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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口喘着气,道:“连诚,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记得要先换身干净衣服!”
“母亲,”穆连诚轻轻替练氏拍着脊背,轻声道,“您别这么想,父亲他心里一样不好受,他只是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就只能做自己最习以为常的事情。
从最细小的地方,稳住自己的心神。
练氏深吸了一口气,软倒在穆连诚身上,垂泪道:“这么说,连潇从宫里带回来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阿喻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穆连诚道。
回京的路上?
练氏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扣住了穆连诚的手腕,道:“连喻回来了?”
穆连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悲伤。
那抹悲伤就像一把刀子,瞬间划破了练氏的心,也打破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明白了穆连诚的意思,穆连喻的确回来了,是被抬回来的。
练氏哀嚎一声,重重捶了捶榻子:“那算什么回来?那能叫回来?我可怜的连喻!我送他走的时候,他答应得好好的,说会听话,不会再惹是生非……”
穆连诚握紧了练氏的手,不让她在捶打榻子:“母亲,阿喻真的没有再惹是生非,战场上的事,就是如此……”
“两年多啊,我这盼着他回来,却盼到这么个结果!”练氏的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大口大口呼吸着,依旧无法缓解胸闷,“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不懂,我只知道,我的连喻没了,没了!”
穆元谋从内室里出来,看着悲痛欲绝的练氏,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他在榻子边坐下,道:“夫人,连喻没了,再难过,再悲痛,也要挺过去。”
练氏挣脱了穆连诚,空洞的眸子直直看着穆元谋,道:“老爷,这是不是报应呀,报应我……”
“别胡说八道!”穆元谋打断了练氏的话,叹道,“用了晚饭没有?”
练氏垂着头不语。
蒋玉暖答道:“母亲什么都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穆元谋摇了摇头,让朱嬷嬷去准备些吃食,又与穆连诚道,“你们夫妻两个先回去吧,让你们母亲冷静冷静。”
穆连诚颔首,牵了蒋玉暖的手往外头走。
朱嬷嬷端了小米粥来,热腾腾的,练氏不肯用,被穆元谋盯着,又不得不用。
那小米粥下肚,胃里面不仅没有舒坦,反倒是排山倒海起来,最后全部吐了个干净。
朱嬷嬷唤了珠姗一道收拾了。
练氏歪在榻子上,面如死灰:“老爷,以后怎么办?”
穆元谋看着练氏,沉声道:“你想放弃?”
“放弃?”练氏蹭得直起身子来,她用力摇着头,泪水从眼中涌出,“连喻的命,都赔进去了,现在放弃,我的儿子不是白死了?”
穆元谋闻言,咬着牙道:“没错,不能让连喻白死。”
练氏的手紧紧攥成了拳,胸口起伏,道:“说到底,全是元婧害的!要不是元婧,连喻怎么会突然就去了北疆?要不是元婧,连喻也能跟连诚一样在冬天回京里过年,只要不在北疆,鞑子打进来了,连喻也不会出事!
都怪元婧,都怪她!
不单单是元婧,还有大嫂,还有她周琬,她给元婧说的什么亲事,要不是刘家短命鬼早死了,元婧怎么会归家来,怎么会祸害我的连喻……”
练氏趴在榻子上痛哭。
穆元谋听着练氏的哭声,端坐在桌前,闭着眼睛想着这一两年间的变化,以及往后的路要怎么安排。
韶熙园里,穆连潇趴在床上,灯盏放在一旁,杜云萝小心翼翼地取了药膏替穆连潇涂抹。
这药膏是宫里赐的,晓得穆连潇有伤在身,圣上请了御医给他查看,又给了伤药。
“御医怎么说的?和邢御医说得一样吗?”杜云萝一面抹着,一面问道。
穆连潇的下颚抵在手臂上,杜云萝柔软的小手在他背后揉压,偏过头看她,能看到她专注又小心的样子。
“都说要慢慢养,”穆连潇低声道,“好在身体底子好,筋骨愈合得也快些,估摸着到月底就不会再痛了。”
杜云萝松了一口气:“圣上还说了什么吗?”
穆连潇浅笑,他知道杜云萝想问的是什么,今日他进宫去,除了禀报岭东的状况,就是确认承爵的事情。
原本是一桩喜事,却因为穆连喻的战死蒙上了一层忧伤。
“云萝,”穆连潇的眸子沉沉湛湛,映着她的样子,“别担心,我真的没事。战争总有伤亡,起码,阿喻是战死的。”
杜云萝的心狠狠抽了一下,鼻子一下子就酸了起来。
吴老太君说过,将门的女子,就要做好自己的父亲、丈夫、儿子一去不回的准备。
这些将门的弟子们,一样都战死沙场的觉悟。
他们为国为百姓牺牲,用鲜血换来一门荣光,他们可以战死,却绝不愿意死在内斗上。
比起老侯爷、穆元策、穆元铭,比起前世的穆连潇,起码,穆连喻是战死的。
穆连潇坐起身来,抬手把杜云萝搂在怀里,薄唇贴在她的耳廓上:“起码,阿喻不是死在亲人的手里。
立场不同,有些话我说出来,二叔父和二婶娘也听不进去的。
云萝,阿喻是会为了二房的利益对我们拔刀相向,但面对鞑子时,他也绝不会退缩,能死在战场上,他会觉得光荣。
我想,这一点,我们四个兄弟是一样的。”
杜云萝的身子微微僵了僵,她细细品味着穆连潇的话。
也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这就是上过战场和只在宅门深处纸上谈兵的人的不同。
灯火摇晃,杜云萝的视线有些模糊,她鼓着腮帮子,哑声道:“杀鞑子是光荣,可活着回来也很重要。”
“我明白,所以我活着回来了。”穆连潇箍着杜云萝,安慰了几句,把话题带开了,“承爵的诏书很快就会送到府里,圣上知道大哥也回来了,这次奇袭古梅里有大哥的功劳,让我过两日带大哥进宫。
到时候你随我一道去,皇太后和皇太妃也在念叨你,让你带延哥儿去慈宁宫。
慈宁宫里也想见一见大嫂,大嫂从未入过宫廷,还要你多多提点……”
第484章 交接
翌日一早,单嬷嬷就使人到各房各院里,免了一切晨昏定省。
杜云萝不用过去柏节堂了,可敬水堂那里,她是要过去一趟的。
穆连潇也想一道去,叫杜云萝拦住了。
“叫人抬进抬出的,你不嫌别扭,母亲看着还难过呢。”杜云萝笑着把延哥儿交给穆连潇,“在岭东的时候,你都没工夫陪哥儿,这回正好,趁着养伤,多陪陪延哥儿。”
穆连潇捏了捏哥儿的小脸,倒也没再坚持。
他之前岂止是没空陪着妻儿,连母亲身边都不能尽心尽力。
说真心话,穆连潇当然想多陪陪周氏,可杜云萝说得对,他叫人抬进抬出的,周氏看着就会难过。
要进宫回话时是免不了,平日里,周氏更愿意他能多在屋里养伤,莫要多花头。
杜云萝领着人去了周氏屋里。
周氏刚刚用了早饭,坐在罗汉床上,面前摆了几子,上头堆了一本账册。
杜云萝福身行礼,心里有些疑惑,周氏素来要伺候吴老太君用饭,就算老太君免了晨昏定省,周氏也会过去柏节堂,怎么今日这样子,似是不出门了。
苏嬷嬷看出来了,低声与杜云萝道:“老太君特特使人吩咐的,说太太前些日子身子就欠妥当,不许她再操劳了,她屋里用饭,还有四太太伺候,不消太太忙碌。”
杜云萝颔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周氏这才从账册上抬起头来:“你们才刚回来,原本这些事情,不该心急火燎地就交接。
可眼下,一是连康媳妇要见族里人,二是延哥儿要抓周了,再往下,等连喻回京来,府里治丧,各处都要打点忙碌。
与其等事情都挤在一块时,不如现在就接起来。
府里的状况你也知道,比起你们去岭东时,换了几个人手,回头你见一见。”
杜云萝应了,周氏那日吐了一口血,就算这几日还精神,可毕竟伤元气,府里接连这么多事情,若样样操心,杜云萝都怕周氏的身子骨扛不住。
不仅仅是周氏数的那几桩,杜云萝想了想,道:“昨晚上世子说,承爵的诏书已经在拟了。”
周氏乌黑的眸子亮了起来,眼底滑过一丝笑意:“这是好事,不管如何,先承爵了,这家里的事儿才好理得顺。”
定远侯府缺个能在官场上立足的男人,这些年,只有一个世子,到底显得单薄了些。
穆连潇承爵后,虽然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但身份和称呼变了,很多规矩也会跟着变。
只不过,因着穆连喻战死,无论是承爵还是延哥儿抓周,都不能热热闹闹大办。
府中事物,旁的倒也好说,可抓周、承爵、治丧这种事情,杜云萝是头一回操办,很多不懂的地方都要一一与周氏商量。
婆媳两人坐着说了一上午。
等西洋钟打了点,周氏才回过神来,道:“先回韶熙园去吧,事情总归是一样一样来的。”
杜云萝正要告退,想起穆连潇昨夜的话,又与周氏道:“圣上让世子领大伯进宫去,慈宁宫那里,说是让我带着延哥儿过去,还想见一见大嫂。”
周氏抿唇。
圣上对战功赫赫又以身殉战的侯府素来高看一眼,也是对将门勋贵的安抚。
这些年,穆连潇颇受圣宠,此次在岭东,又除内患,又御外敌,伤重而归,之后的封赏是少不了的。
而穆连康,这位在九年前失踪,又突然回来的定远侯府长孙,带领着将士们穿过大漠打下古梅里,颇有些传奇色彩,圣上想见他也是情理之中的。
另有一点,穆连喻战死了。
连字辈年纪最小的穆连喻死在边关,为了安抚人心,宫里少不得要有些表示。
就像当年老侯爷和穆元策、穆元铭死后,慈宁宫封了穆连慧为乡君,更让她随着皇太妃去了普陀山一样,这一次,宫里的赏赐怕是会落在穆连康头上。
“既然是皇太后的意思,自当谨遵。”周氏想了想,道,“赶紧让人给连康媳妇赶一身进宫穿的衣裳头面,既合身份,不会在慈宁宫里失仪,也不会违了连喻的孝期。”
杜云萝颔首应下。
许是穆连潇身子未愈,宫里也没催着让他们进宫去。
反倒是吴老太君先知会了族中,让庄珂认一认亲。
杜云萝不喜和族中人打交道,只是这种事情,还真不能缺席。
她等在二门上,见族长老夫妇下了马车,她上前问安。
两位老人年纪不轻了,精神却极好,乐呵呵地与杜云萝说话。
桂氏上前搀扶了老夫人,目光上下打量了杜云萝,笑着道:“老太君果真会调教人,侄媳妇比起刚成亲时,瞧着可沉稳老练多了。”
一句话,又夸杜云萝,又夸吴老太君,即便老太君不在这儿,这话都会传到柏节堂里去。
杜云萝的面上依旧淡淡的,她恨桂氏,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今生桂氏会不会见风使舵倒向二房,她都恨桂氏。
恨归恨,明面上,还是少不能唤一声“浒三婶娘”。
花厅里,族长老夫妇给吴老太君见了礼,因着穆连喻的事情,彼此面上都没有多少笑容。
陆陆续续的,族中有头有脸的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