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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渉稍作思考,皱眉试探的问道:“你是说镇北侯爷进京去了,但京中恐怕有变,你让我快马赶上侯爷一行,让他提防吕赫铭,并且万万不可交出虎符?”
林乐轩抓着江渉手腕,他死死盯着江渉,目光带着直白的恳切:“求、求你……”
江渉深吸口气,点了点头,郑重的许下承若。
林乐轩仿佛是心中大石落地,再无牵挂,两眼一翻,去了。
江渉感觉着手下的心脏一点点停止跳动,他伸手,替林乐轩闭上了犹睁的双目,一时间还有些发愣。
京中有变……江渉抬起眼,透过漆黑的夜空望了望京城的方向。他感觉自己正在这样一个边陲小城揭起了庞大幕布的一角,偷偷窥到了一眼京城里那错综复杂的风云暗涌。
京中有变……他这样想着。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回京城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自己都觉得这章写的有点小血腥……
嗯,希望大家多多评论~
☆、京中有变
江渉策马在官道上一路奔驰,他已经赶了整整五日的路,如今可谓是身心俱疲。
那日他从林乐轩和那些黑衣人身上总共摸出了三百两银票,自己留了一百两,剩下的全都尽数给了二郎,反复叮嘱他尽快回家,半年内不可抛头露面。接着他借着夜色掩护将尸体挨个拖到了破庙后山的荒地之中,草草挖了个坑埋了,磕了个头,记下了位置,也许林乐源日后还能将兄长尸身移回祖坟。
他麻利的做好这一切,扒下自己染血的外袍,一把火烧了。又用黄土将破庙里的血迹盖住,一通折腾,天色已经开始泛白。
他不敢去集市露面,摸进一家大户偷了马匹衣衫,乔庄改扮一番,快马加鞭的跑出两个城镇,这才敢到钱庄里将银票换开。
江渉深吸口气,他觉得自己应该先理一理混乱的思绪。
说实在话,林乐轩给他的信息少之又少,引申出来的疑问却是重重叠叠。京中有变,京中有什么变化?镇北侯进京,他为什么返京?提防吕赫铭,吕赫铭又有什么图谋?不可交出虎符,又是何人在打虎符主意?
还有,林乐轩又是从哪里得到这些消息的?追杀他的又是些什么人?
江渉随随便便就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他离开京城已有三年,这三年来,他依旧会留意朝堂动向,可处在江湖之远,他再怎么关心,也不过是茶余饭后听些坊间资谈。
林乐轩临死的时候拉着他的手让他快马赶上镇北侯一行,可塞北到京城几千里的距离,那么多条道路,镇北侯又会走哪条?
江渉想来想去,觉得如今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尽快赶到京城传信林乐源。
他记得自己离开京城时形势对q太子q党一片大好,可朝堂局势历来无常,关键时刻更是瞬息万变,遑论那么漫长的三年时光?
这些天他心里也是闪过诸多猜测。龙椅上的老皇帝今年已经六十六岁了……六十花甲,七十古来稀。而在这种时候有人图谋镇北侯手上的兵权……江渉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
还有温郁之……
江渉嘴唇无声的开合了一下,感受着熟悉的名字在自己的舌尖上滚过,翻出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苦辣酸甜。他甩了甩头,将纷乱的思绪硬生生的强压下去。狠狠的夹了下马腹,扬鞭催促骏马撒蹄狂奔。他觉得说不出的焦躁正一波一波的往心口上涌,几乎要把人逼疯。
他突然就想起了三年前的时候,那次一纸妖书闹了个满城风雨,他误以为温郁之出事,火烧眉毛的从京郊赶回温府,当时他也是一路策马,提心吊胆,生怕自己慢了一步……
他这才恍然发现,此刻心中的担心焦虑竟与三年前一般无二。
三年了,兜兜转转……一切仿佛又都回到了原点。
“兄弟,辛苦你了……”江渉摸了摸胯q下骏马的脖子,喃喃的说道:“求你了,快一点,再快一点,不要让我留遗恨……”
*****
江渉赶到京城北门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后的黄昏了。城门紧闭,武装执甲的官兵在城墙上站了一排,城墙下更是聚集着不少等待进城的平民商贩。
江渉远远瞥见,心里便“咯噔”一声——京城果真出事了。
他随手拉过一个拖着板车的老伯:“大伯,这是怎么了?”
“小伙子进京的吧?”大伯挺热情:“我跟你说啊,这城门半个月前就已经关了,然后就再没开过,什么原因也没人给个交代!还好我这一车的白菜耐放啊,你看那边牛二家的生猪……”
江渉没理会大伯的一通唠叨,匆匆道了声谢转身便走。银红照还有条密道连接京城东郊,一切还不是没有希望。
他牵过疲惫的骏马,抬头望了眼城墙上的天空,山雨欲来、黑云压阵——这是真的要变天了。
……
江渉从密道进城,到达镇北侯府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他见到林乐源的时候,有一瞬间没认出来。
此时天已经黑了,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是落了下来,大殿中只有一盏孤灯燃烧。林乐源背对着他独自凭栏而立,他微微仰着头,似乎在仰望漆黑的夜空。寒风裹挟着雨水从窗外扑面打来,吹着他的发丝和衣袖猎猎纷飞。
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柳公的诗暮的跳入江渉脑海,让他有一瞬间的错愕。
他印象中的林乐源始终是和善可亲的,白嫩嫩的脸蛋,大大的杏仁眼,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行事做派时常带着一点轻佻。
可此时他的背影挺的笔直,在暴风雨中凭栏而立,不动如山,整个人透着股说不出的肃杀之意。
江渉猛的顿住脚步,腰间短刀“呛”的一声瞬间出鞘。
“你怎么来了?”林乐源转过身来,诧异的问了一句。他瞟了眼江渉手上的利刃,没有理会他的敌意,自顾自的笑了一笑,那笑容极为复杂,似乎有嘲讽也有无奈,就如一团燃尽了的死灰。
江渉一瞬间有种错觉,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温郁之。
“新皇已经定了……”林乐源这样说道:“是三皇子。二皇子死了,太子被软禁了,我们都输了,你也来晚了。”
*****
康嘉帝昏迷不醒是在半个月前。
那日他午睡起来便觉头晕,一把挥开了上来搀扶的黄公公,一个人左摇右摆的走了两步,然后“哐当”一声,一头栽在了玉阶上。
六十六岁的老人,仙丹吃了半辈子,终于是吃出了问题。
老皇帝虽然几十年不上朝,可只要龙椅上还有人,那便是在京城插了根定海神针。如今他一倒下,各路魑魅魍魉便全都开始作祟。
最先跳起来的是二皇子。
皇帝昏迷后的第一日的早朝,左督御史辛宏便带头上书,提出让二皇子与太子共同监国,二皇子幕僚纷纷附议。勤政殿上鸡飞狗跳的吵了两个时辰,均被戴相以一句“不合礼法”堵了回去。可毕竟皇帝只是昏了,不是崩了,太子也不能就这么大马金刀的坐上龙椅,于是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
第二日,二皇子还没出声,三皇子便开始作妖。
这三年来三皇子可谓是要多低调有多低调,亲王的封号丢了,他没吵没闹,上朝时安静的站在哥哥后面当个摆设,下朝了呆在府中念经礼佛。一副不问世事的乖巧模样,沉默的都快让人快忘了京中还有这么一个皇子。
蛰伏三年,养精蓄锐,如今是要利剑出鞘了。
只见当日蔡震领头,带着三十二位朝中官员声势浩大的联名上书,依次罗列出了三皇子这些年来的“十大功绩”,说的仿佛不让他理政简直是有违天和。
这“十大功绩”砸下来,还没等太子开口,二皇子先火了。
他与三皇子乌眼鸡似的斗了十几年,新仇旧恨可谓是车载斗量。这弟弟好不容易消停了三年,谁想原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反正掐了这么多年,有几层面皮也都撕破了,于是干脆也不含蓄了,当即就把三年前的春闱舞弊案翻了出来一通嘲讽奚落,末了,还轻飘飘的丢出一句:“三弟生母容妃地位低微。”
他这句话一出来,勤政殿上先是一静,紧接着,“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其实若要论起身世,如今三个皇子可谓是半斤八两,谁都不是嫡出。可就是这庶出……也是有说法的。
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母亲皆是贵妃,可二皇子的生母淑妃曾是严皇后的贴身侍女,他幼时更是在严皇后膝下呆了整整七年。他虽是丫鬟所出,却是由皇后抚养长大……身份,自然是比三皇子要高上那么一些。
不过问题就在于,若是按照他的说法,贵妃所生的三皇子都是“地位低微”,那宫女所生的太子……岂不是要低到泥里去了?
于是这下好了,太子一系也不干了,纷纷撸袖子加入战团。三方人马你来我往,骂作一团。一时间勤政殿上简直是开了个菜场,掐的乌烟瘴气。
这一掐,就掐了整整五日。直到五日后镇北侯带了二百轻骑进京述职。
皇子夺嫡的乱战,这才算是真正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前因后果
“你和我说实话,究竟是怎么回事?”昏暗的大殿之中,江渉依旧握着短刀,戒备的看着林乐源。
“说来话长……”林乐源径直走到太师椅上坐下。他揉了揉眉心,面容说不出的苍白疲惫:“干脆由你来问吧,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也好。”江渉思虑片刻,抛出了第一个问题:“镇北侯进京你知不知情?”
“知情,”林乐源毫不隐瞒:“就是我传信让我爹回京的。”
“为什么?”江渉紧接着问道。
“那二百随从。”林乐源答道:“二百人虽然不多,可我爹带的那二百轻骑,无一不是精挑细选,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就算不能进城,放在京郊,也是一只奇兵。”
“你没说实话。”江渉盯着他的眼睛,断然说道。
“好吧……”林乐源叹了口气:“我要发动兵变。”
江渉倒吸口凉气:“你就一定得走这一步棋?”
“御林军只有两成听命太子,九门提督还是二皇子的人。”林乐源抬起头来,笑容似嘲似讽:“老皇帝估计是醒不过来了。至于太子……指望那烂泥糊不上墙的废物?一国储君,勤政殿上都快打起来了他都不敢吭气!”
“你知道么?”林乐源狠狠的一掌拍在扶手上:“当时混战了一夜,鲜血把城郊的草都染红了,喊杀声城里都听的一清二楚。我们差一点就成功了。我都已经带人控制了二皇子府……”
“你逼杀了二皇子?”江渉皱眉。
“是,我逼杀了二皇子。”林乐源大方的承认了:“只是不曾想到头来全是为他人做嫁。”
“军中出了叛徒?”江渉联系到自己在北境的遭遇,已是有了大致猜测。
“你怎么知道?”林乐源诧异看了他一眼,随即便相通了其中关节,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是了,你突然从北境赶回来……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江渉并没有说出林乐轩的事,紧接着逼问。他盯着林乐源,手中短刀握的更紧了。自古夺嫡成王败寇,太子兵变失败,林乐源却能安然坐在这里与自己闲谈……江渉已经无法相信他了。
“后来那几天,京中简直是一片混乱。探子、官兵、巡捕、亲卫……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