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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像掐准了时间一样轻声喊了:“还不进来?”“奴才在……”冬苓躬身进去,眼睛盯着自己脚下的那一小方地,李适冷冷哼笑着:“大总管是故意不管教下人好让朕觉得你最有本事么?”“奴才不敢!”“还不过来!?等着朕替你穿衣服?”这抬了头,这才发现韩放根本没睡着,扑哧笑了出来。冬苓这才放心大胆过去牵起李适的里衣:“皇上,你怎么这么吓奴才啊!?”
李适嗤笑:“不收拾收拾你你就给我把那帮人给我养得越来越大胆了!”“奴才知道错了,还以为皇上不要奴才了呢!”韩放打了呵欠,饶有兴趣的看他主仆二人说话,李适问:“晚膳是些什么!?”
“百珍鱼,珍珠玉丸,怕您和韩大人吃太腻了,还做了些清淡的,还有寺庵菜呢。”“嗯嗯嗯”李适点了头:“今儿主厨的人好好赏赏。”“知道了!”见韩放有些厌恶的抓起自己的衣服套上,立刻翻了一些轻便干净的新衣:“大人……”随手捡了最外件的轻袍披上,并不扣,下床时竟然有些趔趄,李适有些好笑,冬苓赶忙伸手扶了,韩放他瞪了一眼,他连忙上前接了:“我来我来!冬苓去把东西收拾了。”
“是,皇上!”
45
白子墨的女儿就在盛夏的时候满了周岁,安国侯郡主周岁,必然引来了很多人道贺,却被李瑶以身体不适赶出了门,实则宴请好友。陈小砚依旧是那副不愿意但仍考官的样子,张瑾澜磨蹭了过去,陈小砚突然发了火:“少游!你们一个个的,够了啊!”李瑶闻声出来,只推了一把李延煜喊道:“七哥!”李延煜这才从棋局里回了神,抬头看见白子墨不见了,原是跑去陈小砚那儿看热闹,赶紧把人拎了回来,魏严落下一子,说:“怎么搞的还吵起来了?”李适在边上观望,“长卿你去凑什么热闹,曹岳都被陈小砚骂了。是吧?”他捅了捅在一旁抱着一卷史料看的人,韩放抬了头,胡乱嗯嗯了两声,看是抬脚朝那两人那边走去。
李适把两人棋局喊了个停:“快看,有人过去了!”几人都盯着事态发展,哪知张瑾澜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甩了甩袖子折了过来,陈小砚偏是不恼韩放,两人对着卷宗像在讨论什么,李适一拍掌:“奇了,朕他是不敢恼,偏得你们都被骂过了,怎么就放儿一人呢?”张瑾澜拈起一子搅乱了棋局,魏严无奈让开来说:“那是因为子牧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
“这考官一事会什么呢?他怎么就是不愿呢?”白子墨也推开李延煜,局换了人对弈,韩放也慢慢走了过来,陈小砚和曹岳开始交谈,不似刚刚剑拔弩张。魏严想了想:“嗯,可能还是因为怕学生之间结党引发争端吧。”“想这么远,朕都不担心,他担心个什么!?”
白子墨望了望李延煜,眼里像是在说:就是因为您不担心,他才担心。李延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假意骂道:“到你了,怎么还举棋不定的?”
“咦?你是说了什么!?”等韩放走到近前,李适有些奇怪的问他:“你说了什么就把人劝好了?”“哦,我说你明知等皇令一下,反正都是要接的,又闹什么脾气。”李适夺了他手里的东西:“好了,你这连着这么久日日都在看这些史料,怎么,又和史官吵起来了?”韩放淡淡一笑并不答话。听张瑾澜咕哝一句:“和那些个史官吵,简直太稀松平常了。”
正说着门又开了,来人着了一身青衣,微微低着头,李延煜唤了:“平之,怎么才来啊?”韩放见他像是有些乏了样子,便对李适说:“估计是御医馆那些个老匹夫又阴阳怪气了。”徐平之抬头瞥了一眼韩放,皱着眉转开,李适扶了额:“这可真是,自己没本事还要压着年轻有才的人了?”
徐平之淡然笑了:“皇上多虑了。”“平之总是这么拘谨啊?”白子墨胜了张瑾澜,高兴的抬头感叹着徐平之的礼节。韩放微微叹了口气:“这些年,如敛然君义者也圆滑处事,如长卿者亦退去棱角,唯不变有二,一者广德,刚正如初,一则平之,终如山风爽洌。”徐平之心下一热,韩放总会在他对他聚集了快要喷薄而出的鄙夷不满的时候,一句句戳到他心里,然后又对他有彻底的改观。李瑶听他话说得有意思,便问:“那七哥呢?”
“愈发沉稳老练。”“我呢?”张瑾澜慢慢讲棋子捡净,韩放难得严肃:“如我如惟清一般,始终不是清净的人。”李适哈哈笑了:“朕呢?”
韩放微微牵了一丝唇角,轻轻摇了摇头。李适却好像听懂他的意思一般,气氛正是尴尬,徐平之吱了声:“侯爷,微臣很饿,能吃饭了么?”
韩放和李适一前一后随着人往厅里走,突然李适袖口被他捏住了,抬起眼来正对上韩放那双眸子:“阿九!我……”李适反手抓了他的腕,摩挲着因为长年写字结起的茧:“放儿,我懂。”韩放长久没了言语,李适拉了他:“走啊,愣着!去看看白子墨那女儿有没有我的女儿漂亮!?”
——
这一年的夏季似乎被延了日子,秋天拖拖沓沓而来的时候,韩放那懒散松适的教法竟然让两个五岁大的孩童识得大部分字。
又是秋闱,三天考试。韩放被李适抓了去观殿试,之后又是惯例的大宴群臣,魏严和李延煜分李适最近的两旁,韩放坐好,下意识抬头往武官那边看去,只见了白子墨身旁坐了一个新近的武将,他亦是一脸不适应的感觉,这才浅叹,惟清已去快一年了,李适明明接到过往商船带回的消息,却硬是不透给任何人。什么时候回呢?许是要耽误个两三年了。
韩放掐了日子,秋试总是临着中秋啊,可惜李适一向宴请重臣近臣,不知今年新进进士又有哪个能被荣列在册?倒是中秋真的到了那日,李适却并没强留他,他也就早早回了家。
沐浴过后和韩熹微一起在院里摆放东西,下人也遣了回去过节,酉时刚过便有人叩门,韩放一打开,竟然是徐平之怀里抱了一个油纸包提了一壶酒扔给韩放,韩放让他进屋,一边关门一边问:“你是御医馆唯一列在名目里的人,跑我这儿来作何?”“你也知道不过做些样子看看,我又何苦真的去了,半天吃不到东西?不如到你这儿来,有琴听有舞看的。”
韩放笑着摇了摇头,喊:“微儿,添摆餐具!”韩熹微端了碗碟出来:“知道了,等我去给你换双新箸。”徐平之径自坐了,问:“倒是你,怎么被放回来了?”“哎,专门为徐大人抚琴。”徐平之嗤笑一下,捡了一个橘子剥开:“我是来蹭饭的,你们家的饭倒比哪儿都好吃!”韩熹微端了些凉菜出来,“这是自然!我的手艺没人敢说不好的。”
等到慢慢将各色美食摆上桌,竟也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韩熹微举了箸递给韩放,又递对徐平之说:“早些吃了再顿顿,怕到时你吃胀了又捡了那么多医理来教训。”徐平之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教训便是,横竖一年到头就这几次放肆,我再说些混话不是扰了你们兴致?”韩放哈哈一笑:“倒说得像是我们小气了。”
夜里晴好,得一轮莹白的圆盘挂在深蓝的空中,淡而薄少的云遮了半脸,暗了树影,不多时又轻飘飘晃了出来。韩放近来甚少动琴,李适也问过为何,偏偏只有张瑾澜懂了,说他现在斋戒沐浴焚香一样不落,甚是觉得当年过于不羁,想来有些傲慢嵌了进去,年少时候少不得的狂妄。
如今倒是恭敬了,却少了几分当年的灵气,多了几分刻意,被人笑了他近而带了几分庸俗,于徐平之听得却也无差,反倒觉得某些处更妙了。韩熹微是甚少唱曲的,徐平之捏了一只筷敲到晚沿,金属击到瓷的声音也有些好听,这些韩熹微便开了口,唱的是韩放的词:“玉冠少年宝镜出,赠我青云履,同登彩云间,邀我琼楼坐,共赏嫦娥舞。千古婵娟今未变,移恨西王母,长泪夜夜化天河,身亦难渡、心亦难渡。”
偏偏韩放不停,抬头朝她笑了,要她往下接,有些恼,却仍旧是接了:“冷露腮边何处隐,着我红罗裾,自下寒石阶,携影栏前倚,静听古木语。月树刚才桂子涂,十里秋风扑,金玉人间落星辰,花也成土、叶也成土。”
虽说韩熹微的歌声不是顶好的,却仍旧一点点钻进了徐平之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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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颜打了个呵欠,和卞雅云小声咕哝了一句:“去年就看她扭来扭去,今年还来?”卞雅云轻轻咳了一声:“习惯便好,几乎每年如此,除了一年意外。”回颜顿时便来了精神:“哦?怎么回事?”“见过韩大人的夫人吧?”“嗯,见过两次。”“便是她了!”卞雅云也懒得看丽妃每年同样的把戏,端了身前的茶浅呷了一口,回颜再往她身边靠了靠:“听皇上说过,曾经是京都第一舞?”“对,你是没见过,我身为女人都快被迷住了,她的舞也不失柔软,却总带了一股子倔强和刚烈在里面,只见过一次就刻进了心里。”“我见她一次就把她的脸刻进了心里。”回颜说完和卞雅云同时笑了起来,李适微微皱了眉侧过头假意骂到:“好啊,你们两个倒学人当了长舌妇!”回颜眨眨眼:“皇上,也不是说韩夫人模样生得多么绝色,却是自带了一股风流,媚态尽显却又毫不做作。”
李适略微抬了眉,语气就有些酸:“哦?倒是少听你这么夸人的。”卞雅云揪了不是一颗葡萄缓慢放入嘴里,也不帮回颜收拾,她瞪了李适一眼:“皇上,天下第一美人,非韩大人莫属!”底下已经拜服在李适阶下的人早已看清了三人窃窃私语,她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空献殷勤。李适这才反映过来底下有位美人伏着,懒懒举了手假意拍了掌,卞雅云和回颜也随便应付了两巴掌,“贤妃风采不减当年啊!”卞雅云一副由衷赞叹的样子,话却没那么好听了。苏妃咬了咬牙,生生挤出一个笑来,李适抢先开了口:“苏儿还是那么漂亮啊,好!朕有赏!”
“谢皇上。”
冬苓凑近李适身前:“去请过四王子了,人不在怡然院。”“哦?”李适倒挺无所谓,“不见就不见了。”“皇上……”李适对他绽开一个笑来:“冬苓,四王子有腿的。”“是!”冬苓见他那了然于胸的样子,必定是知道了人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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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敲门!”韩放断了琴音,徐平之喝得有点多了,脱了平日里那副谦逊恭敬,嘻嘻哈哈站起身:“我去开门!”韩熹微按了他的肩:“坐下,我去。”
“咦?”韩熹微微微搜寻了一下记忆力的人物,突然对上了号,赶紧让开:“四王子里面请……”韩放见了君琰哈哈笑起来:“今天我这屋子可是招人,连四王子都跑来了。”徐平之行了礼,君琰倒有些不好意思:“诶,就叫君琰便好,是我唐突了,什么也没带……”
韩熹微去取碗筷,韩放捏了酒壶先就着多出来的杯子斟上:“说这些,四王子,哦……”他看了君琰又要出言提醒,连忙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