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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威严下是深深的无力,我甚至可以想象她精致的妆容下定是惨白的面容。
“谢主隆恩。”
寝殿外是稚子稚女诀别的哭声,寝殿内唯有我一人在摆弄棋子。
凝馨进来时,双眼早已红肿得不成样子了。
我问道:“和他们告别完了吗?”
凝馨道:“恩,公主殿下和皇子殿下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谢谢大人恩准奴婢和两位殿下告个别。”
“不必谢我,我只是见我的闺女和儿子哭得可怜才恳求陛下让你们见最后一面。”
“奴婢知道,大人是个好人,不然不会到了如今还让奴婢来见您。”
我道:“我见你不过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凝馨欠身道:“奴婢定当知无不言。”
几个问题下来,凝馨都在摇头。
我看得出她没有说谎,她的确不知道,知道的也许只有宋承。
凝馨见无法帮到我,很是愧疚,我安慰了她几句,让她不必自责。
话已问完,无话可问。
最后我嘱咐她道:“到慎刑司后你会吃不少苦头,但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承认你和宋承之间的事,懂了吗?”
凝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她又恍然大悟地笑道:“原来这才是大人召我来的真正目的,你怕到时候我会忍不住像方才在陛下面前那样,差点就揽下所有罪责,是吗?”
我不置可否。
凝馨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奴婢没有看错大人。
从此这个大眼睛,小圆脸的俏丽女子再也不曾出现在我眼前,到了后来我唯一能记住的只有她甜笑时露出的两个小酒窝。
夜已深,寝殿中只剩下我和萧玄两人,其实这么多年来很多时候都是这副情景。
我不说,他不问,我们两人往往就这样沉默着。
在漫长的沉默后,萧玄突然开口了。
“属下听说今日殿下和陛下起了争执。”
我道:“算不上争执。”
萧玄见我不愿谈这个话题,换了个话头道:“属下不明白。”
我问道:“你不明白为何我明明知道那两人有私情却还要帮他们说话?”
“殿下英明。”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如今我尚无法回答我自己,你先看看这个,看完之后或许你会明白一些。”
言罢,我从袖中摸出了一张字条递给了萧玄。萧玄疑惑地接了过去,看完后,他道:“殿下这……”
我解释道:“今日上午宋承派人给我送来了一幅名画,装画的红木盒中放着这张字条。”
字条自然不是白字条,它的上面写着一行字。
“若出意外,保住凝馨,天下相酬。”
我知晓就算萧玄看了这张字条,他的心中还是会有许多的疑问。
而他的那些疑问或许也是我的疑问。
当我今日上午接到字条作出决定后,我的脑海中就冒出了许多疑问。
我为什么要帮宋承和凝馨?是因为我当真对宋承所许下的报酬动了心?还是因为我只是想做个帮人帮到底的烂好人?
宋承为何会突然给我这张字条?难道说他在昨夜突然预料到他们两人的事很快便会暴露?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又是怎么预料到的?在昨晚上到底出现了什么征兆?
最重要的是,那对情人佩到底是谁安排的?那人做这件事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想扳倒宋承?还是有别的隐情?
这件事当真只是一场普通的后宫争斗?还是藏着更大的阴谋?
萧玄无法回答这些问题,我也无法回答。
如今能回答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
我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吩咐道:“去将我的夜行衣拿来。”
身旁的萧玄皱眉不解道:“殿下今夜要去哪儿?”
“夜探宋承寝宫。”
第46章 夜访宋大人
这件夜行衣不是我暗中找人缝制的,它是曾经的司马惟给我留下的东西。
萧玄说,在我没失忆时,从华国带来的衣箱里有层暗格,而暗格中所放的就是这件夜行衣。
那时我才刚刚醒来,他不想用这等小事来烦我,于是便自作主张从暗格中拿出了那件夜行衣,替我好好保管了起来。
他还说,他之所以没丢掉,是认为我一定会有用到它的时候。
我猜他真正的想法其实是,曾经的司马惟很少会做无用功,既然是他准备的东西,那一定有用处。
我是在醒来后的第二年才知道这件夜行衣的存在,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萧玄提到了它。
这些年来我用过它几次,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
但归根究底都是我要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做一些事情。
这本就是夜行衣的用处。
今夜我又用上了它,和以往一样,我要做一件不能被人发觉的事情。
我要去宋承的宫中。
在下午时作为皇夫的我已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这其中的任何人自然不包括媳妇。
但包括我。
皇夫也好,皇后也罢,虽然总被世人称作后宫之主,但当过的人才清楚,这后宫真正的主人其实只有一个,那不是你,而是你的妻子或是丈夫。
只有皇帝才是真正的主人,皇夫或皇后说到底都不过是帝王的臣子,和其他臣子一般别无二致,常常会因帝王们的一时喜恶而被擢升或罢免的。
历史上出身低微的皇后很多,被废的皇后更是数不胜数,这些便是最好的证明。
换上夜行衣后,我施展轻功,很快便到了宋承所住的宫殿外。
趁着夜色我打晕了看守的侍卫,轻松地进入了宋承的寝殿,知法犯法后的我没有感到丝毫惭愧,反倒有几分快感。还有一个感想便是,这宫里头的侍卫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那警觉性那武艺让我不得不为宫里众人的安危感到有些担忧。
宋承已熄灯就寝,听得出来他的呼吸并不平稳,断断续续,想来他尚未入睡,果不其然,我走了两步便听见他的声音。
“谁?”
我走到了他的床前,摘下了蒙面的黑布,答道:“是我。”
借着月光,宋承使劲地眨了眨眼,才看清了我的模样,他惊讶道:“大人!”
我将食指放在嘴前,示意他压低声音,我没有向他解释我这身出格的装扮,在这黑漆漆的寝殿中,无灯无火,就算近在眼前也很难看清对方的脸。
就这样我们两人再无任何寒暄,直接开始了一场漫长的谈话。
“你不是答应替我保住凝馨?为何还将她打入慎刑司?”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宋承,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质问。
果然大少爷便是大少爷,无论什么时候都觉得别人替他做事是理所当然,世上所有人都是欠他的。
我低声解释道:“打入慎刑司尚有回转的余地,若再不送走她,待她在陛下面前担下所有罪责,那便只有落个当庭杖毙的下场。”
宋承听后脸上流露出愧疚之情,自嘲道:“我错怪大人了,大人您做得很对,是我太蠢太冲动了。”
我毫不留情道:“你的确不太聪明。”
“因为聪明的人从不做任何没有把握的事,当你将那张字条送给我时,你就应该想到我未必会答应你的请求。”
宋承道:“我只是觉得这世上没有哪个人能不为‘天下'二字所动,特别是男人。莫非大人这些年来真没动过一点歪念?”
我诚实道:“动过。”
宋承大笑道:“我就喜欢大人这股子爽快劲儿,不像顾清嘉那群伪君子,表面说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
“作为一个正常人,我会为‘天下’二字动心。但在动心之前,我会考量许下承诺的那个人有没有给出的能力。”
宋承道:“在大人眼中,我没有这个能力。”
我不答,以示默认。
宋承道:“那大人为何又要答应帮我?”
我正色道:“我并没有答应要帮你们。”
“那大人为何半夜来此?”
“我来此只是想问了几个问题。”
宋承道:“大人问吧。”
“第一个问题,你认为到底是谁揭露了你和凝馨之事?”
宋承道:“我本以为大人是唯一知道此事的人。”
我挑眉道:“你怀疑我?”
“如果我怀疑大人,便不会给大人那张字条了。”
“既然你如此笃定不是我,想必心中已有了答案。”
宋承干脆道:“没有。”
“有怀疑的人吗?比如说你的死对头顾清嘉。”
宋承斩钉截铁道:“不是他。”
我问道:“这么肯定?”
宋承道:“人最了解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这句话适用于你和顾清嘉。”
宋承扑哧笑道:“这话听上去怎么有些暧昧?”
我轻咳一声,示意回到正题。
宋承怀念道:“曾经有段日子我也好过男风,不过玩腻了终归还是觉得女人好。”
“说正经事。”
“大人不问我为何要给你那张字条?”
我道:“这正是我想问的第二个问题。”
宋承答道:“很简单,因为这宫里唯一能帮我和凝馨的只有大人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好奇的是另一件事。若你想寻求我的帮助,大可在下午时像往常一样直接来我殿中。但你没有,你的选择是在大上午暗中派人将那张字条给我。我料想你这么做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我怕来不及了。”
我双眉微皱,事情的真相似乎离我的猜想越来越近了。
我问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承沉默了片刻,才道:“昨晚我收到了一张字条。”
“字条?”
“一张普通的字条。”
“上面写着什么?”
宋承道:“上面只有四个字‘凝馨兵书’。”
我了然道:“如果说凝馨二字是指他们已得知你与凝馨的事,那么兵书二字便是指……”
说到此我停了下来,因为我的心中冒出了一个令人惊恐的念头。
宋承皱眉道:“兵书两字便是指《宋氏兵法》。”
黑暗中,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那人知道了那个秘密,他是冲着我们宋家的兵书来的。”
第47章 兵书的诱惑
宋承姓宋。
这是一句废话。
同样地,宋承他娘姓欧阳。
这也是一句废话。
但没人敢在庆国大街上说这是句废话。
那些被宋承负过的女子,那些被宋承欺压过的男子,他们可以骂宋承,可以骂宋承他爹,可以骂宋承祖宗十八代,却独独不能对他娘有一丝不敬。
尚记得宋承还未进宫那会儿,某日他和某家的公子哥斗嘴,那公子哥斗急了,随口骂了一句最寻常不过的粗话。
那句粗话是:去你娘的。
这句粗话本没有什么,骂宋承也没有什么,但他在宋承前骂出的偏偏是这句话,那么这问题就有些严重了。
话音刚落,那位公子哥便没有然后了。
在庆国没人敢对欧阳雁将军不敬,就连我这种外国人也不行,否则迎接你的将会是满街的怨目以及扑面而来的瓜果蔬菜,其间还少不了鸡蛋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