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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再无话可说,聂玉棠拱手道:“娘娘我告辞了。”
郭贵妃亲自送到门边:“聂大人慢走。”
他沿着小径大踏步走了出去,鹅卵石一粒粒铺成的长廊不如平地那样舒服,头顶上的太阳也悬挂在正中,他走出一身汗来,手心却是冰凉,四肢百骸,乃至一颗心,都是冰凉。
但也没有想象中难过。
感谢陆世安,他教会了自己木强则折,太过执着,最后只有粉身碎骨的道理,他今天才能够懂得放手,及时抽身。
而他也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大哥,二哥,他还有一个家,还有云逸之…
想到云逸之,他发现自己出来的急,忘记和跟踪他的某个人打招呼了。
他突然转身——这下可好,云逸之来不及躲藏,踉跄的赶忙钻到一棵大树背后。
聂玉棠的心情霎那好了一些,走过去拽住他的袖子一拉,嚷道:“躲,还躲?都瞧见了!”
云逸之颇不好意思的抬眼看了看他,道:“你怎么发现的啊…”
他气息隐藏的这么好!
连李朝钺的侍卫们都没有察觉!
聂玉棠哼哼一笑:“秘密!”
“……”
随后两人一同下山,云逸之始终在聂玉棠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不打扰,不纠缠,入了城以后,又在市
集里漫无目的的逛了几圈,聂玉棠最后走到那棵树下歇了口气,云逸之不敢走过去。聂玉棠朝他招手,他才缓慢靠近,眼角眉梢,都是欲言又止。聂玉棠狐疑的‘嗯’了一声,尾音向上,软绵绵的,像刚刚和好的面粉,云逸之才不好意思的开口道:“你…会不会觉得…我盯的太紧了?”
聂玉棠站直了定定望着他,垂眸一笑,笑中含泪,沉默良久后轻轻摇头,无比坚定的对他摇头道:“没有。”
他比谁都能体会云逸之的心情。
是自己跟的太紧了吧,所以惹人讨厌?!
如此说来,他们都一样。
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丧失了自我,做一些不合逻辑的事。想要看到他,想要伴随他,一直跟着他,无时无刻的。可对方呢,未必是同种的心情。
或许,对他人而言,这种时刻不肯松懈下来的情感,惹人防备,惹人厌烦。
“你早就知道了?”聂玉棠问。
云逸之默了默,厚颜无耻的奉承起聂玉棠:“我知道的肯定不比你多,还是你有本事。”
聂玉棠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手指沿着树干轻轻的抚摸,粗粝的触感在指尖萦绕不去,是岁月在它身上划出的痕迹,是岁月在他心上划出的口子。
谁都回不到过去的模样。
☆、帝都清歌
三日后就是亭州盐案的会审。
前夜,云逸之怕聂玉棠紧张,亲自送了一个小篮子到聂府里。
聂玉棠踏出屋子散步,最后走到水榭凉亭里坐下之时,便发现脚下躺着这么一个‘异物’。
他掀开篮子上盖着的布,不妨‘扑通’一记,从里面冒出一颗小脑袋。
是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狗,睡眼惺忪的,见到聂玉棠就扑过来舔了舔他的手。
聂玉棠立刻明白大约是谁的杰作,只是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到脖子后面吹来一阵凉风,云逸之已站到他身后,一只手搭在他腰上,同时凑到他耳边,蜻蜓点水般的啄了一下。
聂玉棠以前总流氓别人,这回被人流氓,还是被云逸之主动流氓,难得有点害羞,结果云逸之比他更害羞,亲完了就立刻运起轻功,踩着墙头飞走了。
聂玉棠‘嗳’了一声,想抓住他,却连云逸之的衣裳都没够着,气的一顿脚,嘴里嘟哝着:“哪有人亲一下就跑的…”跟着捂住滚烫的脸颊,小碎步奔回屋里。
翌日,京华城隐隐有些躁动,因为大理寺门外杵着整整三百名禁卫军,密实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
中堂铁木案后头坐着高扬高大人,左右两边分别是大理寺丞负责记录,刑部尚书霍启明与监察御史郭孝如必然在出席之列,另外还有京兆尹刘子乾及一众可能需要作证的大小官员,浩浩荡荡,人数不少,最最重要的是李朝钺一早就到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皇上先于所有人抵达大理寺,这使得后到的官员颇有几分不自在。
聂玉棠是踩着准点到的,不早不晚,面色如常,一进门就掀开袍子要下跪。
郭孝如一怔,没料到聂玉棠会如此的…乖巧,默默的打量李朝钺的神色,高扬却是板着一张脸,以为既然聂玉棠如今身为嫌疑犯,当堂下跪也并无不可。
谁知李朝钺冷着一张脸,令本就刀砍斧削的五官如同凝上了一层霜,伸出手指着身旁的座位,不容置疑道:“过来,坐到朕身边来。”
聂玉棠站在那里,垂眸想了片刻,没有移动半分步子,李朝钺又道:“过来。”
“是。”聂玉棠走了过去,缓缓坐下。
衙役击棍威喝,一时间响彻里外,震慑人心,人犯王鹏带到,一路低着头,显得谦卑又恭顺,目光直直的对着黑色的云石地砖,下跪,磕头。
高扬冷然道:“堂下可是亭州知府王鹏?”
“正是。”
王鹏答得坦然,似乎一点都不惧怕,反而是胜券在握在样子
。
此前他与聂玉棠并没有太多接触的机会,每次进京也不过是点头寒暄,擦身而过,是以尽管他号称自己行事乃是出自聂玉棠的指使,却并没能在上堂来的第一时间就认出聂玉棠,直到答完这个问题抬起头来,才发现今次聂玉棠竟然还坐在李朝钺的身边!
他的手心不防渗出一点汗来。
为何…为何和事先说的不一样…
高扬举起一本册子,向众人展示一遍,问霍启明道:“霍大人,这可是你从亭州知府王鹏处搜查到的账本?”
霍启明确认过后道:“是。”
“那好。”高扬对王鹏,“本官问你,这本账册可是你画押时确认过的本朝官员收受贿银的记录?”
王鹏不假思索的点头:“是。”
“请皇上过目。”高扬命手下将账册转交给皇上。
李朝钺翻了翻,随后放在手边。
“依账册所写,王鹏你每年私下孝敬聂大人五万两白银,可有此事?”
王鹏答道:“确有此事。”
“为何要孝敬聂大人?”
“罪臣在亭州管设多处盐号,由罪臣亲属开设并打理,私调盐税,才能从中赚取差额。为此,罪臣深知罪孽深重,断不敢狡辩,但罪臣之所以如此作,乃是受聂大人及其家族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也就是说,你胆敢如此,是受了聂大人的指使?”
“是。”
“据本官所知,聂大人家中只从事米粮生意,与盐务不可混为一谈。”
王鹏道:“此乃挂羊头卖狗肉。”
聂玉棠忍不住从嘴里迸出一句:“放、屁!”
“咳!”高扬清咳一声,“聂大人…”
李朝钺装作没听见,他看到聂玉棠的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臂,手背上还凸起几条青筋,可见是气极了。
李朝钺伸出手去想要握一握他,可还没碰到,聂玉棠已经有感应一般,轻轻将手放下,放到自己腿上,做的不露痕迹。
高扬继续道:“王鹏你尽管说来,聂大人是如何指使你的?”
王鹏将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台词说出来:“亭州不断有人告发罪臣,罪臣唯恐东窗事发,便向聂大人求救。聂大人道,但凡是平民百姓,一律杀无赦。另外,若是有其他地方的官员听闻此事,来亭州调查,聂大人便会提前告知罪臣,容罪臣事先打点安排。”
高扬冷冷一笑:“可有证据?”
王鹏信誓旦旦的抬头:“书信为证!”
高扬看完之后,又呈交给皇上,李朝钺接过,笑道:“确实像极了。”
王鹏一抖,拖着膝盖匍匐到李朝钺脚下,连声狡辩:“皇上,确实是聂大人给罪臣的书信。”
李朝钺转交到身边的人手里,聂玉棠本来兴趣缺却,看了一眼后竟然道:“嗯,写的还真不错。”随后,对高扬道:“要证明是否我的书信很容易,高大人,请传我府中小厮,令他将我家中的笔洗拿来。”
半个时辰之后,小饭团带着聂玉棠的文房四宝来了。
聂玉棠当场挥毫写了几个大字,呈给高扬看的同时,拿起笔洗道:“我聂家不止作米粮买卖,还做古董的生意。这只笔洗乃是大宁朝的古物,躺在坟里都快躺了三千年了,若不是我兄长将它挖出来,怕是要一直长眠于地下。然而说道他的不同之处…”
聂玉棠将自己刚才写好的两幅字分别放在事先准备好的一只水缸和一个火盆里,片刻后,水缸里的取出来,纸片虽已湿透,字迹却是清晰可辨,而火盆里的更神奇,哪怕烧成了灰那几个字还隐隐透着银光,能看出一笔一划。
众人顿时惊奇不已。
聂玉棠二话不说,将王鹏递交的书信再次放进刚才的两个器皿中,只见水缸里取出的纸片上,墨迹已化成黑黑的一团,火盆里的也变作彻头彻尾的一堆炭灰。
王鹏霎那脸色惨白。
“除此之外…”霍启明补充道,“聂大人的亲笔字迹留有余香,各位可以闻闻。”
说着,将聂玉棠的字画递给众人交流品评一番。
就连郭孝如检阅后都点头道:“的确,字迹留有树木花草的清香,久久不散,想必是此笔洗常年埋于地底的缘故。唔,还有点儿淡淡的霉味…”
“如此说来…”御史台的一个小官道,“我似乎在哪里也闻见过这股味道…”
“哦?”李朝钺看向那个小官。
“回禀皇上,微臣像是…像是云大人的折扇上也有这股味道。”
霍启明和高扬对视一眼。
那小官罕见得了李朝钺的关注,越发说的起劲:“微臣很喜欢那把扇子的扇骨,故而曾经问云大人讨过来细细赏玩过一番,记得当时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十分好闻。”
郭孝如听后环顾一下四周道:“云大人今日不知有何要事,否则也能来助聂大人一臂之力。”
聂玉棠没说话,想想确实也有几分道理。难道是小白云要避嫌?
他用眼神问小饭团究竟怎么回事,小饭团摇摇头,表示没见到云逸之,跟着便从聂玉棠手里接过他的文房四宝,回府去了。
高扬继续审案,分别又请了衙门的主簿,刑部,以及吏部的
官员,针对聂玉棠的俸禄和各类花销进行对比后道:“依照各位大人们算出来的结果,聂大人每年的花销要比朝廷实际给的俸禄多出一万三千二百八十六俩,虽然是远远不及五万俩之多,却也令下官百思不得其解,聂大人,这一万多俩,您从何而来?”
聂玉棠正要回答,李朝钺道:“一万多少?”
“一万三千二百八十六俩。”
李朝钺转动手上的玉扳指,闲闲道:“朕给的。”
“……”
“算起来可能还不止这些。”李朝钺想了想,望向聂玉棠,“朕之前送你的那些小玩意你都卖了换钱?”
聂玉棠默了片刻才淡淡道:“没有。”
高扬苦着一张脸,不知该要怎么审下去了,若说走个过场倒也罢了,偏就是皇上连过场都懒得走了,摆明徇私偏袒。这不但有损皇上的威名,也有伤他大理寺的威信。
聂玉棠不想高扬难做,遂补充道:“皇上赏赐给微臣的那些东西,微臣怎敢卖了换钱。所以这钱银是我…自己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