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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一个趔趄,唇边当即就溢了血。
雄厚的声音隐隐含怒,虎目圆睁,颇具威严,“废物!几百个人连一个人都拿不下,温相在哪?!”言语时,眸光便往慕禾的方向扫来。
郭砾一怔,先是移眸飞快的望了慕禾一眼,随后跪着移到门前,企图拦住来者,“将军不可啊,慕容庄主并非恶意,您先听我说……”
“滚开。”周岳当胸一脚将郭砾踹开了去,声音暴躁若雷,“屠我麾下百余将士者,你竟然还敢为他求情,简直鬼迷心窍!”
一方四合院落,围墙屋檐具明目张胆围上弓箭手,蓄势待发。
周岳手持重剑,身量若熊,毫不顾忌的迈步入院,冷冷凝着慕禾,“这位就是慕容禾,慕容庄主?”
慕禾被之前一番动静弄得怔忡了一会,随后才将手中的纱布展开,挂在绳上晾好,“恩。“笑了笑,望着院门口捂着胸口面色发白,却依旧跪着的郭砾,”周将军对自个手下都是这么随性的么?“
周岳浓眉一皱,“我北陆的将领,还轮不到你一个南陆的蛮子来管。温相在哪?给我交出来。”
慕禾以下巴示意了下房间,“就在内屋。”一顿,笑笑,“但我似乎还没答应,要将他给你。”
话音落时,周岳离慕禾只有两步之遥,面色一沉,搭在腰间剑鞘上的手臂暗动,似要施力拔剑。
可力之将施,便给人一脚措不及防踢在相对脆弱的手腕,力道尖锐切入薄弱之处,手腕一震,剑身反而被按回剑鞘。
下一刻,眼前云袖浮动,慕禾一步轻巧跃上阶梯旁的石柱,动作行云流水,恍似曼妙起舞的回身,靴尖适好的踏在周岳的颈脖之处,借以重力的辅助,看似轻飘飘的力道,却生生让一个壮于她两倍的健壮男子当场横飞摔出院门去。
郭砾瞳孔一缩,赶忙上前试图扶住周岳。
周岳捂着脖子半跪着爬起身,弯下腰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几近干呕,掺杂着几丝血沫儿。
慕禾向前一步,郭砾面容登时煞白,护在周岳身前,“庄主手下留情!”
而跪地干呕着的周岳却双眸猩红,似是格外的上火,声音沙哑难辨,“放箭!”
四面八方的箭矢汇聚而来,若铺天盖地的黑色流光,冷然着肃杀之意。然箭雨将放不久,又是周岳若雷的声音暴躁着,“停,给我停下!”
流矢已出,哪是他能说停就停的。
慕禾毫发无损,手边似有若无的掌控着一人,其背后密密麻麻的箭矢,若刺猬的身上的突刺,血流如柱。望向面色无异的慕禾,隐隐涣散的眸中满是措之不及的惶恐与不可置信。
慕禾松了手,那军师也便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神情之中还凝结着未散的恐惧,就这么咽了气。
今日清晨守在外面的独有郭砾一人,慕禾原以为这细皮嫩肉的军师该是受不住露宿街头回去了,却不想他是跟在周岳身后来的。起初是一脸的苦相,面容之上分明的掌印,在周岳踹开郭砾后,却又暗自幸灾乐祸的冷笑两声,面色稍缓似乎觉着慰藉了许多,随着他大摇大摆的入了院门。
之后周岳被摔出门去,军师畏缩避让,竟是往旁边避了避,而不曾走出门去。
慕禾早想,周岳既然会为了那暗杀温珩而来的百骑明目张胆的发飙,极大的可能就是他压根不知道那只小队暗杀的目的。
是谁吹的这耳边风,原本很难说清。可自她瞧见自郭砾与周岳双方中,毫不犹豫站到周岳身后的举措想通:一则,这军师压根就是周岳手下的人,二则暗杀的事发之日他与周岳大部分脱离,正在泉州,三则军师脸上与郭砾同出一辙的掌印,若不是为了那百骑,又会是什么?
温珩所道的泉州不安全,想必就是指这留守泉州的军师和他原本所带的百骑了。
恰好,慕禾正需要一个挡箭之人,便顺手将之拿来用了。
“将军可仍是执意要跟我抢人?”慕禾淡淡一笑,“若是如此,下轮挡箭之人,就该是将军本尊了。”
周岳本就是个暴躁受不得压的性子,连着在慕禾那挫败了两回,喉咙一甜便是涌上一口闷血。眸光若割,恨不得在慕禾身上剜上几刀。
慕禾吃软不吃硬,若周岳不曾上来就动手,她也早该做了番解释,不至于将局面闹得这样僵。
周岳依旧是咳嗽不止,气息起伏颇大,未作回答。弓箭手则依旧搭弓上弦,静待号令。
慕禾朝门口走近两步,周岳的虎眸明显瞪大两分,大有拼命的意味。
是以,这个关头,一直扶着周岳的郭砾倏尔起身,举剑往前两步,刺向慕禾。
一剑朴素,并未有多少杀意。慕禾徒手化了郭砾的剑招,单手扼住他的脖颈,却并没有立马伤他。因着身高差距而微微抬头将他瞧着,抿唇冷然,“我可有告诉过你,入了院门,便后果自负?”
郭砾绷直身体,”末将在将军与庄主之间没有说话的余地,便只得以性命进谏。庄主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周将军不过性子急躁,还望海涵。若庄主觉着冒犯,并不解气,我自甘一死,只求庄主放过将军。“
周岳气得咬牙,”懦夫!”
慕禾未言,却见身前怒火滔天的周岳神色稍稍一缓,眸光越过她落到屋前,飞快的激动起来。原是双膝跪地捂着颈脖的狼狈模样,如今则迅速撑起身子,单膝着地,挺直后背。
随着脚步轻响,温珩的声音在她的身侧响起,望着郭砾,“你让开些。”
郭砾一愣,心道定是温珩在救他,暗中稍喜。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僵硬着脖子,低眸瞅了一眼慕禾。
慕禾亦是这么猜想的,纵然给他白白当了好人心里头有点不乐意,但还是松了手。
郭砾自发的后退,脚步急切。
慕禾心中奇怪他这么赶趟儿一般的退什么,他们口口声声,心心念念要寻的人就在这儿了,反而一个个都敛了性子,沉默寡言起来。
然而正欲开口,手中一动,便给人轻轻牵住。温珩凑在她跟前,小声道,“阿禾,我给你当人质好了,把我带走吧?”
“……”
……
既然温珩都自己出来了,这里也就没她什么事了,甩手之后,慕禾遂打算启程去接九龄。
她这边刚刚收拾好东西,却见院外已然停稳了一辆宽敞的马车,郭砾守在马车边,朝她道,“慕容庄主,温相道回内地顺路,可以一起走。”
慕禾挑了下眉,”不用了。”
郭砾接着道,“骁国求和之后,从北域调集来的军队如今正要赶回,滞留在泉城往内地的官道上。城门通行以军队为先,庄主若是只身一人,怕是要随着军队的进度,这么等下去了。”
“无碍。”
温珩适时掀开马车的窗子往外瞧了一眼,没有作声。
慕禾径直朝拴住马匹的地方走去,整个人在墙边转角处愣住了,末了,转而朝温珩,“我的马呢?”
“唔,马车上绑的其中一匹就是。”
“……”
慕禾最终还是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的启程,哒哒的马蹄声响韵律自起,慕禾放下车帘才回身对温珩,“你今个装昏迷也是为了这个?你如今的身子不适合赶路,何必要跟上来。“
温珩半倚着窗,神情之中似是疲倦,承载细碎阳光的睫毛微微一动,唇角勾勒一抹浅笑,胜似春光的缱绻温柔,”因为你不会留下来等我。”
慕禾心中低低一叹,沉默好半晌。
“三日之前,你跟我说的话,可还记得?”
三日之前,他曾向她坦言了弑帝一事,以及同祁容的过往。
温珩微点了下头,眸色专注将她望着。
“前尘过往,我本不想再提,但既然知道了个开头,未免心结,我也希望你能解释明白。”慕禾道,“以及,你当初为何要瞒着我。”
☆、42|41。40,5。15
有些时候讲话说开,不仅仅是为了解除误会,也是为了让自己好过。记着一个人的坏过一辈子,总要比记着人的好难熬。
就譬如过年前渝水刺杀她的那事。先前慕禾支支吾吾,连温珩都没有告诉,后来闷得心里难过,给温珩瞧了出来。他拿的主意,说是让慕禾去问问缘由,省得兀自猜着烧心。
若不是他促就,慕禾这种性子定是不会去明着质问的,而彼时的渝水面色沉静,只是道,若她死了,他也会陪同。
一句话,让她哑口无言。
慕禾理解她作为栖梧山庄暗卫的立场,却不能认同他的做法。即便是挑明说了,两人依旧是竖起隔阂,渐行渐远。
可其实能渐行渐远也是好的,至少她的难过不会显露到让旁人都担忧的份上,也不会再觉得受了背叛,撕心煎熬。
今日的事,慕禾原本站在马车下思量,就是打定的这个主意。
温珩缠着她不放手,自打见面起一贯而来的举措,若说她瞧不出来点端倪是骗人的,女子在这事上往往敏感,她对温珩的性子又把持得清楚。
她只是心里头放不下两年的郁结,放不下那说没就没了的孩子。
两年之前的婚姻落得这样的结局,双方之间必定是有过错的。她心里添了伤痕,还是陈旧了两年,早已灰败凄冷的伤痕,再跨不过那个坎……
慕禾眯着眼靠在马车的窗边打盹,忽而又想起在钦州山脚下的村落时遇见温珩的光景,那个时候他一身的伤,端的是半分的反抗力道都没有,却能满眸承载欢喜,朝着她这个险些要了他命的人扑过来。
他的心究竟是怎么长的?
为何一时八面玲珑,冷漠如冰,心眼里不晓得揣着些什么,一时又似个孩子,半点不记仇,只想着往她身上缠。
温珩道车上不便,要到地方了才肯开口解释。慕禾心中明白他九成九是为了拖延,可嘴长在他身上,她人已经坐到了车上,也没了辙,左右他答应开口已经算不错的了。
到了内地的一个小镇,慕禾坐到马车前面去些给车夫指路,好能顺当的找到九龄在的院子。
温珩对自己倒是做得绝,他明知道她是不愿意带他的,却在她上车之后,屏退了郭砾,换了个寻常马夫。说得冠冕堂皇,真等到马车动的时候,原地等待的军队没一个跟了上来。
重伤到走动都难的境况,他偏偏不带一兵一卒,就这么跟着她出来了,着实有些不将自个身上那个大窟窿当伤看了。
马夫轻轻的“吁”了一声,停了马车。
慕禾坐在驾座边上,回睨了温珩一眼,“到地儿了,你是打算现下这么摊牌说,还是要如何?”
窗边的阳光漫下来,温珩的面色瞧起来白得近乎透明,听得她开口,才缓缓的睁了下眼,眸子里濛濛的,神情有些倦。帘子已经被慕禾挑开,马夫走远了些,是慕禾的吩咐,空荡荡的街道上近处就他们两者,大片大片的阳光落着,颇有些刺目。
温珩神情一动,忽而低声道,”我方才做了个噩梦。”
慕禾举着帘子没动,乌黑的眸子就那么不近不远的瞅着他。
“梦到你十六岁那年的光景,不同的是,在梦里你嫁给了林立。”
慕禾嘴角牵动了一下,“你这个梦倒是很蹊跷。”
“是很蹊跷,就算是做梦,也不想要再体验第二回。”温珩附和着笑笑,依旧端着一副无害的模样,眸光温柔得若化了一汪的水,眸底却是漆黑幽定的一片,望不见尽头,“幸得,他已经死了。”
一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