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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摇着手:“这脉不必诊了,想必殿下已看出来了、、、”
“什么?”
“失心疯——”
夏殒歌没有特别意外,疲惫一笑:“那你开几副安神的药,再拿几个调养的方子,药啊汤的就免了,最好是些温养的药膳。”
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只是疯了,无性命之忧。
埋在他怀里的慕离忽然抬头,眨着浓密睫毛:“药膳?”
夏殒歌把慕离散落满衣的发丝理好:“是啊,好吃的,饿不饿?”
慕离闷闷不乐转开去:“不饿。”
“怎么会不饿,来吃东西。”
那眼神依然是散的,却在看到他的瞬间微微发着亮,如广漠的洪荒突然翻飞出一片皎洁,打碎后满地璀璨水珠。
那么干净的眼睛——
失踪的这些天,他是怎么过来的?
就算是神智昏聩,记忆错乱,阿离潜意识里还恋着他,靠着他,依着他。
扭了半天,慕离还是吃了一点。
半碗八宝酥酪。
荷月奉上酥酪之时,浓黏乳香熏得夏殒歌皱了皱眉。他一向不爱吃带奶味的,无奈慕离喜欢。
舀了半勺凑到慕离嘴边,慕离抬眸看了看他,看到他是笑着的,便会心笑了笑,低头把半勺酥酪吞下去。
“咕隆”一声,荷月目瞪口呆。
看慕离那一脸悲壮,八成是早就厌食,但因为这个人肯定的眼神,他决定牺牲自己去试一下。
若这勺中是毒药呢?
八成他也会像这样,“咕隆”一声吞下去。
胡思乱想着,夏殒歌又舀了半勺喂给他。这次慕离主动了些,一点点品着勺中异香,慢慢吃完。
然后——
一把夺过勺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十年踪迹十年心
夏殒歌也呆了。
好吧,自己吃就自己吃,这么大人被人抱着喂吃东西,看起来的确实很奇怪。
慕离笑眯眯舀了一勺,颤颤抬起。
手腕苍白纤细,夏殒歌不自觉轻微叹息了一声,他真担心这一勺酥酪会把他腕子折断。
慕离把酥酪放在鼻子下,嗅了又嗅,那香,糯软腻甜,忽然反手,把那勺酥酪送到夏殒歌唇边。
夏殒歌愕然:“你吃。”
慕离摇摇头:“好吃,你吃。”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了——这东西好吃,我让给你吃。
夏殒歌脸色青白,差点吐出来,把那只纤细手腕拨开些:“你吃就成了。”
慕离修眉一皱,摇摇头放下,憋了半天:“你不吃,我不吃。”
好吧,病人为大。
夏殒歌皱眉喝下去,肺腑一阵翻腾,背过脸按了按心口,转身换过笑脸,点头示意慕离也吃。
慕离便很放心吃了口,然后——
然后又舀了一大勺喂给夏殒歌——
“你一半,我一半。”
“、、、”
半碗酥酪下肚,慕离吃得香甜,然后睡得香甜。
夏殒歌看他睡下,三步并两步冲出去,躲到僻静处大吐特吐,又狠狠漱口几十遍。
悄悄走进去,在榻畔坐下,却不知做什么,就静静看着。慕离睡得沉极了,手紧紧抓着被角,睫毛浓而密,泛着柔光,唇角挂着恬静温柔的笑。
那笑——
多少年没看到过?
竟有些耀眼。
此次遇难,慕离的神智仿佛一夜之间倒流十年,单纯得像个孩子。
十年前,十年前的他是怎样的呢?
那个总是对他笑的清秀男孩,眼睛比赫连草原的天空更干净,少年不识愁滋味,爱哭也爱笑,却从不会欲言又止,欲哭无泪。
阿离想什么他从来知道,他也从来放任自流。
不是他最爱的那一个,却永远是他最宠的那个,为什么呢?
这个人的单纯得像一滴转瞬即逝的露水,却是他诡谲复杂生活里唯一的亮光。
可他带给慕离的是什么?十多年前害得慕离家破人亡,背井离乡,最残酷的却是十三年来悄无声息,剥夺了他最快乐的笑。
果然,幸福,不是有些人可以拥有的。
“阿离,对不起,活生生把你变成如今这样——”
此次慕离遇险,平素温和的夏殒歌说什么也不肯就此放过。
不仅夏殒歌不肯放过,郡王遇险事关皇家体面,夏子翎为之震怒,亲书追查令,出动暗阁、御史台、廷尉、地方衙门,誓彻查到底。
弄玉阁上环佩清脆,流苏飞起来分成丝缕红线,却无端显出狰狞。重阳过后,毓明宫的梧桐叶泛起死黑,每过一天,会减却一层颜色,眼见它落尽了。
夏殒歌腕上白纱包得很薄,重重一叩栏,伤口裂开,沁出血丝。
鸣风吓了一跳:“公子,怎么伤的这般重?”
夏殒歌淡淡撕去染了血的纱布,从袖中取出一段干净的包上,漫不经心:“他神志不清能知道什么轻重,倒是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鸣风叹了口气:“卑职无能,找到之时慕公子已在水牢中泡了近半月——”
包着白纱的手不易察觉一错,一些木屑从栏杆剥落飘下。
前些天,鸣风直奔慕离在泰山郡投宿的客栈,得知慕离七月十四一早离开。鸣风原本放弃,欲往前查询,蓦地觉得那回话诡异,于是回身再问了一遍掌柜:“你确定他是一个人走的?”
“是一个人——”
“有什么反常?”
“倒像是有些心事,全身酒气——”
鸣风又问:“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掌柜认真想了一下:“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后半夜的时候,那位公子一身酒气出去了,也不见随从,只当他心情不好,也就没管。”
鸣风当即遣武士搜遍客栈,终于半个时辰后在藏酒的地窖里翻出玄云的尸身,身体覆了极重的香药。
玄云被藏在用废了的酒缸中,那药奇特,半月了也不闻尸臭,所以无人发现。
想过慕离已遭不测,想过最惨烈的也不过是尸首一具。
那毒手却更狠辣,竟将他放在最怕的水中,半个月,以致活活逼疯。
该是经历了怎样的炼狱,那温婉隐忍的男子会变成这惊弓之鸟?
夏殒歌仰头看了看天色,白花花的,看不透背景。
喉咙仿佛被尖刺钉穿,头晕目眩地窒息。
“你——非要这样么?”
“你是因为恨我待你冷淡,才那么恨与我朝夕相对的阿离么?”
鸣风听到站在秋风口的夏殒歌下令,每个字都很清晰——“查出刺客,送来毓明宫,本宫想和他们谈谈。”
“送到毓明宫”五个字就已经够惊悚,夏殒歌还要“谈谈”,这几个字凑合起来,鸣风不敢想象那些杀手会遭受怎样惨烈的对待。
夏殒歌远不似外表看来那般温文儒雅。
更何况,慕离是他的侍读、爱将、心腹,夏殒歌这番话寓意明了——
伤害慕离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阿离今天怎样?”夏殒歌从卷帙堆抬起头,问侍女荷月。
那边听见宫人引路,恭声叫着“王爷”,衣袍窸窣作响,直往湘雅轩。夏景宥从来对慕离关怀他知道。
或许,失去心爱独子的痴情男人,对这个年龄的孩子总有特殊的感情。
曾听夏景宥说过他那未出生的儿子——子岚,这个名字清绝温婉,岚,和紫烟王妃的“烟”相对。
夏殒歌从来仰仗四叔,年少也曾想过是怎样的女子可以让四叔十九年如一日思念,以至于终身不娶,自然对那有着柔软名字的堂兄弟无比遐想。
听说那孩子怀在娘胎的日子和自己差不多,若是降生了,该和自己差不多大。
有时,夏殒歌甚至会怀疑夏景宥亲自教授他四书五经,十三年来不弃不离照顾着他,冥冥中已把他等对成子岚。
其实在他那与同龄人隔绝的孤寂年龄里,也曾期望慕离就是子岚。
甚至找了个机会取来慕离指头一滴血,和夏景宥偷偷滴血认亲。
可是——清水中,两滴血迟迟疑疑,似被看不见的薄膜隔开,自始至终没有融合。
夏景宥眼中神光也随之缓缓黯淡下去,对慕离的感情却越来越深。
荷月看他眼色,忙问:“殿下可是要移驾湘雅轩?”
夏殒歌指了指书案:“还忙,你让碧芙好生照看着。”
荷月悄悄出去,心里有些郁闷,明明不知多少次看到殿下望着湘雅轩发呆,怎么就不承认?
那天慕公子神志不清回来,殿下心疼得就差没掉泪,等到情形稳定了,居然看都不看一眼。
眼前一花,一阵暖香挟着药味飘过来。
满园秋华斑斓,慕离轻快的身姿掠过清风,一袭素缟飘摇若羽,披散的乌发上下翻飞,轻快飘扬。秀美的脸上笑容煦然,写满他此刻空灵内心的满满快乐。
院中宫人都有片刻晕眩,为那红尘不存在的干净无忧,为那人世难寻的美丽男子。
这样美的男子,真是人间所有么?
“好看么?”忽然有人在背后重重咳嗽一声。
夏殒歌点点头,淡笑:“阿离最美的时候,必定是无忧无虑的,四叔你说人为什么会有欲望和烦恼?”
夏景宥道:“因为我们是人。”
夏殒歌凄笑:“从小父皇就想把我变成一个没有心的人,所有人都希望我那样,于是我总是执着于远离七情六欲,可我有时候还是忍不住高兴、难过、忧虑,忍不住爱和恨——这个位置我不配。”
夏景宥怔了怔,唇角忽的一扬:“殒儿,你可知道夏非音?”
夏殒歌微微点头。
夏景宥笑容弧度越来越大,幽幽道:“空冥青司才是这世间最强大的人,敢用命去赌夏非音的感情,而且丢得比得到还快还干脆。这就是不知道爱恨喜怒的人,没有心的人,可是殒儿——你要做这样的人?”
“空冥青司”四个字带着神秘力量,夏殒歌笑容透出森凉,眼光缓缓移过庭院:“四叔可觉得阿离像空冥青司?”
舒缓悠长的空气乍然凝固,夏景宥眼瞳急遽收缩,细如针芒:“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先前慕离失踪,夏子翎令暗阁、御史台、六道州府,彻查慕离遇害一事,曾遭遇最强烈的反抗,呼声最高的玄帝时代大司马,三朝元老梁清晖。
梁清晖不惜以死相谏的原因只有八个字——“外姓藩王,娈佞误国”。
这八个字,触动了不少人敏感的神经,还未完全淡去的记忆倏然鲜活,关于夏非音,关于倾世妖孽空冥青司。
牵涉人越来越多,最多的是父辈老臣,经历过那两朝杀戮血倾江山的劫难,印象分外深刻。
那时,夏子翎的反应与当年玄帝如出一辙,无比兄弟情深:“难得殒儿喜欢,就随了他这一次。”
当年玄帝说的是“难得非音喜欢,就随了他这一次。”
语气,内容都一模一样,还真翻不出半点新花样。
大臣那极度敏感的神经自然联想更深,慕离自然被和那传奇祸水“空冥青司”对比无数次。
然后大臣拼命阻止。
然后夏子翎拼命镇压。
然后大臣更坚决阻止,甚至有人想直接冲进毓明宫把他这“夏非音”二世拖出来。
然后毓明宫被夏子翎设了几千卫兵。
然后,翊英华朝最大规模的死谏开始酝酿。
事情越闹越大,夏子翎被大臣腹诽妇人之仁,不满变成无奈,而此刻处于暴风核心的夏殒歌却一次也不露面。
这更加重老臣猜想,对夏子翎的无奈化作怒火,汹汹似要将毓明宫吞没。
夏景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