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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仪堂内,夏殒歌任宫娥簇拥,为自己梳头更衣,无修饰的纯粹的红,如凝结的血,流潋漫霞,翩然一转,映过时光流转的阴霾。
依稀是甘露殿,倾洒满衣的血。
有人跪下哭喊,撕心裂肺,彼时的平静,此刻的不安,仿佛他换作那跪在地上哭喊的人,而躺在地上的人,是面目模糊的另一个。
手不经意搁上镜台,一声脆响,好似什么被折断了,手心传来一刺锐痛。
来仪堂的门忽轰然大开,一袭黑衣旋卷掠入,惊得宫女们往后一缩,夏殒歌轻挥手屏退,慢条斯理放到领口处,扣衣扣的动作掩饰了手心的锐疼。
眉心却不自主轻蹙,似被针扎,强行掩饰过去,用最淡漠的语气:“怎样?”
鸣风仰头,压低声音:“慕公子回来了,正进南门。”
放在领口的手一晃,不仅没扣上,还将下面几粒扯开了,夏殒歌迅速转身,背对鸣风,淡淡道:“荷月,让碧芙把湘雅轩收拾一下,慕离回来了。”
声线牵着细澜颤啊颤,侧脸衬在光晕下,眼角悄然浮出胭脂红,骨节分明的手指晃得尤为厉害。
低头,不再看鸣风,只专注于扣衣扣。
手指晃啊晃,一声轻响,丝线断裂,断线的珠子在光晕里划出一道细痕,轻轻巧巧跌在地面。
四下静得诡异,看那夏殒歌,扣子都扯掉了,手还是很认真扣衣扣的动作,很“专注”。荷月已捧了另一件衣服站到他身边他也浑然不觉,荷月轻声试探:“殿下——”
夏殒歌如梦初醒,使劲咬下唇,嘴角牵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替本宫更衣。”
荷月满脸通红,偷偷一瞥跪在屋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鸣风。
夏殒歌轻咳:“鸣风,还有事?”
又回过神,慢慢扣着“衣扣”,冷不防抓空,手,就那样僵在半空,又问了一遍。
鸣风头埋得更低:“卑职无能——”
“你说什么?”
鸣风面如死灰,哑声道:“慕公子他不太好,公子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夏殒歌登时愣住,声线沙哑似一吹即散的风:“慕离他怎么了?”
却不等鸣风作答,身形一旋,一把推开鸣风,夺门奔出。
一路狂奔,如压抑太久脱簇的箭。
连日揪心,仿佛将心用细丝悬在刀刃上。
乍一撩拨,弦断心裂,鲜血四溅。
跑得太快,空气在前方烈烈劈开,从耳畔逆流划过,声嘶力竭冲击耳膜,声响轰隆如雷鸣。
灌进衣领衣袖的风,带着寒气上下窜动。
这些,夏殒歌都不再着意。
有人在身后远远喊着什么,他一个字也不要听。
明风那句话偏偏在耳边打着转儿挥之不去——“他现在不太好”,不太好?什么意思?
连日来那浸在水中被藤蔓缠绕水草拖住的恐怖感觉,感觉被绑在夹着碎冰的水底的梦魇,从未如此浓重,阴阴郁郁罩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离怎么会出事,还有小夏和阿离的心灵感应目前忽视了吧T_T,反正不是因为小夏喜欢阿离,就算阿离对于小夏很重要很重要也绝不是爱,(*^^*) 嘻嘻……,小夏是小莫的
☆、月沉星陨
南门秋风萧瑟,梧桐叶还未枯萎,浓绿的边缘已经开始泛着一丝焦黄。
天阴恻恻的,一列暗阁成员衣着清一色灰白,兵戈归鞘,默然站成两列,任瘦硬厉风劈面撕割。
两架长厢车被他们以护卫的姿态合在队中,其中一辆已贴上缟素,一片片在风中翻卷如浩茫的雪花。
“公子,我们把慕公子和玄云带回来了。”鸣风的声音混在风里,很散很无力。
身后一片整齐响声,三百男儿齐折腰。
掀开那皓白的车帘,浓郁的药味散出来,正对上玄云宁静的脸,只可惜是长眠。想是暗阁不忍看他们首领的尸身那么快腐烂,用了极好的药,玄云的脸看上去依旧俊朗,甚至多了些在往昔看不到的温暖。
可那宽衣掩不住的地方,纵横着数不清的紫黑伤口。
他再也感觉不到疼,却让每个活着的人想象了无数次那么深的伤要是贯穿在自己身体上是怎样切肤之痛。
暗阁,自大翊开国一直传奇存在流传。
武艺精湛,才艺斐然,即便敏捷,气度清贵,纪律严明,加之一条——幽暗如夜。
混迹于山川大河,民间世家,其身份除当朝天子与赤堇公子,密不外传。
迟疑了很久,一步步挪向另一辆车。
那几步的距离,忽然就想到慕离会死,真的会死、、、
有些难以相信,有些空、、、
走到车前,伸出的手又缩回,不敢去揭那一道帘子,反反复复问自己,从记忆翻出一些事搪塞不安,劝说自己快拉开帘子。
七岁那年发了半个月高烧太医束手,他没有死;九岁那年在齐州伤寒病突转严重,他没死;十一岁,那瘦伶伶的身躯在战场上替自己挨了十一刀,那惨烈的伤口看得萧元籍也心惊,可他还好好活着;十四岁,、、、
这么诡谲风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怎么会在好好地道别的五十多天后,悄悄走了?
“死”这个冰冷诡异的字,他想也不敢想。
手触着车帘微硬冰凉的触感,夏殒歌又是一惊,眼一闭,心一横,揭开——
下意识不要睁开眼,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哪怕是一具躺着的僵尸,该来的,终究要来,不是么?
角落黑暗处沉着苍白清丽的脸和惊惶的眸,映入夏殒歌眸中一瞬,夏殒歌终于控制不住,泫然泪下。眉斜飞,嘴角扬起笑如月下竹叶上的露水,盈莹明亮。
不是死人,慕离还活着。
虽然,正如鸣风所说,不太好。
近两个月没见,他更瘦了,夏殒歌记得他以前他下巴的曲线很柔,现在尖得像个锥子。拥着显得宽大的衣缩在角落,躲避斜射的天光。那么淡的光,却让他惊惶。
夏殒歌记得他的眼睛很漂亮,漆黑点墨,睫毛浓密,乌若沉羽,眼波深黯却很温柔,不经意从某个角度看去,总感觉他在凝神看什么,眸中亮光清澈如泪水。可现在,他的眼睛大而无神,散漫无焦点,慌乱地扫视着四周一切。
不过,好歹,回来了,不是么?
夏殒歌泪水再次落下来,这次,喜极而泣。伸手去拉慕离,想要在久别重逢后紧紧抱着他,再也不放手。
“对不起,不该让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夏殒歌抬眉,温柔笑着看慕离,隔世一般,“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过不了自己。”
蜷缩在黑暗的人霍然抬头,眼光忽然换了惊恐。
“啊,走开!”一声尖叫,慕离原本就蜷缩成团的身子缩得更紧,挣扎着要脱出握紧他手的那只手。
夏殒歌错愕,下意识捏紧那只手:“你怎么了?阿离?”
慕离乱挥着另一只手,仿佛要将那无处不在的天光从自己衣上拍打出去,拼命摇着头,试图推开夏殒歌,口中乱喊:“走开,不要过来,啊——救命,不要过来,走开、、、”
夏殒歌惊怖,扣住慕离摇了摇:“阿离,你醒醒”
“啊——”一声凄厉尖叫,听得人心里一寒。
鸣风在一旁看出形势不对,低喝“公子小心”,眼疾手快冲过去。
已经迟了,慕离那一声尖叫之后,猝然低头,狠狠一口咬住紧握在他手上的那只手。
一股血顺着慕离嘴角流出,蜿蜒在细白如冰玉的手腕上。
那一口正咬在夏殒歌腕子,且没有松开,反而越来越狠,越咬越深。
血流如注。
鸣风一慌,刀已拔出一半。
夏殒歌轻轻挥手,容色淡漠,好似那剜心之痛的不是自己。
愣了一愣,将自由的左手圈过去,轻柔揽住慕离瑟瑟发抖的身躯,柔声道:“好了,没事了——”
慕离喉头咕隆了一下,咬得更紧。
鸣风心急如焚:神志不清之人言行无忌,因此分外狠辣悍蛮。若是一个清醒的人咬那只手,至少会知道那只手,再怎么咬也只是伤皮毛。
怕就怕神志不清,不拿手当手,会一直咬到他血管破裂筋骨俱断。
夏殒歌仿若未见,只轻轻拍打着慕离后背,温温软软吐着气:“湘雅轩一直照料着那种金色曼陀罗,刚入宫那会儿你那么喜欢,又怕被大家嘲笑没见识,总是半夜偷偷起来去后花园、、、”
“墙角还有好多夕颜,你一定是想回来看了,你说你羡慕金色曼陀罗,却又老是一个人看着夕颜花发呆,可惜东莱没有这些花,你不喜欢东莱,以后就都住这里?”
夏殒歌凝神看那清瘦婉丽的脸,发丝穿在指间,柔凉如锦缎。右手的疼痛没再加重,慕离慢慢松口,愣愣看着那两排深红齿痕和不住上涌的血,回头看看夏殒歌,再看看那两排齿痕,眼神飘忽错愕,不知所措。
夏殒歌轻笑摇头,撕下外衣包住,将手放到慕离眼前:“不是好好的?”
慕离眼中浮出些微暖意,好奇拨弄着包住的伤口,确定是否真的完好,忽然猛地一按。夏殒歌疼得眉心一跳,强用笑容掩饰过去。
他知道,慕离最痛苦的时候莫过于他受了伤害。
“怎样,说了没事的”,夏殒歌轻敲了一下慕离额头,笑道,“傻子!”
眼神交错,慕离眼底浮荡着幽暗。
忽然抬头看他,蹙眉,喃喃道:“金色曼陀罗、、、夕颜、、、公子、、、喜欢、、、”
夏殒歌手一颤。
忽然想起,凝在某段光阴里那个无解的问题——“殒儿,你喜欢金色曼陀罗还是夕颜?”
说这句话的人,临风而立,跻律嫌媒鹣咝遄虐响栳疲硎币绥月遥痪踉娇绞ⅲ娇叫捌枥鳎粕钤ㄍ坏奖呒剩ㄓ性诘赜畲σ韵恃樾春由剑坏锰斓赝榈难茸忱觯排淠蔷亩堑拿馈?br》 那个人说喜欢梅花的坚强,自身却是跋扈邪恶而华艳的金色曼陀罗。
这个问题比问他喜欢母后还是姐姐多一点更无解。
慕离喃喃说着,越来越轻,夏殒歌抱着他,依然是笑着,眼泪却慢慢落下来。
突然,慕离后背一僵,喷出一口鲜血,头深深埋进他怀里,不动了。
夏殒歌感觉呼吸里都是疼痛,下意识越抱越紧,张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弓身抱起慕离,走向毓明宫。脚步轻而缓,怕惊了某人的梦。
那个人,这个人,是爱是恨他已痛到无力计较。他只知道,他此刻是真的心疼。
不知是因为阿离的痛苦,还是那人的怀疑。
湘雅轩的风景如旧。
碧芙领着太医进来,慕离已经醒了,瘦弱的身子缩在大床的一角。
太医远远看了一眼,试探着要诊脉,被慕离一脚踹开。这一踹,夏殒歌看得一愣一愣——慕离最是温柔,对宫人从没一句重话,可那太医还没靠近,就这样被轻易一脚踢出。
再回头看慕离,他头埋得很低,紧咬下唇,身子埋在宽大睡袍里,看得更仔细些,可见他的手抖得厉害。
夏殒歌轻轻按住他背,慕离吓得一跳,乌黑大眼惊慌乱转。
这孩子,是害怕呢。
于是顺着那清晰的脊柱轻抚,慕离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夏殒歌便揽住他,顺便用衣袖遮住他的脸,对太医点点头。
太医摇着手:“这脉不必诊了,想必殿下已看出来了、、、”
“什么?”
“失心疯——”
夏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