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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表示出了对小马的狂热喜爱,那种喜爱绝对不是掩饰的,露骨而明显,他抱着小马的脖子:“我一直想养一只灵虎,可是曜奕不让,说我连自己都养不活,你这麽聪明,肯定能被我养活的。”
开明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大旗在逼近,青君看了墓陵片刻,眯起眼睛:“最後一遍,你是谁?”
“我是墓陵。”墓陵再次重复,“最後一遍。”
青君盯着墓陵,他长得太秀气了,脸色白的几乎透明,冷的像冰块,几乎能看到那种薄薄的光晕,瞧得墓陵都忍不住赞叹。
那个孩子叫墓陵,会小小地说是,青君想,他知道临花是墓陵,可是这个自称墓陵的绝对不是临花。
他捏紧画影剑,那剑咯咯地响,激动的要命。
“临花不喜欢马,你却对马很有兴趣。”
“因为它很快就是我的产物了。”墓陵横刀,微笑,“你不是猜为什麽看不出我的原形麽?我告诉你好了。”
“执羽君被我吃了。”墓陵道,眼睛幽深,里面明明灭灭,“我传承了他的记忆,所以与他一般无二,却又不同。”
被捏住的画影剑再也不受青君控制,挣脱了青君的手指,它感受到了强烈的敌意,那种冷冽的杀意让它变得不安。
临花不可能被任何东西吃掉的,青君想反驳,可是他又想,或者是可能的。
走的时候临花就已经受伤了,而这个……墓陵完全与临花一样,那麽除了这个说法,没有别的可能了。
可是……可是临花怎麽可能会被吃掉?
怎麽可能?
他不是还要把自己拉下神座麽?
怎麽可能!
“画影剑麽?”墓陵似乎对这把剑有点记忆,“你找到了啊。”
昔年他们曾经一起在人间游荡,这柄画影剑指水生鱼,碰土结果,指兽兽败,於是它便被用在打猎上,它被他们用来杀鱼剥皮,把鱼串在它身上烤,有时候还拿它去刨坑做叫花鸡。
那柄绝世好剑被他们如此糟蹋,虽然数次抗议却无用,後来他们相约去九沧江看赢鱼,因为青君说赢鱼才是最痴情的生物,比鸳鸯名副其实,结果他们兴致勃勃跑到那里,却正恰逢赢鱼痛失爱妻狂性大怒,九沧江洪水滔天,青君怕伤到周边百姓,便将画影剑变成了拦山堤坝,横陈在九沧江挡水。
青君对於墓陵知道这件事非常愤怒,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记忆却被一个陌生人分享了很不爽吧,也可能是别的什麽,他的眼睛慢慢地变成了红色,恢复到了战斗形态。
上古巨神的战斗状态。
“杀了我,我或许能把他吐出来。”墓陵拔出刀,笑眯眯的,“不过只是或许,毕竟晚了他就被我消化了。”
黑色的旗帜越来越近。
百花殺 82 憶相逢
青君其实很讨厌暴力,有些东西明明可以说清的,却偏偏要动手打的你死我活,是非常不痛快的。
他还记得自己当年这麽说的时候,伏羲还笑他说分明自身就是最暴力的赏罚之神,怎麽还有脸这麽说。
他还记得伏羲这麽说的时候……拍手微笑的样子。
伏羲是第一个叛变的吧,青君想,明明是天界的大帝,却选择叛变,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神魔大战,伏羲不再自称伏羲,他管自己叫魔琴。
那时候西方天帝对他说,他的任务就是去杀了伏羲那个叛徒,他在家里擦了擦画影剑,擦了三天三夜,然後提着剑去找伏羲。
杀伏羲其实也不算费力,他还记得他把画影剑戳进伏羲心里的时候,伏羲微笑的样子,而那时候的伏羲分明已经是魔了,可是微笑的样子,与以前拍他的样子一样干净。
他们都说伏羲是被魔污染了,他们说伏羲不是故意的,他们留着琉璃血,他们等着伏羲纯粹的魂魄归来,等啊等啊等啊,等到上古的神所剩无几了,他们也没有等到。
一旦跌入深渊,便永远爬不起来了。
长风中,他依旧捏着画影剑,心情就像去杀伏羲的那个傍晚,残阳似血,斯人微笑,而他满心荒凉去屠戮。
那个傍晚,最好的结局应该是他杀了伏羲,然後自戕。
“你到底是谁?”
他一剑隔开墓陵的长刀,墓陵白色的长衣在风中像飘扬的云朵,刀剑相撞,长音击节,恍惚间便如他与阿银相对的那天,风云色变。
“我说了我吃了他,你为什麽不信呢?”墓陵的刀很长,是浅浅的暗蓝,刀身上暗槽盈盈,青君知道那是饮血的通道,这柄刀是一件魂器。
临花当年也有这麽一柄长刀,那孩子捏着长刀说尊严不是给的,是自己赚取的,尽管那刀比他身体还高,他还是战栗着举起了长刀。
青君觉得很是不妙,他总是想起过去,这让他注意力涣散,总是无法发动强势的进攻。
其实……只是厌倦了吧。
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死去的,徒留他一个,寂寞着,徘徊着。
他总是想起临花,因为除了过往那些逐渐消失的古神之外,他想不起任何回忆,他想,确实如此啊,他长长的一生,前半生用来与族人分离,後半生与临花纠缠了。
“他不会被你吃了。”青君心平气静地回答,“不会。”
那个青年总是神采奕奕的,狡猾的像狐狸,会微笑会唱歌,会在他衣领上簪一朵花,绝对不会死去。
墓陵停下动作,黑色的大旗已经距离他们数里了,举目可及,可是他们都没动。
“这样。”墓陵说,“那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吧,你看看我消化的好不好,可有遗漏的,若然你帮忙拾补一下。”
他与临花真的一模一样,连微笑的时候都一样的,可是那种眼神不同啊,临花的眼睛不会这样明明灭灭,不会这样幽深晦涩。
临花受过教育的,纵然心里想什麽,都不会从眼睛里泄露出来,那种眼神正而端庄,极怒的时候才会寒冷,平时都暖意洋洋的,哪怕那暖意没有一分真实的,瞧着也算热闹,而眼前这个喜怒哀乐一目了然。
“喏,伽蓝山的时候第一面,你杀了我母亲。”墓陵一顿,“啊,有点入戏了,你杀了他母亲。第二次见面,你污染了蔷薇牡丹。”
青君的眼睛里一阵酸涩。
是的,蔷薇牡丹其实算是他的眼线的。
那两个小妖,心性也算强了,但是抵不过他的压迫,到底还是归顺了他。
他的拈花佛手清洗记忆和创造记忆都是一流的,绝少有人能看出痕迹。
如果不是蔷薇牡丹,其实他也着实不能那麽了解魔界的事情,只是他纵然不称英明,利用两个小妖也着实不是什麽光明的事情。
他曾经内疚过那麽一瞬,但也只是一瞬罢了,两只小妖精,就算被杀又如何呢?那些杂种,曾经连伏羲都诱惑掉了,他何必心软。
“牡丹待他如师如姐如母,你想必清楚的。”墓陵见他神色,灿然一笑,“你记着就好,这是第二件,我们等会儿再算,先说旁的。”
连微笑都很像啊。
“嗯,之後呢……”墓陵想了想,笑了一下,“喂,他们来了,你不跑麽,他们会杀了你。”
黑色的军旗终於到了眼前,遮天蔽日,为首的骑着一只灵虎,白衣清尘胜雪,正是临水。
青君无所谓:“第三件呢。”
“第三件啊……”墓陵想了想,“逗你真无聊,其实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我的记忆里有太多的你了,我总是不甘心,想要杀了你,可是见到你,我突然放心了。”
他说的很轻松,那种轻松的调子反而有种不祥的预感,青君心里一慌,他听不懂什麽叫我记忆里有太多的你,然後不需要他多问,墓陵开始解释了。
“他不再喜欢你了。”墓陵轻声道,“你记不记得,有一年你们一起去考科举,那届考官喜欢端正的人,说他的字媚浮,不成大器,所以没将他录取,你便说要教他写字,你说……”
青君剧烈喘息,这种隐秘的私事被挖出来,让他非常恼怒:“闭嘴!”
他想他可能有点明白是怎麽回事了,要麽是临花跟这个人分享了记忆,要麽就真是临花……被吃了。
无论是哪种都让他恼怒,前者是嫉妒,後者是愤怒。
“还有一年。”墓陵不理他,“你跟他在帝都玩耍,他说皇子们的锦衣玉食着实可羡,他从小在斑斓山上总是半饥半饱的,於是你便怂恿他,投胎去一个富贵之家乐一乐。”
墓陵说的飞快:“你还说,为了不妨碍玩乐的质量,干脆封存一个年限记忆好了,於是你们俩一起无记忆地投胎在了富贵之家,当年说好的年限是三十年,可是仅仅过了二十二年,你便转生记起来了,因为他杀了你,你记得麽?”墓陵的声音凉凉的,“记得为什麽麽?”
“闭嘴!闭嘴!”
青君厉声咆哮,举剑乱砍,黑色旗帜那里的咆哮声比他还大,临水冲了过来,一杆长枪如雾里长花,隔开了他的长剑。
临水来了,那就说明,碧火没有杀了他,青君松了一口气,他当初固然是想报复,可是事後又着实後悔。
如果临水真的死了,临花以後再也不会理他吧。
“放开他。”临水道,长枪使起来小巧开阖,舞的密不透风,像是一片水幕,他脸色铁青,“放开他,听到没有!”
魔君如此咆哮,後方的军队也蠢蠢欲动。
“为什麽要闭嘴。”墓陵站立住,反倒放下刀,“你不记得了?不记得的话,我来告诉你好了。”
他动了动,在他站立的地方,尘土飞扬,青君的剑刺破了那块土地。
“不许说!”
“为什麽不许说。”墓陵像是好奇的小孩子,“他等的厌倦了,厌倦了你懂麽?你的心长出来了麽?
他是上古巨神,他是唯一的上君,他主惩罚,他公正严明,因为他无心。
伏羲与女娲好的时候他看着,开明与呜呛好的时候他看着,天双与声栊好的时候他依旧看着,来来去去的上君,他们相恋热闹,可他没有,因为他无心。
伏羲拍着他的肩膀说,阿青你哪天爱上了就有心了,他点点头,等着他的心长成。
来来去去如风卷,他的心总是长不成。
临花在屋子里等他,每天都问一句:“今天你爱上我了吗?”他便说没有,临花便给他一朵花,说没关系,我再等。
他们住在招摇山,临花在门口栽了一朵花,他说那朵花叫琪花,一千年才开一次花,那花只长在斑斓山,他说,他希望在琪花开花前,他能长出心。
他对那朵出於斑斓山的花很厌恶,他厌恶一切魔界的事物。
那朵花开花的时候正是一个下雨天,那天他遇到了临水,他决定一刀两断,他与临花越战在云天涯下,他对临花说,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与天界决裂,从此走上伏羲的道路。
那天临花杀了他,临花说,没关系,我等了一千年了,我大概还能再等下去,只要我还活着。
临花还说,既然你不愿意去魔界,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