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娘很伤心,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在自己眼前,然后疯了、、、”莫隽汝喃喃低语,宛若梦呓,“至于孩子他爹么、、、”
那个孩子的爹,是他的父皇。
为了尝尝婴儿肉的滋味,杀了刚出世的第八个儿子,这个世上除了那个因丧子之痛而疯癫的女人,没有一个人知道胤国还有个八皇子——那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看这世界的孩子。
也罢,这世界鲜血淋漓,不看也罢。
那晚,莫隽汝梦到父皇,身材魁梧,轮廓粗犷,丛丛烈火在他身侧次第盛开,一路蔓延着裹紧了他,那人痛苦得满脸扭曲,四面八方传来凄惨尖利的声音,像风,更像无数冤魂的哭泣,抽抽噎噎,萦绕不息。
皮肉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红彤彤火光无边无际,看不到天涯海角。
莫隽汝在火中笑了,双眸弯成两弯灿烂的辉月——这是地狱。
他莫隽汝杀人如麻,终有一天,会魂归九泉,堕落无间地狱的。
在那遇到父皇后,他微笑着,温柔地告诉他:“父皇,当年你喝的那碗汤的毒,是儿臣下的。”
“可是,二哥和五哥死的也不冤枉、、、”
当年那碗汤,史书上早已墨干尘定。
那碗汤,要了他父皇的命。
史书说二皇子和五皇子密谋毒害皇后,不巧下错汤碗,皇帝喝下毒汤。对下毒之事,两皇子供认不讳,由此牵扯出卖药的、买药的、带药的一大片。
那真相只有莫隽汝知道。
平时最不起眼的,所有人眼中,笑起来比孩子更单纯灿烂,天生缺心眼的小七郎。
做手脚很容易,因为那日皇后娘娘为昭示自己“善良”,传他去用膳,其实是为了让皇帝看他更多笑话。
他也没动多大手脚,只是将两人碗中汤搅均匀了,均分倒入两只碗。
那毒会使人身体衰老加倍,心脏逐日衰竭,却不会立即致死。但,那毒与皇帝酷爱饮用的一种香片混合后发生了奇特变化,成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他是在听到二皇兄和五皇兄要买药谋害皇后之后,用了三天三夜将那种毒摸得透彻。
而,他之所以那么着急要杀掉父皇,是因为母后“冲撞圣驾”,被剥夺封号位分。
那晚,他听母后悄悄告诉他,再这样下去,母后会死。
“冲撞圣驾”可重可轻,在于君王心情,父皇一直不喜欢母后,期待父皇开恩绝无可能。
只有死人才不会有坏心情。
他不想杀人,可他更不愿母妃死。
他知道,死,就是睡着了,他哭他笑他受伤都不会醒来的长睡。
有母妃的时候,他生活在水火地狱,日复一日受着煎熬,刺髓砭骨。
若是没了母妃,他会连痛也感觉不到,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
多年隐忍,他的姿态已低到尘埃里,若没有母亲给予的痛苦,他会在不痛不痒,如温水煮蛙的环境中慢慢腐烂,变成一堆灰尘,也不会有人知道。
所以,他杀了他的父皇——那个与他流着相同血液的男人。
在梦中,他看到父亲的梓宫,被无数白花簇拥,缟素在飘荡,屋檐上结满白花,白布被制成衣袍,套在官服外面,再把缟素系在腰间,每个人都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每双模糊泪眼,却在对望时,无声交接无数意味深长。
他撒多了胡椒粉,泪水老止不住,心里却升腾起蛰伏已久的、强烈的渴望而欢欣鼓舞。
在梦中,他看到三哥和六哥带亲兵冲入灵堂,血在铁光中横飞出来,他才心满意足,转身离开。
“神圣庄严”的灵堂乱成一团,洁白的花被挤下来,地板上散落着无数被踩碎的、肮脏的、沾满血腥的花瓣,梓宫上的牌位不知何时被摔碎,粘满血污和泥土,皇后的尸体横在棺椁上,蓬头散发,满脸血污。
停棺不顾,束甲相攻。
那年,他十三岁,什么也没做。
可他已明白,那刺激的快感,是嗜血,是对破坏的最原始的兴奋。
可是,在梦中,他一手掀开棺椁,对着那死不瞑目的帝王伸出手去,然后——
拿起他头上的金冠,微微一笑:“这个我拿走了,你的逆子们我已经全送来见你了,你也该瞑目了——”
可是,尖利的惊呼转瞬充盈在而后。
风声呼啸,白刃破空。
婚服,红绸,以及——喷涌而出的血,滟滟鲜红铺天盖地。
拿着刀那双手,眼目狰狞,那个人,莫千夜。
血,满身是血,血融进衣襟的,那张脸、、、
“不——”他的呼唤撕心裂肺,泪水夺眶而出。
可那张脸就那样碎在眼前。
就那样碎了!
碎在满地血腥。
狼烟遍地,浅绯衣襟迅速淹没在刀光剑影的海洋,依稀有黑衣在绯衣身侧,如花似云,开谢。两抹色彩下交握的手,紧密得仿佛三生三世也无法分开。
他看清了那黑衣上水莲般楚楚温婉的容颜。
在梦中,灭天剑发出铮鸣,血花溅出黑衣,越开越大。那是他一剑又一剑,将那敢于染指殒儿的男子碎尸万段。
遑论沾染,就是心里想一想他的人,都是不可恕的罪!
然后,他携着那抹冷清艳烈的浅绯,走进未央,并肩天下。
他抬头,金碧辉煌的门楣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凤凰台”。
心满意足,笑了。
终于,是他一个人的了。
然而、、、
周二看着床榻上的男子,英挺的剑眉紧蹙,睫毛不安地颤抖,唇角微微上扬,化为一个诡异的弧度——笑。
这笑,森凉阴毒,如在阴暗潮湿之处,被剧毒的黄泉水浸泡了千万年。
骤然,那诡笑的面目变得惊恐而凄凉,躺在榻上的人尖利声音撕破长空:“不——”
周二吓得腿一软,拔腿奔向门口。
被弹了回来。
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个人,面无表情瞪着他。
失控地叫出来,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周二的嘴,极熟悉的人音在耳后轻声说:“别吵,少爷在睡觉。”
那人冲进屋,带入一股冷气,绿衣黑袍,正是青轩。
溺在梦魇的人突然发出嘶哑的叫声,那声音震得积雪簌簌,那声音带着疲惫和绝望,仿佛在滴血。
发出声音的人惊恐坐起,粗声喘息,胸口不住起伏,梦境疯狂奔涌的血被布满血丝的眼睛带回红尘。莫隽汝似溺水的人,容色灰垩。
青轩忙一把拖起周二,迅速退出,临走关上了门。
去年冬天,也是这样,莫隽汝在碧莲阁睡到半夜,突然惨叫,惊梦。侍卫刚进前殿,就看到一群衣衫不整的男宠往内殿冲,有的拿水有的拿毛巾。
“快快快,陛下梦魇了、、、”
果然,人人都想攀上高枝,麻雀变凤凰么?可惜,正牌凤凰在陛下心里搁着,谁有那本事抢?
青轩带一队人守在前殿,急于邀功的中郎将大人带人去后殿探查。
前殿后殿,这细微的差别,救了他一条命。
那晚进过后殿的人,全都从宫里消失了。后来陆陆续续在乱葬岗找到他们的尸体,都是一剑毙命。
后来,永徽帝问:“别人都着急邀功,你想不想进来看看?”
青轩只说了一句话:“天颜不可亵渎。”
永徽帝再问:“若朕真有意外,你又怎样?”
青轩答:“天威不可冒犯。”
永徽帝于是微笑着离去,当晚,他被越级提拔,官至羽林中郎将。
那晚上的事情,说白了,就是某人梦魇了,然后太痛苦叫了出来。惹了大帮不知好歹的人去瞎转,于是那人被噩梦吓得不人不鬼的样子被看了个一清二楚。
偏偏那人是皇帝,还是大胤有史以来最骄傲、最强横、最强势、、、而且最冷酷残忍的皇帝,于是那些不幸看到那场面的人,全都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冰火两重
青轩推周二回房歇息。
不安地在门口侍立。
总算,急促的喘息平静了,里面传出“进来。”
青轩脸颊因寒冷发紫,按地的手不住颤抖,长跪不起,额头紧紧触地:“卑职、、、卑职无能,凉国宇文曜华继位典礼已于初六结束,公子、、、公子他、、、”
莫隽汝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你说什么,初六的典礼、、、不是,不对、、、我初三给他的信,如果他收到信就来,时间也够啊,不不不、、、”
“你说,殒儿会不会在来的路上出事了?”
一阵恶寒扑面而来,全身因痛苦而痉挛。
“一定出事了、、、雪这么大,他又不熟悉地形,要是遇上一些凉族人、、、”
“都怪朕,凉国与朕势不两立,他们必定不会放过殒儿、、、”
疯狂说着,莫隽汝痛苦地跪倒地上,捂住脸,全身颤抖,泪水从指缝渗出,在手背流淌。
“不、、、”
青轩低头,不去看分毫,充耳不闻那些失态。
天知道面前这人清醒过来后,第一件事是不是拔剑砍了自己。
冷风掠过前额,一道铜符扔到地面。
青轩错愕抬头,莫隽汝霍然站起,两眼布满血丝,一手握拳,一手握紧灭天剑柄。
牙咬切齿,冷而硬,一字一字:“若殒儿出半分意外,朕必踏平凉国。”
青轩:“、、、”
眼看着莫隽汝一身杀气,提剑走了出去,青轩如梦初醒。
语言清晰平正,朗朗有声:“陛下,宇文曜华继位大典如常举行。”
“如常”二字,恍若惊雷,打在夺门奔出的人耳后。
殒儿是典礼的继承人,可他们的大典如常。
如常,如常。
因为殒儿好好的,在驿站等着,穿上礼服,踏上凉王宫,主持一切。
他根本没来、、、
根本没来、、、
为了见你一面,日夜兼程赶了七天七夜,就因为有人说你在凉国、、、
就为了,看你一眼啊。
你却连拒绝一声都懒得。
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我算什么,算什么?
多年后,莫隽汝对那感觉依然清晰,好似冰火两重天,在肌肤骨血之上烙出的,永世不灭的伤痕。
如雷贯耳,这世间每一丝轻微声响都好似耳后奔雷狂鸣。
他捧在手心的繁花变成一滴露水,他头顶月朗日曜的天被撕开无数裂缝,成块崩塌落下,他立足的土地化为一堆无底流沙,成片陷落。山无棱、江水竭、他的双眸骤然爬满蛛丝和灰尘。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种感觉,是世界在刹那间,塌了,灵魂在刹那间,碎了。
后来的事,更像一场梦。
几张筏子,载着半死不活的龙骧士兵,从凉国峄山深山老林驶出,在青轩守护下,轻飘飘驶过凉国步在水下的陷阱,涌进空寂许久的落月渡。
“卑职,回军复命、、、”
龙骧士兵有气无力说着,血从残碎铁甲的夹缝渗出,流了多久的血,至今竟未结痂。
一个月前,胤凉大战,两万龙骧将士深陷峄山。
缺粮少衣,饥寒交迫,兵器不全,游荡在迷宫般万山圈子里,时不时遇上凉国特有的巡逻的“蛊军”、沼泽泥地、骠勇猎户的袭击,一个月后,两万人只剩下一万不到。
毁灭在半个月前开始。
先是各种陷阱,精巧机关、连环夺命,绝非深山猎户可设计。
更不可能是凉国本土士兵。若那些人有这样战力,那两万人可能在刚进山就全军覆没。
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