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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脖子都涨红了:“当然是脱了衣服乐一乐了。”
“那爷你为什麽光说不练呢。”男子问他,幽幽的,“一条肥尾,虽然瘦了点,但是做食物也够我们吃一个月的了。”
少年没来得及喝问,男子就举起了手,他说话慢慢的,动作却极快,劈手一道银光,便将他整个束缚了起来。
“你是谁?”少年惊怒交加,未曾想到如此荒凉的地方还有如此高手,他可是一条肥尾啊!
“呃,我叫临花。”男子摸摸小马坐下来,眯起眼睛,“不过一般时候他们都习惯叫我执羽君,你听说过麽?”
执羽君临花谁没听过!少年想大骂,却陡然想起了他之前的话,心里惶惶的:“你要吃了我?”
“是啊。”执羽君很遗憾,“奇薪之後便是尔思园了吧,我听说从来没有妖怪从里面走出去,所以打算去试一试,只是啊担心那里没有猎物,所以还是带着你好了。”
尔思园是初代魔君亲自封印的地方,谁也说不清里面到底关押了什麽神兽,往常也有找死的去闯过,无一例外的全部有去无归了。
少年太小,惶恐都写在脸上:“你怎麽可以吃我!你为什麽要去那个地方!”
“可是不是我吃你,就是你吃我啊。”临花微笑,有点儿残忍,“你之前吃了多少小妖?”
“放了他吧。”一直沈默的小马陡然说,声音脆生生的,“何必吓他。”
他慢慢地变成了人形,极其俊美的样子,眉尖若蹙,带着三分忧愁。
“咦,你是要我放了……妖怪吗?”临花稀奇地问,想了想又挥了挥手,“你说放了就放了吧,只是他既然看到我们了,到底不太好。”
他话音未落,青君便举袖,蓝光闪耀,片刻後那个少年跌落在枯草里,一动不动。
临花一直看着他,见此不由得轻笑:“拈花佛手消除记忆果然是一等一的,难为你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小妖如此善心了。”
青君被他笑的发毛,勉强问:“我们到底去哪?”
他被临花从地牢里带走,一路倒也没遇到什麽障碍,只是临花说他的样子太紮眼,让他变成了小马,然後便牵着他一路往东,已经走了一天了。
他有心跟临花讲些话,可是临花并不理他,每次他要开口,临花便拍拍他的脖子。
他不知道临花到底想怎样,心里难受又害怕。
他不害怕临花骂他,也不怕临花跟他打架,可是他怕这样的临花,不与他争吵,只是笑着看看他,像是看什麽猎物,让他坐立难安。
他大概知道了,那之前看到的墓陵就是临花说的分割给幽冥王的一部分,这让他十分难受,原来临花真的为了他,曾经……那样付出过的。
那些年在人间,其实也是临花照顾他的。
明明比他小很多,可是总是临花在照顾他。
“画影剑给我。”临花不理他,从他的袖子里抽出画影,那柄剑在他的手上不停挣紮着,临花笑吟吟地看着,看着它别扭地抗议。
“纵然是柄好剑,跟不对主子,一样是废物。”临花用手握住剑刃,锋利的剑刃破开他的手指,沾上了鲜血,开始沸腾。
几滴鲜血像是硫酸一样,迅速地软化了画影剑,几秒之後,鲜血退去,剑刃依旧铮亮,却被驯服了,再也不挣紮。
这柄剑在丢失的时候,已经被临花征服了,难怪临水放心把剑给他。
“跟我走。”临花伸手过来握住他的手腕,“小心点。”
伸过来的手凉凉的,青君怔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越过了奇薪,到了悬崖之前。
橘黄色的刺杯菌四处开着,像是一盏盏暖玉的小酒杯,温润像一场梦,青君握紧临花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个奇怪的地方,他想,从来没有如此的害怕,好像有什麽东西在他的血液里翻滚着,把他内心的那点温热都吸走了。
“没什麽。”临花缓声安慰,“我带你过去。”
山崖险恶,杂草丛生,往下看的时候深不见底,只有中间有一块碧玉般的小岛,那岛是透明的,近乎琉璃,在黑色的丛林里美丽的让人发慌。
临花蹲下身去摸了摸山崖,他的手上还有着伤口,带着血,那些血落在花草之上,与落在画影剑上一样,嗤嗤作响,响过之後,便出来了一个长长的白色台阶,台阶长达数米,几乎是一个纯白的隧道,散着寒气,是寒冰所做,挂在漆黑的山崖上,像是白色的帷幕。
“我家。”临花牵着青君下去,“黄乘的族地,除非後代用血,否则打不开的。”
黄乘的族地,青君不敢置信,临花居然真的带他回家了。
长长的台阶几乎走不到头,青君拽着临花,感觉四周有一股强大而诡异的视线注视着他们,那股视线如此的强烈,几乎如某种大型兽类看猎物的那种冰冷,似乎能随时将它们吞噬。
“我的祖宗都葬在这里。”临花解释,“外人进来有点难受,不过也只有这里,他们找不来了。”
“什麽?”
“十三有问题。”临花简短回答,“我估算不错的话,我们要是拿着赦令去人间,这会儿就身首异处了。”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真是有趣,他居然是一只玄狐。”
青君大吃一惊,脚下一滑,几乎跌倒:“什麽?他是选命池的主人?”
五界皆知,千年选命池赫赫有名,它的主人当然也赫赫有名,只是甚少有人见到它,只知道它是一只玄狐。
狐有六色,一等玄狐,二等才是白狐,而说来说去,其实玄狐也只有那麽一只,因为他掌天命。
“我也刚知道。”临花皱眉,脚下的冰阶冰冷坚实,甚至还会飘摇,像是云梯,来来去去的摇晃,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他走的稳当,青君却似乎总是在打滑,“他把蒙鸿珠捏碎了啊,天啊,那是十大神器啊,除了玄狐,我真想不出来别的了。”
天地创造十大神器,那是造物者的精华,除了天命者,再也无能毁坏的了。
他之前慌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幸好演戏习惯了,安安分分地逃了出来。
青君还要再问,临花却摇摇头,示意他闭嘴。
临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碧色的玉佩,那玉佩玲珑婉转如青水流淌,内中有着青苔瓢翠,虯结成一只黄乘的样子,用一根赤红的绳子拽着,像是真的。
他把玉佩举到眼前,默默地念着咒语,青君感觉到玉佩上的黄乘开始舞动,越舞越快,如一团青色的雾气,剔透空灵的水晶佩里,变得浊浪滔天有如末日洪荒。神秘的影响力从这内核迅速扩散开来。
那只黄乘从玉佩里跳出来,在空中不停打转,狼奔豸突,一条长尾巴拍来拍去,差点儿把临花他们扫下台阶。
“你来了?”那只黄乘狞笑着问。
“来了。”临花端肃回答。
冰阶突然坍塌,像是一场大雪,纯白的碎片扑簌簌裂开,向四周飘散,最开始满天迷雾空茫莫辨,後来那些碎片越来越细,越来越遥远,直至飘散无形。
青君努力睁大眼睛,却什麽也看不见,空茫中唯有临花的手握着他的手,温温凉凉的,让他心安。
“到了。”临花捏捏他的手指,舒出一口气,“好久没回来了,还不错的样子。”
日出云海,霞光万丈。
这是一座死亡的岛,
纵然岸芷汀兰郁郁葱葱,可是当时间一样的风刮过岛屿时,华美的表象就被撕去了。这座岛屿,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撕去了,像被泡在马尔福林中的华丽僵屍,美貌还在着,可是早已腐朽。
临花放开青君的手,随手砍断一株树:“呃,我们暂时就在这里吧,过两天再出去。”
“到底出了什麽事?”青君盯着临花,他认识临花这麽久,临花都没有带他来过这里,想见这里平时并不是该常来的。
“你不是想起来了麽,干什麽还很委屈的样子?”临花摸摸他的头,抽出画影剑比划了两下,将浮木剁成两段,画影剑锐利无双,削木如泥,很快就被他雕成了木梁。
青君战栗了一下。
“只要我不想,你就一辈子都出不去了。”临花随意地砍树,画影剑在他手上无坚不摧,“我觉得让你老死也不错。”
“你累了吗?”
青君想起墓陵说的话,轻声问。
“嗯。”临花缓声道,“我想杀了你,可是我杀不掉你,哪怕把你魂飞魄散了,你也会再来。”
青君低下头。
他无心,是最稳固的赏罚之神,只要他不偏不倚,他永远长不出那颗心,长不出那颗心,他便永远杀不死。
他很难受,但是他不知道难受的该是临花不择手段要他的心杀他,还是难受……他无论如何都长不出心来。
他会难受,会伤心会哭泣会微笑,可是他就是无心,他也不知道为什麽。
“不要这副样子。”临花有点厌恶,“我向来瞧不起你这样子,一副爱很深很难受的样子,可是你心里只爱你自己。”
“你也只是想杀我啊。”青君低声道,“你不过是想报仇。”
没有东西能杀了他,除了他自己,甚至连夔龙都不行,所以阿银只是夺了他的心魄,可是他残缺的时候,伤心的时候,他依旧没有失去。
他长不出来。
“面具带久了就成脸了。”临花笑笑,“我装喜欢你喜欢久了,我就真喜欢你了。”他把木头堆好,有些失神,“可是大概是报应吧,之後我怎麽努力,你也喜欢不上。”
“可是你现在腻味了。”
“腻味了。”临花叹气,“你数次成人,你也没长出心来,我能怎麽办?”
他们在人间转生,他们在斑斓山欢好,他们相爱如欢,云飞雨落,他什麽都不记得,可是他依旧长不出心来。
“我爱你的。”青君慢慢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麽。”
他甘愿被临花杀死,他不知道,他还能怎麽办。
“骗子。”临花嫌恶,“你杀了你那麽多兄弟,你总是说你很内疚你很惭愧你很难受,可是你为什麽不去死?”他直直地看着青君,“你若是真後悔,你就该跟他们一起死。”
“你明明知道我死不掉!”
“我当然知道。”临花冷笑,“为什麽呢?因为你依旧没心,为什麽没心呢,因为你还是没有真感情,为什麽没有真感情呢?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的当他们是兄弟。”
“如果你这麽讨厌我,你为什麽还要带我出来,跟我在一起!”青君大吼,有点崩溃。
临花没有回答,只是发了一会儿呆:“因为我总觉得,已经习惯了啊。”
习惯了等待,习惯了争吵,习惯了轮回,习惯了……妥协。
“我活不久了,不要跟我吵架。”他淡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