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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就被小厮引着修窗户去了。他进府许久,搬石头挑水还没学会,就砌地砖上还算精通。窗户怎么修,他还真不知道。
到了跟前,细细研究,也没什么大毛病么,就是窗户纸被捅了一个小洞,只要换换窗纸不就得了,为什么一定要他留下来换,就是个丫鬟也能换好吧。他问小厮窗纸在哪里,他要去拿。
那小厮是得了总管示意的,此时自然不许夏安走开:“王爷的窗纸都是特别定制的,在王爷的小仓库里,你这等身份自然是进不去的。你在原地等着,我去拿,可千万不许走开,办砸了总管交代的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奴才不会走开的。”夏安哪里敢惹总管。
那小厮刚走,夏安突然听得一声惨叫,凄厉无比,让他蓦然记起传说中山里夜半含冤女鬼的叫声。他站的位置正好是王爷的正后方,那惨叫声音发来方向的正前方。所以,托总管的福,他可以将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木架上绑着主犯丫鬟,衣服被脱的干净,四肢绑的紧紧的,腰间脖间也束了几道细绳。成大方手中拿着一个两寸长极薄的刀片,他身侧的桌案上还整齐的摆放着大小各不一的刀和粗细不一的针。成大方在丫鬟的上手臂悠然的割下一片薄肉来,放到一个绘着大朵红的耀眼的杜鹃花的盘子里。
攒够十片薄肉,摆成一个圆形,有小厮上前换了盘子,将原先装肉的盘子放到“小少爷”的跟前,“小少爷”欢叫一声,吃了个底儿净。
成大方大喝一声“醒来”,昏迷过去的丫鬟被惊醒,重新体验刀剐的痛苦。
夏安呆立着,都忘了自己在这里是要做什么的,应该说,周围一切于他来说都不存在了,只有那个丫鬟的惨叫声,和成大方勾起的嘴角,已经“小少爷”欢快摇动的尾巴,还存在他有些湿意的眸中。
12、拜访方家 。。。
“唔。”夏安痛苦的弯下腰剧烈的呕吐。容离往后面看了一眼,随即就抱紧了昏厥过去的尹氏,怒吼着宣御医。众仆妇小厮簇拥着王爷和王妃走了,谁也没曾留意夏安已经惨无一丝血色的跌坐在地上。
成大方和刑堂的两个小厮将受刑的丫鬟小心翼翼的解下木架,只剩下白骨的胳膊用小锤子在关节处一敲,那丫鬟发出一声让人不忍听闻的尖叫声来,夏安的注意力又被拉回,只见那白骨森森的胳膊被分离出肢体,小丫鬟已经晕过去,被两个小厮拖在地上往前拉着走。
“可惜了,我本想剐上三千六百刀练练手。”成大方意犹未尽地感叹。
小厮拿来窗纸,夏安两下子糊上就往外走,那小厮有些恼怒的叫:“谁让你走了,怎么做事这么毛手毛脚,喂,你给我站住。”
一路小跑回思恩院,将厨房的门关上,用背死死抵住。夏安顺着门往下滑,失了力般坐在地上,抱膝埋首。
梧桐院又新组了院子,暂时没有管事和厨子,人数不多,就十几个小厮和婆子。那日王妃回去便吓病了,抓着王爷的手替其他的犯人求情。王爷爱怜王妃善良,一口应下,将小厮婆子贬至梧桐院做苦力,年轻的丫鬟仆妇卖入勾栏院里。
这是多年来王府最轻的处置了,仆人们都纷纷议论王爷有多宠幸王妃。不过,王妃自从能下床,便在侧室设了座佛堂,整日待在里面不出来。连王爷几次要召她侍寝,也以身子不适为由推掉了。
管理王府低级仆役的是一位姓罗的主管,他不敢耽误在王爷眼皮子底下的工程,就将思恩院的人往梧桐院拨了十几个,如此每院便都只有三十多人手。阿福和夏安在厨房的活计也被扣下了,因为婆子们做饭拿手,却干不了力气活,便每院打发了两三个婆子做饭看院,剩下所有人都要到听风院帮忙。
王爷第三天便不再亲自监工,听说是日日到王妃那里探望,后来被拒的恼了,新收了一个从妓院赎出来的清倌,模样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好,于是王爷就成日泡在那侍妾的碧竹院里。
夏安将拾掇好的目光递给上面的人,从小推车上再拿起一块,再递。突然上面的人手一滑,大块的木板冲着夏安便砸了下来,夏安愣愣的站着,旁边一人反应快伸出手将夏安推到了一边,算是躲过一劫。
韩管事将旱烟收起来,抓住夏安的手,敲他的脑袋:“你这几日怎么跟掉了魂魄似的,是不是在梧桐院有人欺负你?”夏安被分到梧桐院去后,他们就再没好好说过话了。
“没有,我是老人了,他们怎么敢乱来。”夏安摇头。他虽然入府的时间短,但在思恩院待了有快两个月了,被贬来的小厮心怀忐忑,什么也不懂,凡事都得靠他们这些老人提点着,而且夏安跟韩管事关系好,老人们都爱帮衬着他,就凭这一点便无人敢惹。
“那你……”韩管事还要说什么,便被傅主管匆匆拽住了胳膊。
“韩管事,可出大事了,新进府的大梁和柱子,有不少都被虫蛀了。”
韩管事讶道:“如何可能,王府要的东西便是连次货都没有的,这坏掉的木头是哪个想死的奸商卖进来的?”
傅主管道:“说也奇了,方家和王府做生意也有七八年了吧,一向稳的很,怎么这次出了这档子事,若教王爷晓得了,非扒了他们全家的皮当窗纸不可。”
夏安全身剧烈地哆嗦了下,韩管事只当他是年少听扒皮什么的有些害怕,便冲着夏安笑了笑,扭头接着跟傅主管讨论:“我倒是听说方家老爷子上半年中风了,现在是方家大少爷方夏同当家主事。”
“谁,谁主事?”夏安突然像活过来一样,眼中如烧火簇。
“方夏同,方家大少,在京城百里外的临水镇是数一数二的大户。”韩管事狐疑道:“夏安,你可是识得他,或者他家有仆人是你的亲戚?”
夏安小鸡啄米般点头:“是的,我认识他,韩管事可有法子让我见他一面。”
傅主管道:“你便是连着王府也出不去,何谈见方家大少。”
韩管事却道:“不是木材出了问题么,总得要人跑一趟,不如就让我带着夏安去一趟吧。”
“……,好吧,但是切记以办事为主,莫为私情误了时间,且千万注意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说着瞟了一眼夏安。
“多谢傅主管。”韩管事当然不会让夏安冒险出逃。清闲王爷的残暴世人皆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奴才能成功逃走,被抓回来的要在刑堂受三日刑,留待最后一口气被狗啃光身体。
夏安喜不自胜,他原以为待在这王府再无出头之日,只是早惨死和晚惨死的问题,谁料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两人先去华嬴院领了出门的腰牌,以及车马膳食费二十文钱。夏安只有一身衣服,倒不用打点,只是陪着韩管事回到思恩院收拾行李,他去问厨房的婆子要了几个馒头和水袋。
王爷纳清倌为侍妾的时候,又赏了思恩院一箱白米面,大家都说这是王妃惹恼了王爷,此举便是打王妃的脸呢!不管如何,只要有百米白面吃就行,夏安才不管他是娶妻啊还是纳妾。
婆子们原本都是王爷跟前伺候的,哪里受过苦,自是吃不得玉米面糊,不像阿福想的长远,顿顿好米好面的招呼大伙。
韩管事一个大男人,收拾的也痛快,换了身能见人的衣服,带了件换洗的衣服,还拿出一件自己的衣服让夏安换了。夏安的衣服太破,这两日又忙,换洗都不成,脏的可以。韩管事的衣服虽大,但至少干净没补丁,穿上去挽起袖口裤腿就行了。
两人出了王府,马上有车夫问是否坐轿。夏安当不得家,等韩管事同门卫寒暄完了,才问要不要坐轿,韩管事拍拍他的脑袋,笑道:“坐轿,你以为你是哪家的大少爷啊?府里给的虽是车马膳食费,可是五文钱两个馒头,二十文钱只能买八个馒头,咱们两天的路,连饭都吃不饱,还想着坐轿,美得你。”
车夫原先看夏安虽衣衫不合体,但好歹光鲜整洁,不似低等奴才,便来揽个生意,却没想到是两个穷鬼。当下袖子一甩,哼了声,踱到别处去了。
韩管事叹道:“这些狗眼瞧人低的家伙。”
夏安摇头笑:“算了,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韩管事盯着夏安的眼睛瞧,亮晶晶地有如两颗发光的黑宝石,整个人也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来,韩管事边走边说道:“今日瞧着你与以往大不一样了,仿若整个人活过来了。”
“确实是活过来了。”夏安笑弯了眼。
“莫非你确有亲戚在方府,他能将你赎出去么?”
夏安笑着点头:“若确实是我认识的那个,一定可以赎我出去的。”
“这么有把握,他家境如何,在方家什么职位,能一下拿出百两银子么?”韩管事想的并不乐观,寻常人家谁能存有百两纹银?
夏安莞尔:“不是说他家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么?”
韩管事止步:“你的意思,难不成你和方家大少爷是亲戚?”
“是,他是我堂兄。”
“远房亲戚?”若是方家大少爷肯照顾一下,即便是远房亲戚也不愁吃穿了。
夏安勾起嘴角:“是我亲伯父的儿子,我爹他年少到江南闯荡,后来便在江南落了户。”
韩管事不敢相信:“那为何不投亲戚去,却卖身为奴?”难道夏安是被人贩子拐来的,但依夏安的聪明,不会任由人贩子买卖吧。
“我家和伯父家很早就失了联系。我家破落后,曾与父亲上京城寻伯父来着,可是旧宅子早已换了新宅子,如何打听也没有音讯,我爹病重无钱埋葬,这才……可怜父亲他至死也未能见到兄长一面。”
“真是个孩子,说说话都能抹眼泪。不管如何,总是让你找到了,可不用再过与人为奴的日子了,我可真是羡慕你。”
夏安破涕为笑:“还不知道是不是呢。对了,韩管事你应该有家眷吧,原先在旧主子那里没点积蓄么,怎么不见你给自己赎身,莫非咱们思恩院里连你们管事都不可赎身么?那我呢,有银子可能赎?”说着,眼神便黯淡了去。
“我是老主子派到王府的人,是家生奴才,断没有赎身一说,只能是主子肯不肯放你出奴藉了。咱们思恩院确实是不许人赎身的,纵使你不是死契,到了出府的日子也是不许的。”看夏安的脸瞬时白了,韩管事赶忙道:“不过若是有方家这样的大户说情,自是不会有问题。”
“吓死我了。”夏安捂着胸口,做痛苦状。“我做梦都想出了这吃人的地方。”
韩管事乐了:“如今你可不必做梦了,有个这么有钱的亲戚,以后就是被人伺候的命了。”
两人匆匆走了一路,中间只找了个茶棚,要了两碗凉茶,共花去两文钱,就着夏安从府里带出来的馒头吃了,权当午膳。黄昏时,倒是早早投了店,韩管事说要抄近路,前面是一座山,若不投店恐怕就要露宿了。翻过山,就是临水镇的北门。
六文钱,两个人睡在店里的通铺间。夏安睡惯了通铺,,白日行路又累,不一会便浅鼾起来。韩管事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就披了衣服,去柜台买了壶最便宜的酒水,打算到院子里坐会。
刚一进后院,便听到了熟悉的嗓音,韩管事立刻闪身躲到木门后。
容离和许卿睿一前一后从后院往里走。只听许卿睿道:“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