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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琪说睡,却是睁着眼发愣,见梁景生睡得沉了,便跨过他,拿了梁景生放在不远处的外衫披上就出了屋子,走没两步就坐在了地上,没一丝形象。他仰着首看满天繁星,享受夜风送爽。
“三思啊三思,你我都遇上了情劫。如何是好。”
☆、崔家子
已经习惯蝉呜的梁景生今年夏季已经很少被早早吵醒了,今日却出奇地起得早。其实梁景生还是被吵醒的,却不是蝉叫声而是咳嗽声。瑶琪的咳嗽压抑不住地泻出喉咙,断断续续不成韵律。
“你的病怎么越发的严重了。”梁景生惊醒,担忧地问。
“肯定,咳咳,是你请来的大夫没本事。咳咳咳。”瑶琪丝毫不提他自己昨夜跑到后院里吹风,直接给大夫栽赃。
“那大夫看着不像没本事呀。唉,我再让四时给你熬药,多吃几回就好了。”
“不要,好苦。”瑶琪又耍脾气,抱住梁景生的腰,将整个脸埋进去。
“不许再胡闹了。”梁景生将手脚乏力的瑶琪推开,落了床。
“你就知道欺负我。”瑶琪皱着脸面,抓住毯子掩嘴呜呜咽咽假哭起来,拌着偶尔几声干咳倒也有几分可怜。
梁景生径自穿衣着袜,将瑶琪当成空气。
突然四时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公子,外面有人找你。”
“就来。”虽然答得爽利,但是梁景生心里却在嘀咕在这荒郊野外的会有谁来找自己。
当梁景生整理好准备出去时,一直没再说话的瑶琪开了口。
“你倒是注意一下仪容啊,梁大公子。”
瑶琪松垮着衣服,来到梁景生面前,替他理了衣襟,抚了鬓角,又试图拍平衣服的皱折,动作熟练又轻柔。
“好了好了,不好让来客等太久。”梁景生抚上瑶琪柔顺的发。
瑶琪顺着梁景生的动作,将头偎在梁景生怀里。
“三思,我求你一事。”
“嗯。”梁景生就知道瑶琪不会平白无顾地对他温柔。
“不要将我在这里的事说出去。”瑶琪细声细气地说,若不是人依偎在梁景生怀里,声音怕是会瞬间消散在空气里。
“好。”
梁景生拍着瑶琪的背,示意瑶琪放开自己,却没想到弄得瑶琪一阵咳嗽,明明做了一回好人到头来换来了瑶琪几下打。
梁景生逃似地走出屋子,想起瑶琪的话在进店面前随手整理了一下。
现在时候尚早,店里还没有人来,所以梁景生看一眼就明白是谁找他了。不过那人衣着华美,即使这阅春庐里聚满了人,梁景生怕也能一眼将他认出来,毕竟这里不会出现这样的富贵人家。
“不知这位客人找鄙人所为何事?”梁景生不卑不亢地说。
那客人却不回头,只听到他讥嘲的笑声。“鄙人?梁兄这也谦虚了。何不过来同坐。”
梁景生皱眉,觉得这客人也太无礼了,但基于待客之道还是过去坐下。
只见对面的人鲜衣玉冠,柳眉凤目,琼鼻朱唇,面容极是姣好,大类美妇,但是眼光冷冽颇让人产生反感。梁景生一见到这嘴含不屑的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这人他认识,虽是点头之交,但是互相之间也算知根知底了。
“原来是崔兄,不知所为何事。”
原来来客乃渭阳崔氏的未来家主崔美人,是的,他名叫美人,字文瑜。据说崔美人的祖父崔老太爷连生了七个儿子,心心念念都想要一个娇美的女儿,但是自己年岁已高没有办法,遂将主意打到孙子辈身上,只是这崔家不知积了什么福,生的全是男娃,崔老太爷的希望一再落空。某天夜里崔老太爷梦到自己收藏的丹青美人竟步出了画纸飘到其幺子,即崔美人父亲的屋里,不久崔美人母亲便被诊出了喜脉。崔老太爷认定这一胎为画中美人所化,只等瓜熟蒂落自己就能抱上孙女儿了。待到这崔美人呱呱落地,崔老太爷抱上一看,竟不似一般婴孩那样像只瘦猴子,眉目如画,肤如凝脂,便连唤“美人美人”,只是没想到这一胎竟也是生的男孩儿,不过崔老太爷已经认定崔美人是画中美人投胎而来,不顾所有人反对,就给这男孙取名美人,对其百般宠溺。而崔美人不仅生得好,还很有生意头脑,近几年崔老太爷已经隐隐有将其立为下一代家主的意思。
“我知道瑶琪在这。”崔美人直奔主题,一点不跟梁景生废话。
“我不懂崔兄所言。”梁景生还记得刚才答应瑶琪的事,自然需要替他撒个谎。所以梁景生随便装出点迷茫,全不顾能不能骗到坐在对面的人,反正以他知道的崔美人是不在乎别人怎样情况,他只信自己。
这时候如果梁景生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太蠢了。他以前老听瑶琪说“美人”,还以为这是他对金主的昵称,抑或者是戏称,并没有上心。看到今日坐在自己面前的人,他哪里还会不明白其实瑶琪从头至尾都在实话实说,只是待过渭阳城的人都不会直呼这崔美人为美人,梁景生自然也没有往那上面想。
“梁兄不需要急着表态,我也不是非要见到人不可。”崔美人勾了嘴角,带出的却是冬天的寒意。
“那崔兄来寒舍却是要做什么?”梁景生反讥回去。
“我若没记错,这是开门做生意的吧,我来这里可做的事不是很多吗?”崔美挑眉冷冷地说。
“既然崔兄想要喝酒,那我便不奉陪了。”
“你这做店家就这样待客?”
“崔兄如果有事就请快说,梁某虽不似崔兄生意兴隆,倒也不至于闲到跟人扯皮。”说罢,梁景生便要起身离开。
“梁兄的脾气比起以前可是大了许多,难道是因为跟瑶琪关系匪浅,所以一提到他就这般上火?”崔美人眯了眼望着梁景生,瞧得梁景生心里直打哆嗦。
“这可就与崔兄无关了。”
梁景生突然这般冷硬的待人,一方面当然是崔美人待人也不友善,另一方面却是觉得他对待瑶琪的态度非常让自己厌恶。梁景生虽然早有耳闻崔美人冷情薄情,性好美色,豢养的貌美男女不计其数,又常常不足数月便将人抛弃,但是听别人的事跟发生在自己朋友身上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以前梁景生只将这种事当谈资,那么现在他只有愤怒。
“呵,梁兄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瑶琪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你说他的事我有无权利过问。”
梁景生越听越气,刚想呛回去,却听到崔美人的声音。
“月梨,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在马车里待一下吗。”声音虽然还是冷淡,却并没有刚才的讥诮。
“有些无趣,便进来讨些茶喝。打扰到二位了?”其实是她好奇崔美人经过这里的时候突然要求停下来,并一个人进来是怎么回事。
突然多了个人,还是位姑娘,梁景生也好奇,于是回身望去。
只见阅春庐店门处款款走进来一位姑娘,面如满月,肤色莹白,榴裙随着腰枝轻摆,如娇花临风。当姑娘见到梁景生后,徐徐向他施了一礼。
梁景生作揖还礼。“姑娘有礼了。”
一旁的崔美人发出一声嗤笑。
“金陵古氏,我的未过门妻子。这位是渭阳富户梁氏的独子。”崔美人两句话便算是给二人互相介绍了。
金陵古氏并非像渭阳崔氏和梁氏一样的豪富人家,但是家势相较崔氏、梁氏却只大不小,因为金陵古氏世代书香,近三代已经出了二位尚书,二位侍郎,一位郡守,进士、秀才七八人,特别是崔美人这位未过门妻子古氏闺字月梨的哥哥,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工部侍郎,可谓前途无量。
“古姑娘请上坐,地方浅窄委屈姑娘了。”梁景生作为店家,很自然地招呼起人来,只是他对上古月梨眼睛的时候,发现她竟然在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需要了。”说罢崔美人向古月梨走去,扶了人便往外走。
当梁景生以为他们就这样离开的时候,崔美人突然回过首来。
“告诉他,明日午时我会派人过来,这是唯一一次回来的机会。如果回来,一切如旧。当然梁兄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梁景生一阵怄气,崔美人最后一句话不就是说如果瑶琪选择不回去那他就会认定是梁景生从中阻拦吗!只是崔美人没有等他反应便带着古月梨消失在梁景生的视线里。梁景生心里直骂他无耻,竟然威胁自己,但同时也感到惊讶,没想到这种事崔美人也敢在未过门妻子面前说。
“真嚣张。”四时这时候才敢说话。
“多事。”梁景生轻拍了下四时的头,“去给瑶琪煎碗药来。”
说罢梁景生没再搭理四时,若有所思地往回走。留下四时一人在抓头,一个二个都让他非常费解。
☆、沾衣泪
梁景生来到自己屋里,瑶琪已经穿戴好,安静地坐着。
“有胭脂吗,三思?”瑶琪见梁景生进来,笑逐颜开。
梁景生没想到瑶琪会突然问这个,呆在那里,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难道你不觉得我现在好丑吗?”瑶琪抚着脸哀叹。
病中的瑶琪确实是比平日的明丽张扬看起来要憔悴,脸色发白,眼下有青影,嘴唇少了滋润有些干裂。看着瑶琪现在的样子,梁景生明白到什么病美人,什么病中美态都是荒谬之言。
“要是瑶琪都丑,这世上哪还有美人啊。”梁景生禁不住瑶琪愁容满面,连哄带骗地说,只是没想到招来瑶琪一记白眼。
“我自然是美的,只是现在病容憔悴我自然也是知道的。”
“那你还哀怨什么,一会吃了药自然好了。”
瑶琪继续自怨自艾,一会问镜子在哪一会又问有没有美衣,反正嘴巴没闲过,感觉特别的轻松活跃。只是一切在梁景生眼里却是那么的反常,瑶琪并不是没事多言的人,特别是这种自言自语一样的行为。
“你不想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了吗?”终于梁景生试探地问。
果不其然,瑶琪僵了身躯。
“他来了?”
“是崔美人。”本来梁景生还想将古月梨也来了的事说出来,可一想这对于瑶琪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打击,便住了口。
“呵呵……”瑶琪突然轻声娇笑起来,只是愈笑便愈大声。
梁景生幻想过很多要面对的情况,偏就没想过瑶琪会突然笑起来,心下暗道莫不是疯了?
“你可别吓我呀,有什么事儿你大可说出来,我替你做住便是了。”
瑶琪仿佛听不到梁景生的话,越笑越狂,可将边上的梁景生吓坏了,手足无措起来,最后梁景生把心一横,一把抱住瑶琪,省得他一会笑得站不住撞桌子角上。
梁景生怀中的瑶琪依然笑着,身子笑得发抖,如风中秋叶。瑶琪笑着笑着,咳起来,越咳越凶,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突然,梁景生感觉到一点热气在胸口漫开,压在梁景生心头的大石随即落地,他明白这是瑶琪哭了。
两人不语,一个无声地饮泣,一个轻柔地拍抚着他的背。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梁景生怀疑怀里人是否哭得睡过去的时候,瑶琪将他推开了。
哭了许久又闷在梁景生怀里的瑶琪这时候整个眼圈儿都肿起来,鼻尖也泛红,脸色比方才倒显得有生气许多。
而瑶琪看到梁景生湿了一片的衣衫,顿时羞红了脸。
“你太讨厌了。”瑶琪迅速转过身去,不敢再看那片湿痕。
梁景生顿时无语,他其实什么事都没做,还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