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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这次惠安却说让他查探,内司姑姑是否有和安王通信的证据,她怀疑内司姑姑要与其他亲王有密切的联系……可左阳说句实在话,这两三年打心眼里觉得内司姑姑算是挺信任他,他若是做这种事……
他想要看懂,想要多远一些,辨别出这些事未来的走向,可毕竟他也不过十五六岁。
进攻的马车驶入宫门,天上断断续续下起了小雪。北千秋住在兴熏殿内,他如今身份坐不得轿子,进了建福门就要自个儿往里走,走到了兴熏殿门外,没看着阿北,却看着一个粉色宫装的小宫女吓哭了的跪坐在地上,旁边站了个光脚散发的蓝裳瘦丫头,手里拿着剑抵在那小宫女的脖子上。
旁边还有一脸觉得事儿闹大的小沈子。
“我不管你是谁,你先把剑拿开!人是我要领进兴熏殿里的!”沈浮图穿着深紫色的圆领黄门冬服,去拽那个拿剑的瘦丫头。
瘦丫头的瞳孔死死盯着吓哭的宫女,吐字清晰却也短促的说道:“与你何干!这兴熏殿里不得带入外人,她已经好几次出现在这附近了!”
左阳才想起来他好像几年前在外头内司府的墙头,见过这个丫头,她竟然又如同鬼魅般冒了出来。沈浮图眼看着她的剑几乎要在宫女的脖颈上划下一道痕,连忙抱着她的腰就把她往后拖,瘦丫头实在太轻,就让他这么抱起来,在空中直蹬腿,气的就要回头拿剑劈向沈浮图。
“这是何总管的妹妹,你杀不得!”沈浮图情急喊道。
左阳愣了一下,阿北还有妹妹?他转脸望过去,那小宫女打扮看起来像是刚进宫的样子,两只大眼睛蓄满了泪,似乎真的跟阿北有几分相似。他连忙蹲在地上将那小宫女扶了起来,那小宫女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奴婢名何荣儿。”
左阳正要安慰她几句,却看着北千秋一身深红宫装,红唇鸦发,外头笼着白狐皮的大氅,手笼在袖炉里,与身边的徐瑞福说着话,风尘仆仆的大步走进兴熏殿里。
她看了左阳和沈浮图一眼,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挥手让他们先下去,带着徐瑞福径直往主屋走去,徐瑞福推脱着说自个儿身份不好进主屋坐,和她站在廊下说话。何荣儿痴楞楞的望着北千秋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那是姐姐了……?”
北千秋紧皱着眉头,对着徐瑞福低声道:“过年宫宴的用度规格都订好了,这会儿忽然要改,还要改的是王爷们的,我是不容皇上这么胡闹。”
“绥王跟今上关系不虞您也是知道的,多少年前长公主和皇上被困雪山一事,就跟当时的绥王有关系,而且说句实在话,绥王和太后私下的关系,自先帝去了以后谁心里不明白,估计是今上想把这事儿捅出来,直接将太后——”说着徐瑞福摆了个手势。
北千秋冷笑一声:“这么些年绥王没让他抓着把柄,这会儿到知道用情字为攻了。绥王痴恋谢漱玉一事儿,搞得跟谁还不知道的,今年进宫,他要不是眼神灵光些说不来了,非要把命交代在这里不可。太后也是,总是想着自个儿的命运惨淡,竟对宫里头同样不守规矩的宫嫔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徐瑞福吓得一哆嗦:“何总管,这等话还是不要再说了,这会儿幸而也就咱们在这儿听着。兆振都已经两岁了,丽嫔最近收敛着,那侍卫又是林家受宠的嫡子林穹,皇后作为林家人,如今林续在朝堂上风头正盛——您可别去捅这个窟窿!”
她转过身看向扶着何荣儿往里屋走的左阳,目光又投到宫墙上头一片灰蒙蒙的天,轻笑道:“徐总管也是想多了,我知道的事儿多得是,要是一件件往外捅漏,那这宫城里头岂不要乱了天。我知道什么事儿该做该不做,倒是小沈子才任职没多久,就出了库府年关查货对不上的事儿,这是有人要给我脸色看?!”
徐瑞福连忙躬身,说道:“您也知道这宫里头,还有太后那位看着,谁都不好办事儿。库府查货对不上这事儿,要是自个儿掏腰包填窟窿才是顺了肮脏小人的意,老奴带着小沈子亲自去查,真是对不上的话,到时候老奴往圣前说去,您不必担心。至于说宫宴改度一事……”
短暂的一阵沉默,徐瑞福的脑袋都快低的抬不起来,心里头砰砰跳了半天,总算是听着北千秋长长的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徐总管放心就是。”
这会儿谁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徐瑞福大喜行礼,往外退去。雪渐渐落下来,地面上一层薄的如细棉絮般的雪,红的宫墙也映的发蓝喜气不起来,徐瑞福一溜清晰脚步迈出去了,她才缓缓往主屋里头走。
左阳站在里屋,接过她递来的大氅挂回里头,端着热茶出来,北千秋坐在主座上总算是笑起来,眉头松开,问他回家状况如何。平日里左阳也就和她多讨论些,可回家听了那么一番话,他却支吾了半天也不好说什么,北千秋倒没在意,因为眼前头还有个忽然冒出来的妹妹要处理。
等何荣儿抹着眼泪站到北千秋面前行礼的时候,她才心道是坏了。这样貌,应该就是何北这本来身子的妹妹!北千秋自打用了这个身子,伯琅就默许的帮着基本毁了以前的档籍,更名为北字,却没想到竟真的有这身子的亲生妹妹找来。
关于她附身一事,宫里头也没几个人知道,最近正是局势紧张的关卡,若是这事儿闹出来……
沈浮图行了个礼,只说是他早听闻新进宫女里头,有个人说是来寻外头人眼里红极一时的内司姑姑,说是她妹妹。那头太后也注意到了,沈浮图眼尖的先把人带了过来。
何荣儿似乎才刚换上这身宫女的衣服没多久,十四五岁的样子,算是进宫宫女中年纪相当大的了,不过是刚历过进宫初选那道,先不说连在宫里头生存的基本常识都没有,若是太后有意用她的身份来对付北千秋,这姑娘估计是更活不了几天。
“留在兴熏殿里头吧,先让下头的人带着会做些事再说,行礼说话都给好好纠正着,半点也别给我出错了。”北千秋站起身来,往里屋走去,何荣儿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似乎是太久没有见到亲人,有些支撑不住的脆弱和可怜,看向她,低声道:“阿姐不问我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么?”
北千秋僵了一下后背,左阳倒也好奇她为何跟亲生妹妹见面并不亲密。她回过头来,面上依然是冷淡:“那你过得如何?”
何荣儿一下子泪就涌上来了:“过得不好!阿姐你已经多少年没有给家里来信了……何家已经不在了,老家流匪肆意待不下去,爹娘去余杭的船又遭了浪翻了。家里头给订下的亲事没了下文,我无法只能拿着仅剩的钱来找你,本来是不想进宫的……可在外头的内司府我守了不知道多少天也见不到你……姐,我自个儿搭车行了千里来见你,你竟没有别的话与我说么?你竟然不问问爹娘么?”她掩面几乎是崩溃的哭泣。
可真正的何北早在跟她一样的十四五岁年纪,得罪了有权势的嬷嬷被溺死在了浴桶里。北千秋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心里头竟有些羡慕起何北本人,竟也会被另一个女孩儿记挂,千里行路只为了寻她。
左阳拽了拽她的手腕,有些抱怨:“你怎么见了妹妹也不抱一抱,若是我妹哭成这样,我都受不了。”北千秋知道内司女官如今的权势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看着,若是何荣儿以为关系亲密,在宫里到处去说去用这身份,就连怎么死的都要不知道了。
她冷了脸,微微甩开左阳的手,看向哭泣的何荣儿:“你当我还是当初的丫头么,如今我坐上内司女官一职,外头疯传着什么深得皇上宠爱的时候你才找来了,别多说什么,在这宫里头你不过是跟旁人没差的宫女,下去先从底下的活儿开始做起!”
蓝裳的瘦丫头还抱着脚坐在凳子上,北千秋皱眉道:“宫里头你倒也爬得进来,来来回回跟自家似的。小沈子,把她送出宫门去,外头叫辆马车带她回内司府,哎,我让你送她,没看她没穿鞋,还让她自己走!”北千秋说着一巴掌拍在沈浮图脑袋后头。
“背着她!她还小宫里头没有合适的鞋,你还让她自己走?就你这样儿,要再不学着点,就是单身一辈子的命。”
沈浮图一脸不愿意的抱起了满脸戒备的蓝裳丫头,往外走去,走到了外头没几步,就听着二人打起来的动静,北千秋往外看去,姿势已经变成沈浮图如同扛着麻袋一样扛着她往外走去。
北千秋进了里屋,过了下午没事儿,她也不打算去上书房找顺帝,便让左阳给她解了头发,脸上脂粉洗净,露出带着雀斑的白皙脸颊来,眯着眼睛趴在床上看小话本。
“我这些书,你有看过么?”北千秋问向坐在一旁涂涂画画的左阳。
“我才不看那些。我闲到去读四书,也不看你那话本子!”左阳瞥了她一眼,脸却有些红,他以前可是不小心翻开过,里头写的实在太脏污,写的艳情的连修饰都没有,不是麦田里的落魄青年书生与唇红齿白小书童、就是娇媚寡妇与三壮汉……
“写的很好,你到年纪总要懂得!男人嘛……”北千秋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等过两年,你要是什么都不懂,在一群太监中养成了个和尚,你娘就想砍死我了!”
“别说的跟我什么都不懂似的!我懂得!我懂得——”左阳整天跟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见得最多的人就是她,这会儿她要跟他教育这些东西,左阳简直大窘,涨红了脸:“你不要再说了!”
北千秋还真不信他会懂,左阳每天接触的就那么几个人,谁能教他。“那你知道‘独坐书斋手作妻’么?你知道什么叫‘金针刺破桃花蕊’么?”北千秋诘问道。
好吧,左阳说自个儿是懂得,也是一知半解稀里糊涂,北千秋说的第一句他就蒙了,本是不好意思,奈何求知欲总在,还是问道:“独坐书斋手做妻是什么意思……?”
北千秋嘶了一声,想用某个手势解释一下,又觉得做起来太过猥琐,想了半天,也觉得哪个词儿说出来都太直白,然而左阳却真的在看着她,仿佛等着学识渊博,浸淫此圈多年的北老师给一个权威的回答。好半天她也败下阵来,咕哝道:“等你过几年还不娶媳妇,你自然就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
看来,加强兴熏殿青少年青春期知识教育势在必得啊,北千秋说着要去书房里换本书,赶紧从暗橱里找到几本清晰明朗,姿势基本,单页人数不超过二人,性向和谐的图画本,塞进了装满四书五经的书架里。至于左阳问的这个……手做妻……
这个很重要啊,然而古代的青春期教育里似乎缺失了这样重要的一课。但北千秋觉得,左阳这样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连妹子都不知道如何勾搭的性子,要是没有这一课,那要憋多少年啊!
她毅然决然的磨墨提笔,在小黄图本的扉页,画上了带有方位箭头,详细手势与配诗的北老师教程,满意的塞回了书架。等到了夜里,北千秋找了何荣儿说了些话,今日睡得早了一些,左阳独自提灯,走进了书房。
关于北千秋究竟是否真的与安王有密切联系,左阳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却内心里在意得不得了。他真的怕事情闹到长公主要和阿北对撕的那一天,他以为自己不会太在意阿北,可如今要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