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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萝捧着杏仁饮抿了两口。
杏仁饮不冷也不热,这个季节里喝起来正好,因着她喜好甜口,调入了些蜂蜜,入口柔滑甘甜,让杜云萝很是喜欢。
“锦蕊儿,”杜云萝依旧看着窗外,并没有回头,“你看,我的手伤了呢,哎……”
锦蕊垂眸,关切道:“姑娘,破了些皮,痛是肯定的,您忍一忍。”
“其实也不痛,”杜云萝轻声笑了,“只要母亲别恼得再打我手心便好。”
锦蕊微怔,心说姑娘的手都伤了,太太怎么还会打手心,刚要张口问上一句,见杜云萝笑盈盈的,她一个激灵,不说话了。
姑娘这是在告诉她,让她莫要告诉太太吧。
锦蕊苦恼万分,说了,姑娘不饶,不说,回头太太知道了,又要怎么办?
两头为难,锦蕊犹豫万分,要知道今日跟着姑娘出来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她情愿跟锦灵换一换,留下来守安华院。
思及此处,锦蕊眼睛一亮。
锦灵,对了,就是锦灵!
锦灵跟着姑娘出来好几回了,上次世子送姑娘回府时,身边伺候的也是锦灵。
看姑娘和世子说话模样,显然也不是头一回这样了,可锦灵却从没有提起来过。
锦蕊轻咬下唇,这个死丫头,竟然瞒得死死的,这是个姑娘一个鼻孔出气呢……
罢了罢了,锦灵睁只眼闭只眼的,她若是去太太跟前说道,往后还怎么在姑娘跟前跟锦灵别苗头?
锦蕊想明白了,笑嘻嘻道:“姑娘,太太最疼您了,见您伤了,指不定怎么掉眼泪呢。姑娘,世子给的药肯定好,您伤好得快些,太太也放心。”
杜云萝抿唇,半晌低低应了声。
锦蕊这才放下心来,又取出红漆食盒打开,让杜云萝挑选。
杜府厨房里的点心,比不得御膳房,也比不得素云坊,但依着杜云萝的口味添了糖,杜云萝吃惯了也很喜欢。
圆形的攒盘,外圈四等分,装了红豆饼、绿豆糕、百合酥、云片糕,内圈装了些姜糖。
杜云萝挑眉。
穆连潇不太用甜口的,杜云萝尝着正好的,叫穆连潇用了,都是太甜了。
唯独姜糖,许是穆连潇本就爱吃姜糖的缘故,两人的口味竟然差不多。
杜云萝挑了一颗塞进嘴里,含着允了允,辛辣味道叫蜜糖冲淡,留下生姜的香味,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撩开帘窗,杜云萝笑着唤道:“世子。”
骑在马上的穆连潇偏过头看她,见她笑容满面,不由也笑了:“怎么了?”
手指从食盒里取出一块姜糖,杜云萝把手伸出了车窗:“吃姜糖吗?”
姜糖?
穆连潇的目光落在了杜云萝的指尖。
青葱手指纤细如玉,指甲上的丹蔻染了有几日了,底部长了些,露出原本的颜色来,拇指与食指捏着一颗姜糖,而这只手的主人就抬眸看着她。
杏眸晶亮,如有星光。
像极了写了一张好字,急匆匆等着父母夸赞的孩子。
穆连潇失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那上头去,可就是觉得杜云萝的眼睛好看极了,好看得让他心头一烫。
没有想太多,穆连潇轻轻拽了拽缰绳,靠近了车厢些,突然弯下腰来,张嘴含住了姜糖。
微凉的薄唇触及杜云萝的手指,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手中的姜糖被卷走了,温热的舌尖划过指尖,她怔怔看着穆连潇笑着又直起身来,拉开了距离。
她的胳膊有些僵,慢吞吞收回来,指尖触觉清晰到她不知道怎么和穆连潇说话了。
这人,这人真是!
从前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就乱人心神,这会儿他分明就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人,竟也是如此,直白得让人……
穆连潇自己也有些发怔,杜云萝递糖给他,是在等他拿手接过来的,可他却直接含住了。
他知道刚才的举止无疑是孟浪了,可他就是不禁欢喜,舌尖划过白皙指尖,甜过姜糖。
穆连潇望着杜云萝显然还未完全回过神来的双眸,道:“很甜。”
杜云萝心头一颤,银牙用力咬开了口中的姜糖,一把将帘窗给落下了。
锦蕊蒙头吃绿豆糕,杜云萝转着眼眸嗔了外头的穆连潇一眼,也不管他看不看的见,手悄悄握空拳,下意识地磨了磨指尖。
马车停在了东街上一家医馆的后街。
穆连潇翻身下马,转身进了医馆,过了会儿才出来。
杜云萝又撩开了帘窗,接过穆连潇递给她的一盒药膏。
“试试看。”穆连潇道。
杜云萝点头,锦蕊拿了药膏过去,打开后是一股清雅味道,取了一小块,锦蕊小心翼翼吐在杜云萝的掌心,就怕一不小心又弄痛了姑娘。
有些凉,有些麻,却并不痛。
见杜云萝神色正常,锦蕊松了一口气。
第183章 烦心
杜云萝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那药膏是透明的,涂在掌心薄薄一层,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这个感觉有些熟悉,她从前似乎也接触过。
从前的杜云萝极少受皮外伤,又过去了这么久,一时半会儿的,她想不出个结果来,只凭直觉,这药膏她原也是用过的。
却不知道用到何处去了。
锦蕊把药膏收好,杜云萝也就先不纠结了,对穆连潇道了一声谢。
离开医馆后巷,回到东街上,这条路杜云萝就熟悉多了。
东街热闹,便是她不喜欢出门走动,也知道街上有京中最好的珍宝行、首饰铺子、成衣铺子,杜家也有一两家铺面就在东街上,往前行一段,拐个弯就是清水胡同,是定远侯府的所在。
穆连潇一直把杜云萝送到了杜家的角门外头。
杜云萝撩开帘窗。
穆连潇笑道:“明日里会送匹马儿过来,离去围场还有十多天,你别着急,我要是不在就先别练。”
杜云萝点头应了。
就在杜府外头,该说的话之前也都说了,杜云萝没有磨蹭,朝穆连潇眨了眨眼睛,就要回府。
“云萝,”穆连潇突然开口唤她,见杜云萝看着他,道,“姜糖,还有吗?”
不提姜糖也就罢了,一提起来,杜云萝只觉得两根手指的指尖滚烫滚烫的。
锦蕊捧着食盒咬着红豆饼,闻声噎住了,捶胸咳了两声。
知道锦蕊无心,可杜云萝就是脸上直冒烟,偏偏抬眸看去,穆连潇笑意温润,并不像在暗示什么的样子。
杜云萝暗暗咬牙,这般理所当然又一本正经,真是……
顾不上掌心伤口,杜云萝抓了一把姜糖,一并塞到穆连潇手里,嘟囔道:“没了,就这些了!”
说完,也不等穆连潇反应,放下了帘窗,催着车把式进府。
穆连潇捧着姜糖,看着马车入了角门,不由自主就笑了。
取了一颗含在口中,甜而不腻,果真好吃。
另一厢,杜云萝在垂花门上下了车,等走到莲福苑外时,已经神色如常了。
东稍间里,夏老太太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听着苗氏说话。
过几天就是清明,苗氏这段日子忙个不停,可她最最上心的还是春华院的整修翻新。
春华院是常年不住人了,可日常都在打扫,说是整修,要修补的地方也不多,只是苗氏讲究,娶媳妇一定是要住新房的,这才里里外外都粉刷了一遍。
“老太太,春华院现今就跟新的一样,不止是正房,左右厢房、跨院、倒座后罩,都刷好了,”苗氏笑盈盈的,整个儿精神头也很好,“就跟前回我们说的,正房里的家具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厢房跨院里的,媳妇瞧着增补了些,正房里的摆设不多,只从库房里挑了花瓶字画,空余的地方,等馨丫头进门了之后照她喜欢的摆。这几日花房里的花开得好,我让人选了些摆在院子里了。”
夏老太太颇为满意,点头道:“听起来不错,等过两日我也过去看看。娶媳妇是要紧事情,云韬媳妇在我跟前没转上几天就去了岭东,馨丫头是要日日在府里的,孙媳妇里的头一份了。”
苗氏连连称是,她从前是不喜欢夏安馨,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她娘家又不争气,苗氏也不好硬着头皮和夏老太太顶着来,一来二去的也就接受了。
再者,春华院捏在手里,她做事儿也有劲,尤其是看廖氏那要喷火一样的眼神,她心里就舒坦。
廖氏坐在苗氏对面,手中捧着茶盏,唇角微微扬着,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反倒是眼睛下面发青,与春风满面的苗氏一比,差异立现。
她在操心廖姨娘的事体。
安冉县主嫁出去半个月了,廖氏听廖姨娘说了三朝回门时的状况,小夫妻两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看起来也算凑合。
可廖姨娘眼下最烦心的是她的长子,安冉县主的兄长的婚事。
十八岁的少年还没有说亲,说晚吧,京中权贵家的公子还有更晚的,可要说不心急,廖姨娘快急成心病了。
小公爷夫人是强弩之末了,听大夫的意思,也就这几个月的事体,要不然安冉县主也不会急匆匆嫁出去。
这个长孙的婚事,老公爷从前是怎么挑怎么不满意,廖姨娘当时只以为是要挑个好的,现在想来,就是故意耽搁着了,可再耽搁下去,等小公爷夫人过了,孝期一耽搁,孩子要什么时候才能娶妻生子?
到了小公爷的填房进门,事情变化更多。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连媳妇都没有娶,没有子嗣,怎么在这风云变幻的景国公府中站稳脚跟?
廖姨娘说来说去,就觉得是廖氏命好,嫡子出色,说了门好亲,庶女又听话,不给她添堵,哪里像廖姨娘自己,在国公府里风风雨雨这么些年,到头来竟然是什么都不剩下。
廖氏劝归劝,心里也不太舒坦,她在杜府里可没廖姨娘说得那样平顺风光,就打杜云澜成亲后要住的院子来说,她就还没拿下呢。
此刻听苗氏张口闭口春华院,廖氏心中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窜。
杜云萝进去时,正好听见廖氏阴阳怪气的声音。
“现在就摆花了?馨丫头进门还有差不多两个月呢,二嫂,摆花还是要应景的好,五月的花可与现在的大不同哩,你也忒心急了些。”
苗氏心里轻哼一声,她全面占了上风,廖氏酸不溜丢的话落在她耳朵里,反倒是叫她舒心,她漫不经心道:“无妨,总归是要换的。”
廖氏撇着嘴还想说什么,见杜云萝来了,怏怏闭了嘴。
杜云萝上前行礼。
夏老太太把她叫到跟前,道:“这身骑装穿得还舒服吗?看起来有模有样的,能骑马了吗?”
杜云萝笑了:“哪有那么厉害的呀,我能坐稳,还不敢快跑呢。”
夏老太太哈哈大笑。
杜云萝想到穆连潇明日里要送马过来,便和苗氏提了一句。
苗氏奇道:“宫里还会缺马?”
云华公主的那些事体,杜云萝不想跟苗氏细说,含糊道:“就是因为是宫里的马,才不好一直都去借。”
宫里规矩多,夏老太太和苗氏听了这话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反倒是廖氏似笑非笑道:“别人家给岳家送大雁,咱们家的姑爷却是送马。”
第184章 共识
杜云萝不声不响地睨了廖氏一眼。
她知道廖氏的心态,廖氏现在是肚子里有气没处撒,苗氏的得意让她怒火中烧了。
可在夏老太太跟前,廖氏除了阴阳怪气地刺苗氏几句,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