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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这两个字一出口,手机里就忽然安静了一瞬。
“杳杳啊,”宋毕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当时我只听了我那位老朋友的一面之词就给你定下这位家教,都没考虑过其他人选,现在想想是有点草率了,要不我们这次再重新选一个更好的?”
甄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旁边坐着的人冷淡地开口道:“她已经知道了,你们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知道了?那……唉,知道了也好,这次是我太大意了,竟然找了个这样的人来给杳杳上课,一身的歪风邪气。”宋毕又是叹气又是抨击,追悔莫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我活了快一辈子了,到头来还犯这种错。”
“哥哥。”她实在摸不着头脑,只好微微侧脸,估计着宋渌柏坐的位置悄悄喊了一声。怕他听不见,她一只手还在画面外不安分地沿着沙发往旁边一点点磨蹭过去,想扯一扯他的衣角。
宋渌柏目光从文件上移开,瞥向距离自己的腿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那只白皙小巧的手还在动着,食指和中指像两条走路的腿,娇憨又滑稽。
他轻轻一挑眉,在她指尖触及自己腿侧的时候一掌覆盖下去,又在对方回过神要挣扎着缩回手的时候用力将其紧扣在原地。
甄杳一窘,用了点力气才从男人手里挣脱。
“你们兄妹俩干什么呢?难不成说什么悄悄话?”周惠揶揄,“杳杳你不是还怕渌柏来着,什么时候你们感情变这么好了。”
宋毕笑呵呵的,“感情好是好事啊。”
说了几句家常的闲话,话题又绕了回来,宋毕再次念叨了几句自己识人不清,接着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道:“那陈页人也是你打的了?”
甄杳愣了愣,过了两秒听见宋渌柏“嗯”了一声。
打人?他吗?
“做得不错,也算替你妹妹出气,跟一个人渣上了这么久的课。”
“上梁不正下梁歪,收拾人得用文雅点儿的手段,”周惠轻哼一声,“查一查他的老底儿,全部披露出来难道不是最有效的手段?”
“你以为陈页曝光出来的这些事就不是你儿子做的了?”
“……”
甄杳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忍俊不禁,同时大概猜出了前因后果。等宋渌柏以时间太晚强硬地挂断电话后,她试探着问他:“哥哥,你……打了陈页?”
“你不问他做了什么,就关心这个?”
他声音凉飕飕的,她干巴巴地笑了笑,“那,那他做了什么?”
“硕士论文剽窃他人成果,在国外时诱骗女留学生的钱财,还染上了赌。博。”宋渌柏语调漠然到近乎轻蔑,“最后欠下巨款,一个月后欠款到期。”
甄杳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所以她听到的那些恶心的话,就是陈页和他的朋友大肆谈论如何从她这里谋求财物用来还钱。而现在这一切被宋渌柏公开了,所以陈页的学历彻底作废,以后找工作也是困难重重。
这意味着陈页的一辈子被毁在了他自己手里。
自作自受。她并不同情,只觉得解气。
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她现在失明,根本没办法去观察一个人的表情与眼神,对于这方面的警觉要比一般人弱许多。
“现在知道怕了?”宋渌柏接过佣人递来的热牛奶塞进她手里,目光从少女怔然的脸上慢慢滑过。
“……嗯。”她搭在杯壁上的手指动了动。
他轻轻一扯唇角,“只要你不轻信别人,其他的事我会处理。”
甄杳乖乖点头,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口。
然而直到回到房间洗漱完,她才意识到被这么一打岔后自己完全忘记问起宋渌柏他打了陈页的这件事。应该伤得不太重吧?她不想让他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他竟然还会冲动到动手打人吗?是因为担心自己?
甄杳侧过身微微蜷着腿,闭上眼慢慢睡了过去。
*
周末之前宋延辞和宋历骁都知道了这件事,两人本来就有抽空回浔城看一看甄杳的打算,在这件事的影响下立刻做了回来的决定。
知道另外两个哥哥要回来之后,甄杳总觉得家里的气氛怪怪的,好像宋渌柏总是不太高兴,可是听他说话又觉得很正常,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周五晚上,宋历骁第一个抵达宋渌柏的住处,半小时后门铃再次响了起来。
“小佳,肯定是延辞哥哥到了,你快去开门。”甄杳高高兴兴地催促,旁边某个男人的脸色却无形之中又冷了几分。
宋历骁明知故问:“大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该不会是不欢迎我们来吧?杳杳得多伤心啊。”
宋渌柏懒得看他,“不想我让人赶你出去就闭嘴。”
甄杳假装没听见,坐在一边不吭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两分钟后,小佳回来了,身后却没有别人。
“先生,外面是个陌生男人,自称是小姐的哥哥。”
“哥哥?”甄杳不解。
宋历骁原本正想说宋延辞这人来就来还开什么玩笑,结果又蓦地想到小佳的形容。
陌生男人?
客厅里安静下来。
下一秒,她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该不会是……?
“杳杳,你认识?”宋历骁立刻问。
“我……我不确定,能不能让他进来确认一下?或者我跟着小佳去门口见他。”说着甄杳抬脚就要迈出步子,却蓦地被人一把攥住手腕。
身后的男人扣着她的手站起身,投下的阴影一点点覆盖住她。
“让人进来。”宋渌柏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小佳应声匆匆跑开,很快客厅门开了,属于男人的陌生脚步声响起又不断走近,最后来人步伐停驻。
“宋先生,打扰了。”那人说话简明却礼貌客气。
甄杳有些愣神,一时间没能做出反应,直到对方在一片沉默的对峙中笑了笑,再开口时声音温柔软化了太多。
“傻杳杳,认不出我的声音了?”男人似乎有些无奈。
“哥哥!”
宋渌柏下意识转头去看身边的小姑娘,然而手里却蓦地一空——
她一把挣脱开了他的手,兴奋又雀跃地朝前扑去,吓得那个不速之客面色一变,忙不迭上前将她一把抱在怀里。
相拥的画面格外刺眼。
宋渌柏面无表情地收回停在半空的手,落下来垂在身侧,动作有些僵硬与迟缓。
客厅中央,那个男人珍视地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旁若无人地道:“杳杳,哥哥来带你走。”
第18章 争夺
客厅里没人说话; 安静得吓人。小佳端着托盘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将那杯温水放在茶几上,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开。
沙发两侧四个男人相对而坐; 一道格外娇小纤细的身影混入其中,紧靠着其中一个男人坐着。
几束视线无声在空气中交汇; 气氛在沉默中变得愈发剑拔弩张。
好一会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那个……”少女犹犹豫豫地戳破寂静; 下一秒四道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她身上。
她失焦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 整个人又往左手边的男人身侧缩了缩,声如蚊蚋,“你们; 你们不是说要坐下来说话吗……”
宋渌柏看着她的动作; 脸色更冷。
“可能是我来得太突然,打扰到你们了,不欢迎我也情有可原。”少女身旁的男人声音平缓,说话时轻轻勾起唇角; 脸上的神情变得似笑非笑。
闻言; 甄杳脸上浮现出愧疚与不安; “哥哥……”
这声称呼让宋渌柏眼帘微动,半晌他抬眸; 却径直看向了对面的男人; 后者同样正望着他,唇角的笑意客气生疏; 眼底的神情却是不掺分毫笑意的冷静。
四目相对; 暗流涌动。
“砰”地一声,玻璃杯重重放回茶几上,拉锯与平衡骤然被打破。
“我是赶回来陪杳杳的; 不是干坐着耗时间的。”宋历骁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语气带了火。药味,“直接说正事吧。”
“我的意思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是来带杳杳离开的。”
“现在她住在宋家。”宋延辞‘善意’地提醒。
“我和我的父母都很感谢宋家这段日子的照顾,以后两家有需要合作或者需要甄家的地方,可以尽管开口。”
“甄先生恐怕没明白我们的意思。”宋渌柏目光苛刻且冷淡,“你就这么把人带走,恐怕不合适。”
冷冰冰的客套上只笼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甄洵笑了,“为什么不合适?我是她的堂哥,也就是说,法律上我是她有血缘关系的、真正的哥哥。”
话音刚落,剩下三个男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就算再不情愿,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甄洵说的这一点。小姑娘平时虽然称呼他们为哥哥,但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那她最需要亲人的时候,你在哪里?”宋渌柏冷冷道。
“渌柏哥哥!”甄杳急急忙忙替自己这位堂哥辩驳,“你们误会了,哥哥他没有不管我,车祸之后他是回过国的,只是他们一家人已经移民到国外,叔叔婶婶身体都不好没办法长途颠簸,所以我们平时只能时不时电话联系。”
“情况确实像杳杳说的那样。刚出事的那段日子我父亲刚下病危通知书,公司的事务又需要我全权负责,所以我们暂时没办法处理国内的事。”甄洵补充,“现在我父母身体略有好转,很想见小姑娘一面。顺便,我想带杳杳去英国联系那边的医生试一试。”
“你觉得,你能找到比宋家能力范围内更好的医生?”宋历骁嗤笑。
这句话对甄洵来说仿佛不痛不痒,“或许呢。”
宋渌柏眼底覆着一层淡淡的阴翳。忽然,他淡淡道:“医生已经排除了所有器质性损伤,你不知道吗?”
甄洵一怔。
“再好的医生也是白费力气,只会让她经受一遍遍毫无意义的检查。”
“那她现在为什么还没有复明?”
宋渌柏漠然地盯着他,“医生已经在着手寻找原因,如果你为了你的私心将她带走,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甄洵沉默,而他身边的少女已然愣住了。
甄杳不知道为什么宋渌柏隐瞒了医生所说的那个最有可能的原因。她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反驳。
一方面是因为不想拆台,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不想把“心理原因”这四个字又明晃晃地拿出来说。
“但是,”甄洵很快整理好了表情,重新开口道,“我们没立场一直让她待在宋家打扰。”
宋延辞面色平静,“我们并不觉得打扰。相反,我们把她当亲生妹妹看待。”
“但实际并不是亲兄妹,不是吗?”
气氛在微妙的和缓后再一次僵滞,甄洵却仿佛毫无察觉,继续将问题逼至死角,“据我所知,现在杳杳是和你们单独住的?男女有别,她又已经成年了,你们住在一起不合适吧?”
“你他——”宋历骁一句粗口险些脱口而出,然而目光扫过甄杳时硬生生改了口,“我们既然以兄妹的关系相处,有什么不合适?我们可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这一点问心无愧。”
“架不住可能有人有愧。”甄洵意味不明地笑笑。
宋渌柏目光微动,蹙眉。
听着这几个人话越说越偏,甄杳坐立难安,最后实在忍不住窘迫地出声阻止:“你们先别吵了。”
这一句话声音并不大,但却很有效。
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