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田忌仔细地看了一遍地图,随即点点头,“嗯,我已经吩咐人去做了。”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孙膑重新将地图卷起,小心翼翼地收好,“庞涓定会袭取这两处烽火台,切断我们的补给,如今便不需担心了。”他向着田忌微笑,可田忌却觉得那笑容多少有些牵强,“只要守住这两处,便可将战势拖长,此地于我军运输便宜,于魏军却十分吃力了。魏国自然禁不住这样的消耗,不久当会自退。”
“先生果然见识过人。”田忌口中虽这样说,心中却也明白,即使庞涓有负于孙膑,可是让孙膑与昔日的同门师弟这么快就兵戎相见,其实也多少有些强人所难。
“田将军心中尚有犹疑吗?”孙膑心思却是细腻,田忌的神态表现,足以让他大致猜出其心中所想。
“我……”田忌少见地迟疑了一下,正不知如何开口时,孙膑的声音已经又传了过来,如同静湖一般坦荡而沉稳,“将军担心孙膑心中顾念同门之情,不会尽力去战,是吗?”
田忌无言以对。
“将军大可放心。”他笑了笑,似是想要缓解田忌的尴尬,“既然在下决定辅助将军,便以人品担保,必定尽心竭力。”
“先生的人品,田忌自然信得过。”田忌点头应答。孙膑顿了顿,接着说下去,“将军亦无须担心孙膑是想借齐国之力复仇。”他看向田忌,后者默不作声,像是被说中了另一桩心事,“孙膑前来辅佐将军,无非是不想一辈子做一个百无一用的废人。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的想法。因此,孙膑所作出的任何决断,都自然会以国家大义为先。”
他目光诚恳地看着田忌,“如此,将军可放心了?”
田忌下意识地开口,“其实我也并非是对先生诸多疑窦,只不过是……”
孙膑截住他的话,语气淡泊,似乎并不在意,“在下知道。”他说,“只不过有些话,还是早早说明白,让将军解了心结比较好。”
说完了这句话,他便不再发一言。田忌看向沉默着的孙膑,那个人低着头,不看自己,径自去翻案上堆着的一部书卷,。好像说出刚才那一番透彻之语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
如此人物。田忌在心中暗叹。
察觉到停留在自己身上有些过分炽热的目光,孙膑蓦然抬起头来,正好和田忌对视。
他微笑道,“将军还有什么想要问孙膑的吗?”
“没有了。”田忌适时地收回目光,“先生刚才那一番话,早已将田忌的所有疑问全都打消了。”
“嗯。”对面的人应了一声,“那便好。”
田忌能够感觉得到,虽然同出一门,学习的是一样的兵法,一样的谋略,可是眼前的男人,和远在敌方大营的庞涓,完完全全就是两路人。
眼前的人,是磊落君子,即便有谋略佐辅,亦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虽然摆在眼前,却依然无解。而庞涓……田忌印象最深的便是他的眼睛,带着几分孤傲和清冷,无论什么时候,看上去都像冰封的湖。
这样的人站在那里,纵使不动、不语,却依然让人心惊胆战,生怕不知何时便落入他的陷阱。
这样两个天性、禀赋完全相悖,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他们的师父究竟是如何教导他们,竟能够让两个人都成长至斯?
田忌突然想起孙膑初来的那一日,他似乎见过鬼谷一面。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传闻中智可通神的男人,话并不多,温和得像是没有脾气。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巧妙地掩藏起来,不露出半点行迹。留给田忌的,似乎只是一张温和的面具。
唯有说到“不再出仕,不再统兵”时,田忌才能勉强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丝的惆怅和感怀。
这种滴水不漏的感觉,竟和他的宿敌邹忌颇为相似。或者严格地说……是更胜一筹。虽然隐藏在温和之下,但田忌却依然能感受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一种无形的压迫力。他知道,唯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才能够有这样的气势。
“将军?……”孙膑的轻声提醒让田忌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了神,他忙追问,“先生刚才说什么?”
孙膑重新展开地图给田忌看,提笔标示了第三处烽火台,“在下只是突然想到一事。庞涓用兵,善于奇袭,喜欢行险。我想,他十有八九会再去攻打这最远的一处。”
听他一说之下,田忌亦提起精神,“我立即派人去加固此处的守卫!”
“将军,我想今日斗阵之时,庞涓可能便已经设法在攻打这些烽火台了。”他看着田忌,眼神中稍有些歉意,“此时再去加固,恐怕已经追之不及,此事是孙膑疏忽了。”
停顿一下,他又说,“不过,我们大可以将计就计。”
“请先生指教。”田忌道。
孙膑思忖一阵,又开口,“这一处烽火台,离魏军最远,故而要想传递信息,也最困难。我们大可以任其被攻陷,再向另外两处守军传递消息,教他们派出一部分人向此处包围,这样,魏军便会成孤军深入之势,不用几天,自然溃散。”
“而这样的消息传到魏军大营,也必然对其士气造成极大的打击。”孙膑语气平静,更像闲聊,而不是在叙说一个如此精妙的谋略。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为上计
又下雪了,北风翻卷着雪花,营帐外是幕天席地的白。
营帐里燃烧的火干净而温暖,庞涓坐在营帐里,信手翻阅着这几日以来堆积的各种文书。补给、赏罚、进退……一样一样静静地看着,思索着,掂量着。
他之前预先派出的三支奇兵,有两支在斗阵结束不到两天就传来了败报。星夜奔袭的疲兵碰上以逸待劳的守军,无功而返也在意料之中。因为战损实在不大,庞涓也未放在心上。只是第三支部队却迟迟没有消息,可惜已成孤军深入之势,恐怕最终还是凶多吉少。
他有些烦闷地揉了揉额角,一旁辅助他处理军务的空桐嘉不禁有些担忧,“将军怎么了?不舒服吗?”
庞涓道,“无妨。”他看看漏刻,知晓已入深夜,便提醒空桐嘉,“已经这么晚了,你可以去休息,不必在这里陪我熬着,费神。”
少年坚定地摇了摇头,“嘉想要陪着将军。”
“也罢……”庞涓不再强求,只是叹道,“难为你了。”心思敏锐的少年适时地问道,“将军有什么烦心事吗?”
庞涓从容地继续翻阅着手中的那些卷宗,语气也依旧淡淡的,“也说不上……只是如今方值隆冬,从魏国向这里转运粮草,实在困难。齐国人防得又十分严密,从他们手上也讨不来什么好处。战事已经被拖长,短期内怕是决不出胜负。可拖得越久,损耗就越大。”
言及此,他“啪”地一声合上手边的竹简,静静地盯着案几上因陈旧而裂开的木纹,薄唇微抿,慢慢吐出一句话,“你说,这一仗,我们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空桐嘉被他此时的表情和说出来的话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中,庞涓从未有过如此动摇的时刻。
初见庞涓时,空桐嘉只有十二岁,彼时也正是庞涓得胜回朝,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在他的记忆中,有些过分年轻和俊美的三军主帅,神采飞扬之间,更是美得令人心惊。年幼的空桐嘉蓦然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个人天生就该战无不克攻无不取,天生就该所向披靡。
这种错觉无他,只是缘于他眉宇间那份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自信。
空桐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庞涓,熬夜敲定行军路线让他显得稍稍有些憔悴,和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透着掩饰不掉的迷惘。
空桐嘉小心翼翼地开口,“为何……要这么说?”
庞涓道,“如果要打持久战,拖得越久,我们的消耗就越大。况且有那个人在齐国,我也不一定会赢。”他叹了口气,眼神中那种空桐嘉从未见过的迷惘愈发深刻,“我觉得……倒是输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毕竟,我们已经失去了奇袭的优势,而持久战,却正是他擅长的。”
真的有那么可怕么,那个敌国的军师?竟让庞涓忌惮至斯?空桐嘉想着,可是还未及开口,庞涓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庞涓缓缓抬头看向他,执掌数万人生杀予夺的三军主帅,竟然问他,“我们退军吧……你觉得如何?”语气是真真切切的询问,好像真的在征询他的意见一样。
可是空桐嘉知道,无论他怎么回答,事实上都不会对庞涓的决定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影像,他急急开了口,“将军若要退军的话,还有一事……”
“什么事?”庞涓问。
空桐嘉道,“将军日前派出的奇袭兵一共三支,有两支败报已到,可是还有一支却没有消息。”
庞涓看着他,好像不为所动。
空桐嘉只好将话完全说开,“如果此时撤军的话……他们要怎么办?”
“自然是放弃。”庞涓已经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看着空桐嘉有些错愕的神情,他说,“虽然没有传出消息,我想你也能猜到,他们此时一定是凶多吉少。况且,为了一支队伍,就耽误全军的后撤,实在不智。”
“所以就……只能放弃了吗?”空桐嘉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只能放弃。”庞涓一板一眼地开口,他知道战争的残酷,远远要超出这个出身书礼大族的孩子的想象。
空桐嘉低下头,不再说话。良久之后,他才重新开口,话音里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如果撤军,齐人乘胜追击的话……又怎么办?”
似乎很欣慰于他没有执着此事,庞涓扬起嘴角笑了笑,“他们不会。”顿了顿他又说,“我们退军不是因为打了败仗,而是因为继续打下去没有好处,才要议和罢兵。我自会派人送书信给田忌。”
“即使……他们不愿意也没有关系。”伸手抚过案上的一卷竹简,庞涓的眼神变得微妙,“只要回到魏国,战线被拖长的,就是他们。他们若是有胆子追来,咱们便可以尽全力一战。”
“嗯。”空桐嘉应了一声,却好像心不在焉。。
营帐外浓黑的夜已经完全没了声息,将近午夜。
庞涓道,“太晚了,先休息吧,明日指定路线,后日便拔营撤军。”
少年恭敬地行了礼退下,仍旧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庞涓知道他虽然勉强自己不说,可心中却终是放不下那些弃卒。
空桐嘉行礼的做派温雅十足,像极他的师兄。可是这个少年,却有着过分柔软的心。
如果是师兄的话,面对今日困境,他会怎么做呢?庞涓不禁去想,会不会也作出和自己相同的选择?
帐外北风正紧,凄厉地呼号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庞涓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第三日一早便果然起行,至田忌接到战报时,庞涓全军上下早已经撤得干干净净。
“真是……好快的动作。”田忌面对着空荡荡的敌营,颇有些哑口无言。庞涓的行事风格,孙膑自然谙熟,故而只是微笑不语。
“我们要不要乘胜追击?”田忌问。
“不可。”孙膑出言阻止,“我们根本就没有胜,何来乘胜追击?贸然去追,拉长了战线,恐怕得不偿失。”
“那么烽火台里那一支孤军……怎么处置?”
孙膑想了想,答道,“招降吧。”他说,“如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