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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蒋玉暖,被二房上下瞒了一辈子,骗了一辈子,干练如她,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之后,又会怎么想穆连慧?
其实也不用怎么想了。
那时。穆连慧都已经不在了。
杜云萝唏嘘,如此一看,蒋玉暖针对了她一辈子折腾了她一辈子,其实到了最后,她们两个也就是半斤八两的可怜人。
都是走到暮年,走到再不能拯救的时候,才知道真相。
悔无可悔。
单单就这一点。她都有些想和蒋玉暖对饮一杯了。
穆连慧一进来就察觉到了花厅里气氛不对。她左右一打量,见杜云萝、杜云诺与陆琬一道,而安冉县主身边则是段华言与施莲儿。霍如意一人站在南窗边,她心下了然,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今日是穆连慧做东,她自然是比谁都要热情些。介绍了田婧与蒋玉暖,众人彼此见了礼。
田婧一直盯着杜云萝打量。半晌,淡淡道:“我听母亲提过杜家五姑娘,母亲夸你模样好性子好,我过来就是想看看。我的表嫂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一句话说得语调平缓,独独在“表嫂”二字上显得咬牙切齿。
安冉县主闻言,目光冷得如冰窖一般。
杜云萝静静回望田婧。
田婧是在强调表嫂。但杜云萝从前与她打过交道,知道她对穆连潇并无执念。情窦初开时有些心动,不过是小姑娘心思,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她这会儿对不满,仅仅是因为田吴氏夸赞过杜云萝。
田婧从小被捧在手掌心长大,自己最喜欢最尊敬的母亲夸赞了一个才见过一面的同龄姑娘家,田婧心里不舒服,这才阴阳怪气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杜云萝也不想失礼,自谦了几句,又把田吴氏好好奉承了一番,这才满足了田婧的小孩儿心性,对她没有刚才一般嫌弃了。
安冉县主上下打量杜云萝两眼,讥笑道:“不愧是要做嫂嫂的人了,姑嫂关系处得真不错。喏,今天不只有表姑娘、大姑姐,还有妯娌,趁着这个机会,总要讨好的。”
杜云萝转眸看向安冉县主。
安冉县主丝毫不示弱,冷眼瞪了回去。
杜云萝暗暗发笑,这一位是吃了多少亏都不晓得改脾气的,本以为老公爷这几日的敲打,就算不能让她彻底收敛了,也不至于像从前一样说话不顾脑……
说到底,到底还是本性难移呀。
这酸不溜丢的口气,都盖过了外头的寒梅香了。
安冉县主抿唇,她等着杜云萝反击几句,两人本就有过节,她又挑衅下了战帖,只要是个有脾气的,都不会忍气吞声。
她记得杜云诺提过,这个杜五娘,可不是什么好性子,根本不肯吃一点儿亏的。
却不想,杜云萝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缓缓勾起唇角,笑了。
笑得人毛骨悚然。
安冉县主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掌,张嘴刚要刺上几句,就见霍如意从窗边走过来。
霍如意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道:“看来,我家嫂嫂还不知道怎么打理姑嫂关系呢,这都要做嫂嫂的人了,这般笨拙可不行,我的好嫂嫂,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学一学。”
安冉县主咬紧了后槽牙,她突然意识到,杜云萝为什么要笑了。
原来坑在这里。
她想在言语上刺激杜云萝,却不想,人家半点事儿没有,她却招惹了一个大麻烦,偷鸡不成蚀把米。
安冉县主不怕霍如意,但让她在这里和霍如意吵起来,她如今真的就少了那点儿底气。
穆连慧站出来打了个圆场:“我们可是来赏梅的,既然人齐了,就热闹些吧,大家都是自家姐妹,又都沾亲带故的,不用拘束。前几日下雪,我攒了些雪水,等下煮茶给你们尝尝。”
毕竟是穆连慧宴客,总要给她几分颜面,安冉县主和霍如意对哼了一声,也就作罢了。
十来个姑娘,说多也不多,但穆连慧做东,总要各处都招待好了。
蒋玉暖不用时时跟着她,也不想去安冉县主跟前凑热闹,就笑着来了杜云萝这里:“我明年秋天就入府了,你的日子定了没有?”
说的是婚事,待字闺中的蒋玉暖特地压低了声音,免得叫人听去了笑话。
杜云萝看向蒋玉暖,笑道:“我明年才及笄,大概要等那之后再商议吧。”
蒋玉暖抿唇:“其实也挺快的。我跟你说,我进去后,阿慧也留不了多久的,到时候府里就我一个,怪闷的,你早些进来,我们也好作伴。”
杜云萝暗自讶异,从前蒋玉暖跟她说话,可不是这个调调的呀,多的是冷漠,连讥讽都懒的有,完全就不把她当回事。
转念一想,似乎也不对,最初的时候,蒋玉暖还是会多与她说几句的。
她哭得梨花带雨,纠结不已。
说她想念去了前线的穆连诚,说她挺着大肚子每日里要胡思乱想,整个人都萎靡了。
杜云萝越听,越舍不得穆连潇走,眼瞅着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也就越来越怕,没少哭闹折腾。
她是真的怕一语成谶,那蒋玉暖呢,当初的眼泪又是几分真几分假?
第131章 真假
杜云萝猜不好。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高手,哭笑怒骂,真假难辨。
如此一比,倒是嘴巴收不住的安冉县主好琢磨些,起码心思都明明白白地摆在台面上。
思及此处,杜云萝下意识的往安冉县主那儿多瞧了两眼。
安冉县主正和施莲儿说话,唇角扬着,似还有几分愉悦,留意到杜云萝的目光,她抬眸迎上来,又轻轻说了一句,使得施莲儿也一并看了过来。
视线隔空对上,施莲儿掩唇一笑,说不出的自在得意。
杜云萝暗自好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话当真是一点都不错。
就因为杜云萝不喜欢施莲儿,安冉县主竟然能不顾出身与她一道欢喜说话,这份待遇,连杜云诺都没有呢。
霍如意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嗤笑道:“刚才乡君说,今日来的都是沾亲带故的姐妹,别的我都了解,段华言是田婧的表外甥女吧?那施姑娘呢?又是哪家亲戚?”
田婧脸上一红,隐隐有些愠色。
田家和段家的关系,田婧一直不肯挂在嘴边。
她和段华言的年纪相差不多,可辈分却差了一辈,两个人真论起来,早就出了五服了,若真是平辈,大家表姐表妹亲亲热热也没什么,可偏偏……
她一个好好的豆蔻少女,有一个与她一般大的表外甥女,一想起这些,田婧就觉得自个儿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两家都在官场,不可能全无往来,但既然出了五服,田婧尴尬。段华言也没好到哪儿去,彼此心照不宣,客气地称呼田姑娘、段姑娘的。
什么表亲关系,见鬼去吧。
却叫霍如意直接喊破了。
田婧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全是泪水,恶狠狠瞪了霍如意一眼,决定围魏救赵:“华言,施姑娘是你的表亲?”
段华言一听这阴阳怪气的口气。就晓得田婧动怒了。
她有些无奈。也有些委屈。
辈分这东西,又不是她惹出来的,田婧不喜欢。难道她段华言就喜欢生生小上一辈?
段华言咬着下唇,道:“施姑娘不是我家表亲,施姑娘的兄长也是历山书院的,这几日在我家小住。”
田婧冷笑一声。
霍如意越发诧异了:“这都腊月十八了呀?竟然还会在别人府上小住?真真意外呢。你要是不说。我还当是姻亲走动呢。”
腊月元月,各家事多规矩也多。
若不是穆连慧下帖。又是在望梅园,谁家姑娘在腊月里会来赴宴呀。
可施莲儿倒好,这个时候在段家小住。
段华言看着施莲儿,笑容讪讪。
她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施仕人兄妹两人是进京城采买年货的。正巧遇上了段观清,段观清好客,就请两人回府吃盏茶。
段老爷知道是儿子的同窗。便帮他看了看文章,一看之下颇为喜欢。
段华言与施莲儿一见如故。又想着要去赏梅宴,她与其他人家的姑娘都不太熟悉,又有田婧那个看她横竖不顺眼的人在,她便请施莲儿一道去。
明明想得好好的,可真到了这里,叫霍如意几句话一说,她才意识到,留人在腊月里小住是不好的,不仅让施莲儿受了指责,段家也要让人笑话。
早知道,就听母亲的,不这般做了……
段华言犹自后悔,不去接霍如意的话,霍如意一拳打在棉花上,撇撇嘴不闹了。
杜云诺附耳过来与杜云萝道:“你放心,只要看好她,还能折腾出些什么幺蛾子来?”
杜云萝缓缓点头。
穆连慧亲自取了雪水来,在花厅里支了一个炉子煮水。
龙凤茶团清香四溢,叫人不由期待起来。
穆连慧煮的一手好茶,听闻在普陀山时,皇太妃每日的茶都是穆连慧亲手煮的。
见穆连慧一副专注模样,饶是几个心中都有气,也不在逞口舌之风,反倒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起了穆连慧。
穆连慧不自谦,也不自夸,只说这雪水是梅林枝头采下来的,又说那茶团是宫里赐下来的,等茶汤做的,才让侍女动手,一一分给众人。
杜云萝闻了闻,真的不输给那外头的寒梅。
穆连慧净了手,取了些香膏抹了,笑盈盈与杜云萝道:“云萝,你会煮茶吗?”
杜云萝微怔,浅浅品了茶汤,口齿留香,她抬起头来,话并不说满:“不及乡君技艺精湛。”
“那你可要好好练一练,”穆连慧走到杜云萝边上,声音压低了些,“阿潇最喜欢饮茶了,你练好了煮给他尝尝。”
声音是压低了,可却依旧不算轻,整个花厅里人人都听见了。
有人故作镇定,有人善意微笑,也有人冷冷哼了一声。
杜云萝捧着发烫的茶碗。
她与穆连潇做过夫妻,丈夫的喜好个性,她又怎么会不清楚。
穆连潇那个人,不喜欢饮茶。
他做事直爽,若是练功回来,拿起茶壶就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去了,若是闲暇时,他吃茶也很随意,才不会去讲究用什么茶团用什么水呢。
煮雪水这样附庸风雅之事,一年里难得又一回,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两人独处时添个乐子。
不过,能添的乐子多得是,下棋弹琴,哪样都比煮茶对穆连潇的胃口。
穆连慧这是诓她呢。
心里透亮,杜云萝抬眸看着笑得亲切温柔的穆连慧。
不就是装模作样吗?
你们会,我也会。
眨了眨眼睛,几分欢喜几分羞涩,杜云萝道:“我知道了,谢谢。”
穆连慧似是很满意杜云萝的反应,在她身边坐下,轻轻靠近了些,与她咬耳朵:“你别怕羞,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你看阿暖,我二哥长什么模样,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她一清二楚的。”
杜云萝垂眸:“我没想好要问什么。”
穆连慧哧哧笑了:“听说你在法音寺里见过阿潇?我去问他,他一个字都不肯说,你告诉我吧。”
杜云萝浅笑。
法音寺的事体,便是她不说,这么多双眼睛其实也瞒不过去。
杜云萝理了理思绪,道:“就是我去放生池边,差点叫人撞下水去,是世子拉了我一把,我没站稳,摔了脚。”
“没站稳?阿潇不是拉了你吗?”穆连慧不解。
“拉了又松手了。”
穆连慧眼眸一转:“哪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