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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人成全,”尚沁对着御医继续说道,“那您给个大概日子,怎么样?”
“今冬应该无事……”老太医叹了一口气,“不是老朽说话不吉利——最多再见一次春暖花开。”
“这就够了,”尚沁微笑致谢,“还是麻烦大人了。”
“没有大事,尚大人只是身体太虚了,好生休息就好,”老太医朗声说道,“这位大人不必太过焦虑,多喝些补药,不要饮酒,慢慢调养,不会有大事的。”
“既然是这样,”尚槎将信将疑的听着这句话,“那就烦请大人开些方子,再加些补血的东西,可好?”
“不必客气,老朽这就开些汤药,”老太医拿来笔墨慢慢的写起了方子,叹了一口气,对着尚沁深望了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写字。
后来老太医把方子递给了尚槎,连声轻呼“作孽”的回到了太医院,尚槎则是赶快去吩咐人抓药熬药,最后亲自把药端到了尚沁的面前,“二叔啊,你看看你,说什么丧气话。大夫都说没事了,你就好好吃药就行了。”
“是啊,既然大夫都说没事了,”尚沁摇头晃脑的说道,“我就说我没事了,好了好了,你赶紧滚——我现在你看见你就生气,一生气就想吐血……你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这叫什么理由?你想骂我直说不就结了,”尚槎继续憋屈,不过天大地大,病人最大,他只好说着“那二叔我走了你快喝药”然后默默的离开了那间房间,只留下了尚沁一个人。
尚沁要是能够乖乖喝药才是见了鬼呢,尚槎前脚刚走,他就把那碗药倒进了屋子里的花盆中。之后的日子里,每每到了喝药的时候,尚沁都会把尚槎打出去老远,然后把药喂给各种花花草草甚至是庭院里的树木。于是隆冬腊月的翰林院里,总是药香弥漫,各种湿润的土壤上还会冒着淡淡的热气。
作者有话要说:
☆、倒下
尚沁就是这样,用自己补血养气的药汁哺育了翰林院里的各种植物,却浑然不觉自己的脸色苍白如纸,越来越弱不禁风。
尚槎当然会一五一十的对燕祉祾说了自己的发现,燕祉祾也跟着着急了起来。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尚沁生病的事情就传到了皇帝陛下的耳朵里。
于是,身体也大不如前的皇帝来到了自己久违的翰林院的后堂,正巧看到了捂着一只小手炉的尚沁懒懒的品着暖暖的祁门红茶。
“听说你病了?”皇帝陛下发问道,同时制止了尚沁若有若无的打算行礼的念头,“免礼吧——不要见外了,怎么样,身体好点儿了么?”
“你看我像么?”尚沁倒是不客气,“一两天倒是死不了,多了可不好说——就这么着吧。”
“怎么,”皇帝陛下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御医们都没有法子了?”
“怪不得人家,是我自己的身子不行了,”尚沁连忙纠正道,“你也别折腾了,油尽灯枯,行将就木,这都是命。”
“用不用给你搞一次封禅泰山祈祈福?”皇帝陛下笑着问他,“你看怎么样?”
“开什么玩笑?我何德何能,”尚沁也笑了,“皇上还是自求多福得好,您万寿无疆就行了,我这种小小不言的蝼蚁,死了也不要紧。”
“说傻话,尚沁,你除了藏得太好不显眼以外,不就是朕的唯一的臂膀么?”皇帝陛下说道,“你是‘大隐隐于仕’啊。”
“承蒙您的夸奖,”尚沁连连摆手,又是一阵咳嗽,“咳咳咳,谬赞了,尚沁就是一介史官,担不起这种名声。”
“天地正气,‘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皇帝陛下轻轻的摇了摇头,“尚沁,你从中了状元就一直窝在翰林院里,什么官位都不要,你说你居功至伟也不过是个五品的学士,你图个什么?”
“我不贪财,不好色,不喜欢当官——可就是这样,您还是对我很放心,这不比什么恩宠都贵重么?”尚沁莞尔一笑,“我也不是无欲无求,只不过那是痴心妄想罢了——这辈子反正来不及了。”
“唉……”皇帝陛下叹了一口气,“不过也是苦了你了。”
“轩王爷不也是么?”尚沁反问道,“再说了,他还一直对我好呢,我苦什么?”
“所以,朕这句话,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你还记得皇弟的遗愿么?”皇帝陛下问道,“你可愿意答应?待你百年之后,去他的王陵?”
“你要是不怕污了他的英名,我却是无妨,”尚沁很是潇洒,眉眼间带了一点点风流倜傥,“算是我赔给他的么?反正不要紧,‘生同寝,死同穴’里面,我只能给他后面的那一样了。”
“你呀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皇帝陛下跟着他一起玩笑道,“那这个事情就算定下了,你别多年以后再后悔,自己跑出来去找商炳阳,那可就不好了。”
两个自幼相识的人此时没了君臣的介怀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各种话,很像是当年的玩伴。时间也过得很快,原本不长的天色都暗了下来。
“尚槎是个好孩子,”皇帝陛下最后离开翰林院的时候提议道,“等多年以后你老了,就叫你侄子替你继续修史,好不好?也让他来做这个翰林学士,和你一样,怎么样?”
“好提议,这个孩子像我,会当一个称职的史官的,”尚沁笑着答应了,“君无戏言,皇上您可别忘了。”
“朕怎么会忘?难不成还要写下来?”皇帝陛下对着尚沁摆了摆手,“你回去歇着吧,外面凉。”
“恭送陛下,恕臣失礼了,”尚沁拱了拱手,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皇帝陛下说了一句,“回皇上,您寄放在臣这里的东西,臣自认为已经给了该得到它的那个人了,请您裁夺。”
“好……”皇帝陛下闻言之后迟滞了一下脚步,“你多保重。”
此时让尚沁多多保重,还不如抓住一只野狗叫它吃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冬天明明有许多可以娱乐的好事情,但是尚沁全然没了兴味。偷偷的围着火炉喝过两次酒,没有看过一次雪景,没有赏过一次梅花,没有喝腊八粥,甚至连大宴群臣的冬至宴、元日宴、除夕宴,尚沁统统缺席的推开了。
除夕夜的时候尚沁一个人窝在翰林院里,捧着一碗屠苏桃汤慢慢的送到口里,又抿了几口屠苏酒。如果有力气,他一定会爬到商炳阳家的后墙上一个人独酌,最不济也可以走到轩王府里大摇大摆的喝酒。
但是他现在真的做不到了,一个人在已经知道自己的死期的时候,还能平静至此,本来就是不易。更加难得的是,其实尚沁还在一点一点的感到自己的生命的渐渐远去,比如几乎要很久才能起床下地,越来越不愿意吃任何东西,连咳嗽都是已经到了快要吐不出来血的地步,这些变化,他都体会的真真切切,可是即便如此,或许说正是因为如此,他的每一个时辰,过的都希望满满,充实异常。
被尚沁强行用药汁浇灌的大树在第一缕春风的呼唤下,又有了枝繁叶茂的趋势,枝头都已经隐隐的透出了点点暗暗的绿色。而尚沁依旧穿的很厚的扶着翰林院里的那颗大树轻轻呢喃,“快了,就快了。”
第一朵迎春花像蝴蝶一样飞到了枝干上,耀眼的黄色是一场生气的开端,慢慢的各种花草树木就开始接二连三的开始苏醒,又获得了新生。而尚沁就是直直的摔在一棵早樱的旁边的。然后被翰林院的杂役抬进了房间。
“咱们尚大人啊,连摔个跟头都这么讲究,和寻常人不一样,”事后那个杂役只有这么一句赞叹,“用披风垫在了脸的下面,好家伙,面皮儿上真是一粒儿土都没有沾!”
这次御医再被请进来的时候,就只剩下摇头叹气了,不过终于没好意思说出来那句“就这几天的事情了。”
而皇帝陛下则是毫不吝惜任何珍贵的药材,人参灵芝就像柴火棍一样的流水而逝,只求能够挽回尚沁的性命。
尚槎闻言后赶紧守在了他的身边,燕祉祾也是马上就赶了过来,但是此时的尚沁却双眼紧闭的躺在床上,根本不管身边人有几分焦急。
作者有话要说:
☆、去世
尚沁在接下来的两三天的光景中,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偶尔睁睁眼睛,也很快的就会闭上,昏迷中颠来倒去的名字不过就是“商炳阳”和“燕玙瑄”,当然冷不丁的还会一惊一乍的多出来一个“尚槎”。
而尚槎几乎是衣不解带的在床边守着昏迷不醒的尚沁,就算是被在梦呓里提起名字,都会毫不吝啬的马上连连答应。
牙关咬得很紧尚沁根本喝不下一滴药汁,参汤就更不必说,当然也喂不到嘴里。御医们只有用连连叩首和作揖的动作,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和无可奈何。
期间皇帝陛下来了两次,看望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尚沁,对着愁容满面的尚槎也不知道怎样安慰,只好劝了劝他,“尚沁若是走了,对他何尝不是解脱?至少,地下还有团圆。”
谢主隆恩的尚槎点了点头,毕竟无论是商炳阳还是燕玙瑄,对于尚沁重要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就算是死了又怎么样,至少还可能遇见他们。
尚沁是在昏睡了大概四五天之后的一个下午,突然清醒的不得了的睁大了眼睛,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声音很干涩的唤着尚槎和燕祉祾的名字。
尚槎听到这样的呼唤之后眨了眨眼睛握住了尚沁的手,还叫来了在旁边一处椅子上小憩的燕祉祾。数日不曾修面的尚槎下巴上都是扎扎的胡茬,眼睛因为几乎没怎么睡有些血红,看上去稍显凌乱。
“有空了刮刮胡子,”尚沁对着尚槎浅浅一笑,“这样显老,不好看。”
“二叔……”尚槎咬咬嘴唇,“我知道了。”
“离我近一点儿……”尚沁说道,“凑过来。”
尚槎把耳朵贴到前面,尚沁用很小的声音对他说了几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话之后又推开了他,“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所以就交给你了。”
连连点头的尚槎对尚沁说着“二叔你放心好了,我会的”,然后尚沁又看向了燕祉祾,示意他也俯身过来,燕祉祾半跪在床头,“尚大人……”
“我答应过傅含菱的事情可能做不完了,”尚沁稍有遗憾地说,“我把它交给尚槎了……你要记住……黎国不要随便打……要打,就要让它灭国……”
尚沁的话说的一点儿都不连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不过却是一反常态的正经,说的尽是军国大事的问题。不过嘱咐完这句话的尚沁好像是用完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颓然的放开了尚槎的手,昏倒在床上。
任凭两个人呼天抢地的喊着他,尚沁也再不曾睁一下眼睛。只是嘴唇翕动了几下,含着微笑的张了张嘴,好像又在说“快了,快了。”
尚沁的鼻息不再有动静,完全失了脉象,指尖也不再有一丝力气。眼睛闭得很安详,就好像是在赴一个很遥远的约定,只有一脸的心满意足,全然没有死亡的痛苦。此时的尚槎一下子跌坐在床边,嘴唇咬得很紧,拳头死命的握着,喃喃道“二叔……”
“不要这么对自己,”燕祉祾用手轻轻地扳开尚槎的拳头,然后拉住了他,“实在难受的话,你就掐我好了。”
尚槎没有说话,只是把自己的头搁在了燕祉祾的肩膀上,一声不吭,却有眼泪一点点的渗出来,打湿了燕祉祾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