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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方青余也是那时候来的。
李庆成小憩初醒,头疼欲裂。
张慕已不知何时站在厅内,李庆成道:“回来了?这么早?”
张慕表情十分茫然,李庆成这才记起先前是他把张慕唤回来的,再回忆小憩前的事,一场梦后,竟是记不太清楚了。
“没事了。”李庆成道:“你去罢。”
张慕问:“怎么了,头疼?”
李庆成道:“方才想说什么又忘了。”
张慕担忧地上前,探李庆成额头,被李庆成堪堪挡开。
“孙岩让我喝酒。”张慕说。
李庆成道:“去喝,别太晚回来,方才只是忽然无趣,想……嗯,寻个人陪我解闷,罢了。”
张慕从怀中掏出一管竹哨,轻轻用唇试了试,声音很小,继而把它放在桌上。
“给我的?”李庆成拈起竹哨翻来覆去地看,张慕点头。
李庆成吹响哨子,海东青飞进厅内,落在案前,乌黑的双目打量李庆成,又侧过头去看张慕。
张慕一躬身,再次出门。
李庆成抱着鹰发呆,海东青素爱干净,以喙将羽毛间隙啄理得一尘不染,也没有寻常鸟类的禽畜气味。李庆成想了会,朝海东青道:“我这是怎么了?”
又坐片刻,李庆成忍不住叫了名兵士,吩咐道:“把张慕叫回来。”
那兵士无言以对,李庆成道:“去,让他别喝酒了,什么话谈完就马上回来。”
兵士只得喏喏转身,李庆成又道:“算了,别去了,当我没说过。”
张慕出门一日,李庆成忽有种说不出的空虚,只觉坐不住,趴在桌上,朝不住转头四顾的海东青道:“慕哥怎也不爱说话,不爱说话的性子真要不得。”
海东青喉内咕咕咕地响,盯着李庆成看。
“那哑巴笑起来真好看。”李庆成出神地说。
片刻后李庆成收敛心神,喝了点冷茶,继续看书,方青余回来了。
“哟。”方青余颇有点诧异:“怎就你一个?”
李庆成没好气道:“这话像当侍卫的人说的吗?”
方青余笑吟吟地朝李庆成身边一坐:“想起我是侍卫了?”
李庆成不答,方青余道:“给口喝的吧,青哥连着给你跑三天汀城了。”
李庆成端过自己喝了一半的冷茶,方青余埋头喝了,说:“得了个消息,今夜孙刺史的儿子孙铿要到满堂春去。”
李庆成:“这有什么用?”李庆成想了想,也没什么作用,只得暂且放在一边。
方青余:“憋闷了么,幸亏今儿事完得早,能回来陪你。”
“谁要你陪?”李庆成推开方青余的脑袋,懒懒道:“挪开点,别凑这么近,仔细我儿子寻你麻烦了,你看,羽毛都张开了。”
海东青虎视眈眈地盯着方青余,一身鹰羽嚣张地竖立起来。
方青余:“那哑巴上哪去了?”
李庆成:“去孙家喝酒了。”
方青余稍稍眯起眼:“从年节到正月十五这段时间中,孙岩说不定会请你喝酒看戏。”
李庆成想了想,道:“有可能。”
方青余:“你打算怎么做?”
李庆成:“还没想好,我要趁此机会离间州尉与刺史,以及他俩与孙家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互相忌惮,都觉得对方在瞒着些什么。”
方青余想了想,道:“让他们都知道你来了,但林州尉与刺史以为你与孙家勾结,孙家又以为你与州尉勾结?”
李庆成点头道:“是,刺史是朝廷的人,孙家还没决定好,而州尉则完全不知道我来了。咱们先想个办法,暗中令刺史知道咱们在孙家的事,只要可信,刺史就会上报朝廷。”
方青余道:“然后呢?”
李庆成不吭声了,方青余道:“你想让我姑母知道你在西川,于是孙家不投你也得投你了。”
李庆成缓缓点头,方青余又道:“你不怕孙岩破釜沉舟,把你卖给州尉?”
李庆成道:“我近日就在想这档子事,要怎么做得天衣无缝,让刺史修书前去通禀京城,又要怎么瞒住孙岩,不让他起疑心。”
“最好的结果是朝廷派人前来,将林州尉的兵权收缴,再逼孙家把咱们交出去。这么一来,孙岩就得马上表态了。”
方青余道:“我倒有个法子,不过有些行险。”
方青余详谈许久,李庆成当即有了计划,说:“这下正好了,孙铿就在青楼里,事不宜迟,你安排人手,咱们这就上满堂春去走一遭。”
满堂春开了数十年,原是葭城一名江湖人老来赋闲的产业,兼接男女客,小倌,姑娘们并作一间,分东西楼,包厢数十,倌儿上百,掌灯时街前挑起大红灯笼。
岁末城中富贾络绎不绝,满堂春楼前停了不少官家马车,李庆成先令车在僻巷外停了,才与方青余踏着满街湿漉漉的雪进楼去。
方青余牵着李庆成的手刚进门,当即便有姑娘围上来,李庆成低声道:“你和谁接的头?”
方青余招手,一妇人便放下罗扇过来。
“她叫秋娘。”方青余道:“那日没入厅,在院外侯着。”
秋娘日前匆匆一瞥在院外看了个大概,知道李庆成身份,忙福道:“见过李公子。”
李庆成尚是头次来这地方,心内颇有些好奇,四处张望。
“还有少年郎?”李庆成不禁道:“你是老板么?”
秋娘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贱妾是给客人们管牌子的,满堂春是花堂,也兼作柳厅,楼里客人们点了姑娘小子,都着贱妾去分派。”
李庆成见秋娘倒像个知书达礼的,半点不似听闻中的老鸨,遂笑道:“你们还有分管的?孙刺史家的公子什么时候来。”
秋娘低声道:“只听闻订了位置,人还不曾到,循例都是掌灯后才来。”
方青余道:“先寻个隔间,上点酒菜,我俩先用了饭再说,待会你忙完了就上来,有事吩咐你,不需让姑娘来陪了。”
秋娘道:“行,公子这边请。”说着于大堂前一转,引着二人朝内间去,三层高的青楼内,走廊上有恩客与小倌追逐,闪入房内。
李庆成被带进三楼一间厢房内,一床一帐,便在床边坐下。
“怎也不见半分热情。”李庆成笑道。
方青余答:“将咱们当了自己人,来办事的,哪有对着主子挠首弄姿,甩卖风骚的道理?你在这歇着,青哥先去安排。”
方青余出外朝楼下望,见秋娘竟是换了副面孔,在一群美人莺莺燕燕簇拥中走向花厅。
那处正站着一人,正是孙诚。
孙诚笑道:“今日不是我,是当家的要待客。”
秋娘似嗔非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岁末来的大人多,孙刺史的公子也早早订了位置呢。”
孙诚无奈道:“也是仓促间定的宴,满堂春不行便别处去罢。”
秋娘笑靥如花道:“既是你亲自来说了,便留个位罢。几时来?”
孙诚如释重负道:“多谢了,将你楼里小倌都叫来,边厅里我挑一个。”
秋娘道:“今天这事……”
孙诚赔笑道:“当然心里记得……”说毕以手指去拈秋娘粉面,秋娘啐了口,领着孙诚朝内厅去。
不片刻孙诚领着个小倌出来,方青余停在二楼哭笑不得,心道今天真是得了头彩,那小倌年仅十五六岁,一身柔弱,虽无李庆成的锐气与悍勇,眉目间却依稀有点似有情,若无情的风韵。
孙诚道:“就他了,留着,稍后我家大少爷就来了。”
秋娘点头送客,那时间正有龟公提着茶壶,端了酒菜朝三楼去,方青余心思复杂,难以说清,只得转身跟着上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了一下书评,发现有不少大人对孙岩的智商提出质疑
在这里解释一下
本文至今用的都是第三人称李庆成视角,大家对李庆成已经有初步的了解与评价
但孙岩是几乎没有的,对李庆成这家伙的认知也比较模糊。
咱们打个比方,假设,仅仅是假设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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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你从前公司的老板破产了,人也挂了,公司重组,资金全被侵占了
某一天,老板的儿子(完全不认识的人)带着公司门口的两个保安,突然上你家来白吃白住
在沙发上抽烟看电视,晚上出门去夜店玩
还提出让你倾尽家底提供资金,因为他想东山再起
至于如果侥幸成功后,要给你什么回报,则什么也不提。
你会怎么应对?这就是孙岩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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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29、相思酒 。。。
菜排布上,李庆成在厢房内等着,方青余轻轻拢上门,一语不发地坐在李庆成身边,给他斟酒布菜。
“都准备好了?”李庆成道。
方青余答:“妥当了,你听秋娘说。”
片刻后秋娘抱着琴进来,小声道:“李公子,稍后你们靠着左边说话,这间厢房与隔间厢房是通着的,您看这儿。”
秋娘朝立柜旁一指,李庆成看到花架一侧,镶着个镂空的格,凑上前时隐约看得见隔房的灯光。
“还有这玩意。”李庆成哭笑不得道:“要不提前打个招呼,还真着了你们的道儿了。”
秋娘暧昧地笑了笑:“有的客人就爱这调调儿,从隔壁能看到咱们这儿,声音再略大点,也就听见了,但从这处瞧隔壁是瞅不全的。”
“这房里夯的砖木,置的摆设,房梁木柱都有讲究,这间里谈话隔壁听得一清二楚,隔壁间说话,这边却听不着。”
李庆成欣然道:“很好,这就将小倌叫来吧。”
秋娘放下琴,亲自出去吩咐小倌。
小倌入内时一脸茫然,李庆成挠了挠头道:“会弹什么曲儿,来,弹个听听。”
小倌怯怯张口道:“官人想听什么曲儿?”说话时又偷瞥方青余,两名男子,只点他一个作陪,还不知该怎么折腾法。先前本已得了秋娘吩咐,今夜只需陪刺史的公子,孰料莫名其妙,忽然又改了客,只怕面前少年并非易与之辈。
李庆成道:“随便弹。”
方青余道:“弹点西川的曲儿,没听过。”说毕抱着手臂,倚在门前朝下看,马上拢上门窗并以眼神示意,正主儿来了。
是时小倌叮咚拨琴,展喉唱了起来。
“将士西征路苍茫,雪月万里归故乡……”
且话说满堂春花厅内,孙刺史独子孙铿来了,秋娘亲自迎上前去,将孙铿请上三楼。
“孙公子这边请。”秋娘声音从走廊内传来。
孙铿呵呵笑,进了另一间厢房坐定,孙铿瞒着老父出来眠花宿柳,身边只带一名家丁。只听秋娘道:“孙公子,沭华没料到公子来得这般早,正在梳洗,还得一会儿才能来见客,要么孙公子先吃点小菜?”
孙铿往来满堂春多次,也是个熟客,当即淫笑道:“不妨不妨,你下去罢,待沭华收拾好了让他自个过来就成。”
秋娘退了,反手拢上门时忽闻隔壁厢房一阵哗啦乱响。
李庆成怒道:“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倌正抒嗓唱至:“钟山九响,改朝换代;枫水化冻,秋去春来。”一句,不料迎面飞来一茶盘,惊得弃琴起身,李庆成再掷出一茶盏,登时劈头盖脑砸在他的脸上,揪着那小倌头发猛抽,一巴掌下去,小倌的脸登时肿了起来。
李庆成正欺凌小倌,转身又去拔方青余的佩剑,诤然拔剑声响,小倌骇得一阵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