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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许凌云分不出是梦抑或是真,他跪到榻边,颤抖着抬指,手指离李效脸上的红痕不及半寸,却终究不敢摸上去。
李效刚毅的唇动了动,许凌云咽了下口水,侧头轻轻吻了上去。
李效的唇滚烫而坚硬,呼吸急促了些,许凌云不禁情动,与他缠绵相吻,一时间吻得彼此气喘。
李效喘息着伸臂,揽住许凌云,睁开眼时定神,动作一僵。
“你做什么!放肆!”李效猛地一巴掌抽开许凌云,抬脚把他踹开,继而是勃然大怒的咆哮。
许凌云刚回过神便被李效一掌抽中侧脸,当胸又挨了一脚朝后摔去,后脑勺撞正案角,当即脑中一声巨响,双眼发黑。
李效愤然揭开毯子吼道:“许凌云!给我滚出去!”
帐外兵士闻得帝君大怒,却不敢入账求情,只得马上去寻唐思。
许凌云空腹饮酒,本就头晕,后脑风府要穴被案角那一撞之下伤了神智,侧倒在地上只不住干呕,犹如当头遭了重锤猛击,呕出一地酒水,挣扎着爬开些许,双眼空洞不住痉挛。
李效却是恼羞成怒,又一脚踹在许凌云腹上,许凌云痛苦地大叫一声,躬起腰,蜷成一团。
李效虽是习武之人,盛怒下依旧留了力度,孰不知许凌云后脑要穴在案上那一撞才是致命的,许凌云连话也说不出,不住抽搐着朝帐外爬,边爬边呕,腹中先前喝下的酒呕了一路。
李效提着许凌云后领要把他揪起来,短短顷刻间帐外竟是一声鹰唳,海东青听见许凌云叫声,猛扑进帐,救主心切下利爪在李效手背上狠狠一抓。
李效手背被抓得出血,当即怒不可遏,海东青本是禽兽,辨不清主次,只以为李效要伤害许凌云,当即疯啄乱抓。
李效痛得大叫,弃了许凌云,怒吼道:“来人!”
李效拔刀,海东青却灵敏躲让,直至李效掀起案几,帐内一声巨响,海东青扑腾翅膀躲让时双翅方被李效抓住,当即悲鸣一声,被倒提翅膀,朝许凌云头上狠狠一掼!
变故突生,所有人乱了方寸,亭海生酒醒了近半,与唐思匆匆赶来,见帐内杯盘狼藉,李效满手鲜血,当即被骇得魂不附体。
亭海生:“陛下息怒!”
唐思:“快取绷带来!”
李效终于冷静些许,却怒火不减,吼道:“这鹰奴和鹰都疯了!来人!打一桶水来!把鹰奴拖到帐外去!”
一刻钟后。
“给他醒酒,让他在帐外跪着。”李效阴冷的声音传出。
初冬之际,销骨河的水已近乎结冰,那冷水当头泼下,哗一声把趴在地上的许凌云与不住扑腾的海东青淋了个透湿。
“回禀陛下。”唐思在帐外道:“许大人不太好了,陛下……陛下开恩。”
“什么不太好了!”李效咆哮道:“臣子谮礼!豢鹰犯上,简直是无法无天!再提一桶水来,浇到鹰奴清醒为止!唐思!再给他求情你就一起跪!”
帐外无人敢求情。
接连浇了三桶冰水,许凌云又是一通天昏地暗的狂呕,最后唐思用一张矮案把他身体撑着,许凌云才算稍稍好过了些,一阵濒死的剧喘。
李效手上缠了一圈绷带,在帐内默不作声。
夜渐深,兵士们各自散了。
李效冷冷道:“那只海东青呢。”
鹰队二十名侍卫在帐外随许凌云跪着,一听李效语气登时打了个寒颤,马上有人道:“陛下息怒!这鹰杀不得,是成祖亲手养的,陛下息怒!”
李效不作声,唐思单膝跪地,沉声道:“陛下,海东青是禽兽,不辨陛下,一时冒犯了,自古俱是鹰奴代鹰领罚,臣斗胆,请陛下等许大人缓过来了再责罚。海东青是大虞祥鸟,请陛下切不可一时意气。”
李效手背疼痛难忍,此刻终于平了些许怒气,却冷冷道:“野性难驯,哪天孤要杀你们这鹰还要来报仇么?!唐思,去将狩猎的笼子取来,将这些畜生通通关进去,不许放出来!”
鹰队侍卫们终于松了口气,他们本是千里挑一的驯鹰人,若李效一时盛怒将猎鹰全部处死,还不如将全队砍头来得痛快。
李效又道:“把帐外那狗胆包天的家伙带下去。”
唐思也松了口气,以眼神示意侍卫们。
众人虽落魄至此,却仍不知许凌云犯了何逆,忙把半昏不醒的许凌云抱回帐内,片刻后御林军提了笼子过来,将海东青单独一笼关着,又把鹰队的二十只猎鹰都收进笼内。
李效帐内熄了灯,一宿无话。
翌日清晨,李效传下号令,全军拔营。
亭海生战战兢兢在帐前伺候,李效一身猎装出外,手上缠着绷带,问:“亭海生,按本朝律法,猎鹰伤了天子,该处何刑。”
唐思躬身道:“陛下,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请陛下开恩,鹰再怎么通晓人性,不过是只畜生,臣斗胆……”
李效喝道:“孤何时问你话了!”
众人心中一凛,各自噤声。
亭海生道:“回禀陛下,六十二年前,曾有一次鹰队里猎鹰伤了皇子,豢养该鹰的侍卫被斩首,猎鹰则……剪去双翅,放养林中。”
唐思忍不住道:“陛下!神鹰活了两百余年,陛下若要剪除双翼,不如……索性给它个痛快罢。”
李效冷冷道:“孤不罪它,如此说来,本该许凌云获罪,是也不是?”
亭海生看着李效手上仍渗血的绷带,发着抖道:“是……是。”
李效:“传令下去,许凌云死罪可免,降职三级,鹰奴一职,归京后再甄选。海东青在秋猎途中不可再放出来。”
较之将许凌云关大牢问斩等玩笑话,李效这次是认真的了,一夜斟酌,终究不敢随手将海东青杀了,然而一口气却吞不下去,是以想好了处罚方式。
亭海生道:“是……陛下,这就起驾回……”
“回什么?!”李效不悦斥道:“沿枫山外岭走,继续打猎!”
李效下令,无人敢违拗,唐思忙去传令,李效也不问许凌云死活,便这么浩浩荡荡地拔营启程。
许凌云躺了一夜,终于缓过劲来,鹰队内全是练武之人,知道伤了风府穴是大事,当即为他推拿穴道,以真气柔力助其理气。
许凌云又咳又呕地过了一晚,堪堪捡回条命,知道自己做了蠢事,也不敢去请罪,片刻后唐思来看过,吩咐拔营启程,鹰队才把许凌云扶上车,跟着大队走了。
又过数日,李效气平了不少,手上的抓伤也缓慢愈合了,认真想起却也无多大的事,不过是羞怒下一时意气,此刻想起许凌云,问道:“那嬉皮笑脸的小子还在车上?”
天气冷了不少,唐思上前答道:“是,许大人据说是撞了后脑要穴,一时半会缓不过来,现还有点昏,陛下,照臣看,咱们不如这就入关去罢。”
李效不理会唐思的建议,只淡淡道:“把鹰奴带过来。”
唐思去将许凌云带了过来,许凌云意识已清醒了,却仍委顿不堪地站着。
李效一看就心中有气,吩咐道:“让他跟在队后走。”
唐思道:“陛下,许大人伤势有点重,不宜行走,只怕会留下后疾。”
李效道:“给他匹马。”
唐思看了许凌云一眼,许凌云勉强点头,说:“能。”
李效不再搭理他,纵马走了,许凌云爬上马背,昏昏沉沉地跟在秋猎队后。
李效本意是让许凌云出来吹吹风,走几步精神点,绕了个弯回来,见许凌云又呕了一地,身边围着的侍卫个个表情悲切,有人把外袍脱了,叠好后枕在许凌云颈下。
李效见许凌云侧躺在地上不住疾喘,知道这次真的有麻烦了。
“究竟怎么回事?!”李效蹙眉道:“孤就赏了他一耳光,能伤得这么重?”
唐思道:“许大人后脑撞了。”
李效怒道:“怎么不早说?!”
无人接话,李效的秋猎被败了兴,鹰又被关着,再走下去也打不到什么猎物了,数日来意兴萧索,正要寻个台阶下,早点回京师去,当即道:“回去罢,给他找个大夫看看。”
唐思忙将许凌云抱上车去,传令班师。
唐思考虑到东疆沿路尚未打探过,鹰又关着,还是原路返回的保险。毕竟从出枫关一路东来,旷野上都探过,塞外虽有匈奴,却俱是多则十人,少则两三人的猎户,成不了气候。
这里自张慕大败匈奴军于玉泉关起,便被划分为虞国的地盘,两百年间全无匈奴军活动,北疆参知不定时会派人出枫关巡检,又是快过冬时了,匈奴人应当不会冒头才对。
取道西行入枫关最是安全,唐思计划了路线,当夜在山脚下扎营,准备翌日动身。
然而夜半时分,李效亲自去看了许凌云一趟,见许凌云睡着,不能说话,也不醒,便派人催促唐思连夜行军启程。
唐思叫苦不迭,心想打人也是你打的,如今要治病也是你要治的,当真是帝心难测,比两百年前那位号称杀人狂的天子还要难伺候。
于是御林军启程,抄近路绕过枫山东岭,却在五更时分,在一处名唤枫阳谷的狭长山道前止住去路。
先行探报传来消息,遭遇了匈奴,唐思不敢惊动李效,亲自抵达山道高处朝下一看,脚下是黑压压的匈奴军,火把林立,看那架势足有两万人。
匈奴军训练有素,全军默不作声,调兵,集兵,看那去向,竟是早有图谋,要从东道出谷,只不知是打算围堵李效亲军,还是要杀进玉璧关。
唐思看得浑身发冷,想起若非海东青被关着,否则来路有大军集结,怎可能至今才知道?
该怎么般?唐思的念头只有一个:
只怕连身家带脑袋,一股脑儿都要交代在这次的秋猎上了。
45、 御林军
夜,在山道前停下行军脚步。
李效等得正烦躁,策马回转,到马车前问:“亭海生,怎么样了。”
亭海生受宠若惊,下车答李效的话:“回禀陛下,臣不敢就睡,全听陛下吩咐。”
李效怒道:“孤是问你许凌云怎么样了?”
“臣还活着……”许凌云在车里有气无力答道。
亭海生要把许凌云扶下车来,李效又道:“算了歇着罢,好点了?”
许凌云嗯了声,李效揭开车帘朝里看了一眼,见许凌云气色已比昨天好了不少,知道没大碍,便到队伍前,蹙眉道:“唐思探路探到哪里去了?”
正说话间,一骑快马奔来,唐思喘着气翻身下马就跪:“陛下!前方发现匈奴大军,足有两万人!”
李效:“……”
唐思把亲眼所见详细说了一番,李效剑眉紧拧,犹如置身冰窟,首先反应就是唐思在开玩笑。
短短片刻,李效便恢复了镇定,吩咐道:“再说一次,这次拣紧要的说。”
唐思收摄心神,理清头绪再次回报,李效道:“山路全被封上了?”
唐思恐惧地点头,抬眼时与李效目光对上,君臣眼中都有一抹惊惶之色,然而只是一闪,李效眼中那神色便既敛去,吩咐道:“铠甲都带着么?取一副铠甲给孤。”
唐思色变道:“陛下,匈奴军足有两万人!陛下不可贸然行险!”
李效道:“将地图取来,吩咐全军换铠,将猎物全扔了,留足口粮,准备开战。”
火把围成圈,唐思匆匆将一张地图铺在岩石上,李效接过铠甲穿戴好,手指点着其中一个位置:“我们沿这条路撤退,一路冲向玉璧关,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