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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杜云萝的本心,像苍术这种背后生事搬是非的人,她是不喜欢的。
可她才嫁进来一个多月,苍术犯的也不是叫人一刻也容不得的大错,杜云萝这时候就换人手,多少显得有点没事找事。
杜云萝不想给吴老太君和周氏留下这样的印象。
便是要把苍术换了,好歹也再等上些时间。
锦岚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个柏节堂里的张婆子。
“妈妈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打发个小丫鬟过来就好。”杜云萝笑了。
“夫人可折煞奴婢了,奴婢可不是什么金贵人,能跑个腿在夫人跟前露个脸,是奴婢的福气。”张婆子道。
一句话说得几人都笑了。
“前些日子,老太君腌了一坛子蜜煎,今日得了,晓得夫人爱吃甜口的,就让奴婢请您过去尝尝。”
杜云萝笑盈盈道:“一说我就馋了,妈妈回去禀祖母,我这就过去了。”
张婆子领了赏钱回去复命,杜云萝略收缀了一番,也就往柏节堂去。
柏节堂里,丫鬟婆子们忙着问安,张婆子迎上来,道:“夫人,二太太在屋里跟老太君说话,您……”
杜云萝会意了,练氏和吴老太君在谈的内容并不适合她听,她虽好奇,但也不会蠢到去听墙角,便道:“我来时瞧见园子里的杏树开花了,我去折两支来给祖母插瓶。”
“还是夫人有心,”张婆子腆着脸道,“夫人稍待,奴婢去取剪子篮子来。”
锦蕊接过了篮子。
杜云萝往回走到园子里的杏树下。
说是折枝,但杏树的枝叶岂是杜云萝更剪得到的,她只管选,自有司花的婆子拿着剪子上去剪。
锦蕊和连翘帮着一块挑选枝条。
杜云萝淡淡睨了连翘一眼。
连翘是从柏节堂里出来的,若要打听吴老太君和练氏说了些什么,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连翘对吴老太君格外忠心,杜云萝一时吃不准她会不会帮忙去打听。
连翘是个明白人,只这一眼就明白了杜云萝的意思,她低声道:“奴婢一会儿问一问芭蕉吧。”
杜云萝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说了一声“好”。
再回到柏节堂里时,练氏已经走了。
杜云萝提着篮子进去,笑着对吴老太君道:“我瞧园子里的花开得好,就借花献佛来了。”
吴老太君哈哈笑了,看着她插瓶,夸赞了几句,让单嬷嬷取了蜜煎来。
杜云萝一看,吴老太君做的是糖佛手。
“我就好这一口,偏偏那一个两个的都不喜欢,这些年都是我一人尝,”吴老太君笑着道,“如今添了一个你,我也就不私藏了。”
吴老太君爱好蜜煎,每年都会依着时令备上各种。
“等入夏去南方采买些杨梅,糖渍杨梅也是美味。”吴老太君眯着眼道。
杜云萝笑了:“跟着您,我是有口福了。”
既然是下午时来了柏节堂,吴老太君便吩咐夜里加两道菜,又让人去门房传一声,让穆连潇回府后就直接过来。
饭桌上,周氏见吴老太君心情好,不由道:“多几个人就热闹,往后让连潇两口子也来陪您吧。”
吴老太君摇头,笑道:“老婆子上年纪了,夜里吃多了不克化,他们一来,我就管不住嘴了,你看,我今儿个又多用了半碗,还是算了。”
周氏忍俊不禁,倒是没有再劝。
吴老太君看向穆连潇,问道:“圣上的意思,是让你五月走,对吗?”
穆连潇恭谨答道:“大约是五月初五,最迟也就到五月半。”
吴老太君思索了一番,道:“既如此,等过了清明,要是还得空,你陪你媳妇去桐城,前回怪失礼的。”
杜云萝闻言一怔,上次吴老太君提及,她只当老太君就是随口一说,哪知竟是放在心上了。
穆连潇自是没有意见,应下了。
吴老太君吩咐周氏:“连诚媳妇的外祖家离得太远了,没有走动过,这一回就别从公中出银子了,长房自己备礼,轻重都好掌握。”
周氏眉梢微微一动,垂眸应下。
等回到韶熙园,趁着穆连潇在净室梳洗的时候,连翘来禀了话。
“老太君和二太太在说乡君和四爷的事体。”连翘附耳低声道。
穆连喻已经十四了,练氏就琢磨着该给他相看起来,若有合适的人家,就此定下来,也好多做准备。
吴老太君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可一旦说到婚事,就绕不开穆连慧。
穆连慧的年纪不小了,又是姑娘家,吴老太君一说起来就摇头。
练氏也拿穆连慧没办法,自家姑娘如今的心思,她是半点儿弄不明白,母女之间也不似几年前一般亲近。
在普陀山待了三年,穆连慧似乎连母女感情都给磨得淡了。
“老太君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管乡君怎么想的,二太太这个当娘的总要拿出个主意来,而且这主意也只有二太太来拿,老太君把关,不再经过旁人的手了,免得再闹得跟姑太太和大太太似的。”连翘压着声儿道。
第298章 遗憾
这倒是句实在话。
女人嫁人,就跟投胎似的,好坏全看命。
若是如意的,自然样样好,若是不如意,当真是一辈子都受罪了。
再者,这夫妻相处,本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处得好不好,外人哪里看得明白。
穆元婧嫁人时,也是千挑万选了的。
周氏提议了蜀地刘家,老侯爷与老太君把关,最后成了事。
可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穆元婧恨不了吴老太君,只能把气往周氏身上撒。
吴老太君经历过一回了,轮到穆连慧时,便有了这么一个说法。
不管将来好坏,穆连慧要么恨祖母,要么恨母亲,两人都是她的至亲,心里不落位,嘴上脸上也会顾忌些。
总归是别再殃及旁人了。
“可有提出人选来?”杜云萝轻声问连翘。
连翘摇了摇头:“若有人选,二太太也不至于唉声叹气了。”
杜云萝了然地点了点头。
定远侯府连字辈唯一的姑娘,又有乡君封号,在普陀山陪了皇太后三年,穆连慧这样的条件,嫁得低了,练氏不满意,可嫁得高些或是门当户对,如今还剩下几个合适的?
话说回来,练氏想靠穆连慧的婆家给穆连诚添些底子,自然是要选王侯将相。
可李栾是生生叫穆连慧自个儿推出去的,得罪了皇太后,李豫那里的路也就绝了。
再往下数,年纪匹配的,到底少了些。
杜云萝琢磨着练氏要烦上一段时日了,反倒是穆连喻的婚事还好处理些。
她记得,前世的这个夏天,穆连喻的岳家就定下来了,门第算不上多高,与练氏娘家那儿勉强算得上沾亲带故,等于是练氏的“自己人”。
杜云萝正思忖着,见穆连潇从净室里出来,她便把那些心思暂且抛到了脑后。
穆连潇的头发湿漉漉的,一面拿着帕子擦拭,一面问道:“云萝,皱着眉头想什么呢?”
杜云萝抿唇抬眸看他。
连翘暗悄悄退了出去。
杜云萝见那帘子晃动,她不由勾了唇角,起身拉着穆连潇坐下,接过他手中帕子,仔细替他擦干。
穆连潇的头发随了周氏,发丝又细又直,不用怎么打理,就能梳理开。
不似杜云萝的长发,软虽软,却总缠在一起,女人家梳头样式多,一日下来,总要费些工夫才能打理好。
杜云萝羡慕穆连潇的头发,听穆连潇又问了她一回,她便道:“在想清明后,世子到底有没有空陪我回桐城。”
穆连潇挑眉,他是应了吴老太君,可四月里到底得不得空,他其实也说不准。
他毕竟是吃着朝廷的俸禄,皇命为先。
穆连潇微微往后倚,背靠着杜云萝,抬头看她:“你想回去?”
杜云萝沉默,半晌还是实话实说:“想的。前回从桐城回来时,祖父刚刚能开口模模糊糊说几句话,他说,他知道你到过甄家,可惜他病着,没亲眼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模样的,我答应他了,往后跟你一道去看他。”
杜云萝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她没忍住,透了几分哭腔。
偏转过头,吸了吸鼻子,杜云萝扯出个笑容来:“还是要你得空才好……”
穆连潇抬手,轻柔包裹住杜云萝的手,带到唇边啄了一口。
他知道她懂事,所以愈发心疼她。
而杜云萝对甄老太爷的思念,叫他不禁想起了老侯爷。
穆连潇是由老侯爷教导的,教他习武,教他认字,他记得第一次被祖父抱着策马驰骋,他也记得祖父握着他的笔杆一笔一划教他横竖撇捺。
他总想着要替祖父做些什么,他也在力所能及地做,可他终究没有全部做完。
有些事可以等,有些不行。
子欲养而亲不待,他的祖父、父亲,都不在了,他们没有看到他建功立业,看到他迎娶娇妻。
这样的遗憾,他想越少越好。
桐城那里,甄老太爷的身子虽有邢御医照顾,可毕竟得过偏枯之症,往后的事情说不准。
若今年不去,等上一年两年的,兴许……
他不希望让杜云萝哭着后悔。
“我尽量。”穆连潇道。
杜云萝笑着点了点头。
这三个字简单,但杜云萝很快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
穆连潇越发的早出晚归,他很忙碌,除了夜里相拥而眠时说上几句话,其余时间,两人连交谈的机会都没有了。
杜云萝清楚穆连潇的难处,自不会抱怨,从周氏手中慢慢接管了长房上下事务,空闲时便纳鞋垫做中衣,日子踏实极了。
这日去柏节堂里请安,便陪着吴老太君用午饭。
芭蕉摆了桌,杜云萝扶着吴老太君坐下。
老太君执筷,刚想下筷,转头又看芭蕉:“今儿个是元安媳妇生辰吧?”
芭蕉思索着道:“是四太太生辰。”
“使人去厨房里问问,长生面可有送过去了?别稀里糊涂地给忘了。”吴老太君吩咐道。
芭蕉应下。
待用完了饭,回话便来了,说是已经送过去了,叫老太君放心。
吴老太君点头,叹息着想与杜云萝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一字未吐。
等杜云萝回去了,吴老太君便让单嬷嬷随她去了小佛堂。
单嬷嬷点了香,吴老太君在佛前跪下,叹道:“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可我想起来,还跟昨天一样。
我自己生了四个,对生孩子早就不怕了,却是叫元安媳妇吓得魂都飞了。
成了形的男孩啊,就这么没了,要不是菩萨保佑,险些就一尸两命。”
单嬷嬷垂手,睨了吴老太君一眼,她明白为何老太君刚才不与杜云萝说了。
陆氏是因为穆元安战死而失了遗腹子的。
这种话题,无论是如今挺着大肚子的蒋玉暖,还是为了香火在努力的杜云萝,还是不听为妙。
单嬷嬷垂眸道:“还好四太太是挺过来了。”
吴老太君无声诵经。
过了两刻钟,芭蕉来寻,说是陆氏来了。
陆氏入了小佛堂。
单嬷嬷问了安,看了一眼陆氏的装扮。
虽是生辰,可陆氏依旧穿得素净。
穆元安去世十多年了,这十几年间,陆氏的身形也有了不少变化,这几年的新衣具是素服,从前的艳丽衣裳,已经不合身了。
逢年过节,府中办喜事时,陆氏也只是添些首饰,让自己稍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