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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刻薄些,杜家又不缺下人。要一个烧火丫头一样的奶奶,真真笑死人了。
水月弯下身,压着声问道:“今儿个日头不错,奶奶,奴婢是不是也把四爷的被褥毯子抱出去晒一晒?”
甄氏看了眼四水。
四水赶忙道:“太太,昨日里刚刚晒过。”
甄氏点头,道:“水月。这是四水的活。你抢了他的,他哪里还有饭吃。”
四水连连点头:“好姐姐,奴才就只能帮四爷收拾收拾东西。牵牵马,您揽了一半去,奴才就……”
水月见此,自不提了。
外头的施莲儿手脚麻利。晒了被子,又把屋子扫了。这才算忙完了,在回廊里来回走了走。
杜云萝不想现在就叫施莲儿发现,躲开了窗边。
甄氏坐着等着,她倒要看看。一会儿杜云荻下学回来,这施莲儿是怎么和他说话的。
来的时候,甄氏仔细想过的。
这个年纪的姑娘家。心中有个爱慕的人,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体。
杜云荻出身好。功课好,模样又好,叫人惦记上了也是寻常,若没一个人喜欢她的儿子,甄氏才觉得意外呢。
少女怀春,只要不僭越了,规规矩矩的便好。
四水和常安是告了状,可单凭这两人的几句话,就在名节上质疑一个姑娘家的,在最初的激动过后,甄氏还是要稍稍掂量掂量的。
若是施莲儿没想透彻,甄氏不介意点拨点拨,秀才家的女儿,只要不是个蠢的,就该晓得知难而退。
若施莲儿是个想借机傍高枝的……
那就走着瞧吧。
相比甄氏这儿还要再持斟酌态度,杜云萝就简单多了。
经历过一世,知道施莲儿会给杜家带来多少眼泪,杜云萝恨不能快刀斩乱麻,什么施莲儿施仕人,一并切断了和杜云荻的关系才好。
讲堂放了课,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回来。
甄氏不叫四水出去迎,四水便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墙边。
施莲儿理了理头发衣摆,转身从房间里拎出一篮子大枣,迎了上去。
晓得施莲儿的注意力不会再转到窗户这儿来,杜云萝把窗微微推开了些,好叫甄氏也瞧清楚。
杜云荻与几位同窗一道说笑着过来,其中有一人,杜云萝瞧着颇为眼熟,仔细一看,正是法音寺里与穆连潇一起出行的一位公子,另两个人,个头高些的是施仕人,余下的,杜云萝就不认得了。
见了施莲儿,施仕人笑容满面:“送枣子来了?”
施莲儿笑着点头:“今儿个早上才从树上打下来的,可甜了。”
施仕人伸手拿了一个,又叫杜云荻几人也尝一尝。
施莲儿抿唇直笑:“哪有站在院子里吃的呀,大哥,你的份我留你屋里了,这些我给几位公子分一分吧。”
从杜云萝的角度往外瞧去,正好能看清施莲儿的侧脸。
施莲儿说话时,全程眸子就黏在了杜云荻身上,一副把不能贴上去的模样。
杜云荻恍然未觉似的,客气道了声谢,吩咐常安抓了一把,便算是分过了,径直往屋子里来。
门一把推开,四水站在墙边,咧着嘴唤了声“四爷”,目光却不住往里间转。
杜云荻顺着望过来,一眼瞧见甄氏和杜云萝,他眉毛一挑,惊喜不已,正要上前问安,却听施莲儿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
“杜公子莫要客气,枣子还多,我给你挑一些放在桌上吧。”施莲儿一边说,一边就迈了进来…
杜云荻没料到她会往里走,一时愣怔没拉住。
施莲儿走了两步,自己却顿住了,直直望着坐在桌边的甄氏和杜云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说之前甄氏心里还存了些观望的心思,此刻见施莲儿是个敢随意往杜云荻屋里迈步的,当即就沉下了脸。
看来,还就是如她囡囡说的,这施莲儿是个不要脸的。
不说高门大户规矩重,施家也算是读书识字的人家吧?就算是碍于生计,姑娘也要抛头露面,可也没有哪个姑娘能径直往爷们屋里冲的!
这、这简直是成何体统!
甄氏面露愠色。
杜云萝扫了施莲儿一眼,唤道:“四水,你愣着做什么?施姑娘送枣子来,你赶紧接了,再把人送出去,施姑娘还要去其他公子屋里送枣子呢,你慢手慢脚的耽搁些什么工夫?还有没有规矩了?”
屋里、规矩,四水晓得杜云萝在骂施莲儿,他不敢有半点儿不满,连连应声,到了施莲儿跟前,抓了两把枣子塞给常安,拱手朝施莲儿做了个揖:“施姑娘,不耽搁您分枣子,您请。”
施莲儿咬紧了后槽牙,直直盯着杜云萝。
这通身富贵人家打扮,这指桑骂槐的尖锐语气,施莲儿想,这定然就是杜家那位骄纵的五姑娘了。
第95章 印象
杜云萝若是知道施莲儿是这么想的,一定会忍不住笑到打滚。
这般岂能算得上骄纵?
她就算想不要脸不要皮地对付施莲儿,后头还有甄氏拦着。
对付施莲儿的法子多的是,甄氏才不会让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平白连累自家名声。
施莲儿站在原地,脚步半点儿没有挪。
四水心中一阵烦躁,这天底下的姑娘里,怎么会有这般厚颜之人呢?自家姑娘已经送客了,这施莲儿还站在这儿不走,他是一个小厮,难道还能把施莲儿拖出去不成?
四水硬着头皮,道:“施姑娘,我们太太与姑娘来瞧我们爷,您请吧……”
施莲儿总算是动了,却不是往外头走,而是微微侧身绕开了四水,又往屋里走了两步:“原来是杜夫人与杜姑娘来了呀,我不晓得你们在,若早些知道你们在,刚刚我就来问安了。这些枣子都是新鲜的,夫人尝一尝。”
说完,施莲儿就从篮子里捧出一把枣子,递到甄氏跟前。
甄氏的眉心跳了一跳,这般自说自话之人,真真叫她开眼界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是不喜欢,人家递了枣子过来,也断没有打出去的道理。
甄氏淡淡道:“我坐了几日的马车,这会儿吃不下东西,四水已经抓了两把了,够了。姑娘忙你的去吧。”
碰了个软钉子,施莲儿只好又去看杜云萝。
杜云萝只当没瞧见。
杜云荻往后退了两步,轻声与常安说了两句,常安猛点头,一溜烟跑出去了。
施莲儿被晾在了原地。面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她转过身去看杜云荻,盼着杜云荻能帮她打个圆场,可偏偏,杜云荻正听四水说话,压根没看着她。
“莲儿,”窗外传来施仕人的声音。他快步经过窗前。从门外进来,拱手行礼,“杜夫人、杜姑娘。在下施仕人,是云荻的同窗。家妹不懂礼数,叫两位见笑了。”
甄氏不喜施莲儿,对施仕人也就没有多少好感。闻言,只是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看着施仕人把施莲儿拖了出去。
四水赶忙跟出去,带上了门,和常安两人守在了外头。
常安摸了摸胸口,低声道:“亏得爷让我去找了施公子。”
四水撇撇嘴:“不然还能怎么办?我们爷又不能把施姑娘架出去。”
施莲儿叫施仕人带了回去。关上门之后,凤眼通红:“什么叫我不懂礼数?什么叫我让她们见笑?哥哥你都没有听见,那杜姑娘说话有多刻薄!”
“那又如何?”施仕人压着施莲儿坐下。“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是定远侯府的世子妃。我们是什么身份?别说是刻薄你几句,便是打你一顿,你又能如何?”
“这世上就没有王法了?”施莲儿扑倒在桌上,咽呜出声。
施仕人搬了椅子在一旁坐下,好言劝道:“我早跟你说了,云荻脾气好不假,但杜家不是我们能高攀的,你偏偏就……”
“哥哥往后难道不考功名了?”施莲儿泪眼婆娑抬起头来,“等同朝为官,我也是官家女了,怎么就是高攀?”
施仕人叫她哭得头痛,可还是耐着心思道:“考功名又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父亲考了多少年,落榜了多少回?我便是考上了,根基这般浅,又怎么与杜家平起平坐?就算有那一日,你不怕做个老姑娘等着,杜家难道会不给云荻娶妻?”
“做不成妻,我能做妾!”施莲儿梗着脖子道,“凭什么她能高高在上,脾气大得跟我欠了她银子似的?她一个五品官的女儿,能高攀侯府做嫡妻,我爹是个秀才,你往后再走仕途,我就不能去杜家做妾了?”
施仕人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杜云萝的父亲是从五品不假,但她的祖父是从前的太子太傅,如今还在东宫里走动,听说中秋时太子还赐酒到了杜府,这份体面,满京城能找出几家来?
这些官场上的道理,施仕人与施莲儿是说不通的。
施莲儿絮絮道:“我知道杜家厉害,就是因为杜家厉害,才更要抓着不放。哥哥与父亲总说我不懂事,不懂官场水深,说哥哥没根基,就算能中了进士,也难平步青云。既如此,更需要我了呀。哥哥你想,我若能入杜府,杜家难道会不帮衬着你?我们与定远侯府成了亲家,往后走得路难道不宽些?”
施仕人沉默了。
他知道施莲儿这几句话说得对。
施家并不宽裕,他每年咬牙挤出这么些束脩银子来历山书院,除了念书,更重要的是累积人脉。
他有心图之,对同窗们亲切,这才有了今日的好人缘,他出身如此普通,却能和书院里一众官宦子弟走得近,不得不说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这些人,往后能在仕途上拉扯他一把,能在他进入京城权贵圈子时做个引路人,他如今的苦心才不算白费。
杜云荻为人爽朗,没有官家子弟的纨绔脾气,前两年还不显山露水的,这半年多,杜家眼瞅着是节节高了,施仕人很希望与杜云荻的关系能更好些,因此之前对于施莲儿的心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是今日……
“你若真心是这么想的,杜夫人和杜姑娘来了,你就该避让些!”施仕人道。
施莲儿撅着嘴,擦了擦眼泪:“我只想让杜夫人对我有些印象。”
施仕人叹息:确实是印象深刻了。
“你那些心思,暂且收一收吧!”施仕人见施莲儿要反驳,赶忙又道,“你说做妾就做妾?杜家的门是你想进就进的?别说云荻没正眼瞧你,就算他正眼瞧了,上头还有杜夫人。”
施莲儿紧紧咬住了下唇,目光往东边瞥了一眼。
她在市井长大,女人对付男人的手段,没亲眼见过也听过不少。
只要她能拉拢了杜云荻,杜家碍于名声,难道会不认账吗?
就算杜云荻不正眼瞧她,她一样有办法。
另一边,杜云荻等四水和常安守了门,这才上前到了甄氏跟前,直挺挺又要跪下去,叫甄氏一把给拖住了。
“又不在家里,讲究这些做什么?”甄氏连连摆手。
杜云荻拗不过甄氏,在一旁坐下了。
甄氏仔细看了看儿子眉宇,再看一眼桌上的大枣,问道:“那个施姑娘,每回都往你屋里来送东西?”
第96章 点破(月票130+)
一听这话,杜云荻忙不迭摇了摇头:“她、她今日是头一回进来,若是晓得她是这等直接就往屋子里走的人,儿子怎么也会拦着她的。”
甄氏细细观察杜云荻神色,见他有些尴尬,有些慌乱,却不似说谎。
亏得是头一回进来,若是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