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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之位,于是开始物色人选。
物色能继任首辅并且是仲党一系的人。仲晁大抵已预见了若是内阁权力集于谢家之手之后仲家的下场,这是在给自己找后路。
仲晁能找的左不过就那几个,他就让他慢慢挑,看他能挑出个什么样的。他此刻倒有些庆幸沈惟钦当初尚未入官场时就成了王世孙,否则沈惟钦若在朝为官,倒是个不小的麻烦。
虽然就目前的情势来看,沈惟钦依旧是个不可忽视的恚碍。
赵景同见阁老不答话,也不敢问下去,又转了话头,说起了不久之后的万寿圣节。
“经此乱局,皇上必是要好生操办一番的,只是听闻北狄与土默特有所勾结,宁王跟北狄那边也不清不楚,却不知此番皇上是否还会允许北狄人前来朝贺。”
依例,万寿圣节当日,万国来朝。所谓万国,便是四方番邦。此乃附属国对宗主国表尊示重的主要门径,也是不得不为之的差事,否则宗主国一个不高兴,兴兵讨伐,那些蕞尔小国即刻就要亡国。
北狄虽与天…朝这边关系微妙,但天…朝暂且抽调不出更多兵力去对付北狄,如今还是以怀柔笼络为主。
谢思言道:“要不我与你打个赌,我说北狄会来,你说不会,你若是输了,下回再带着尊夫人出来碰见我与内子,就当没看见。”
赵景同瞠目:“啊?”
……
晚夕家宴,陆听溪与谢思言并排坐着等待传菜。
“你今日都跟那庄夫人说了什么了?我都跟赵景同议事议罢了,你们两个却还没说罢。”谢思言仿佛漫不经心道。
陆听溪盯着海黄八仙桌上一盘穷形尽相的竹报平安萝卜雕花,并不看他:“也没什么,就是探究了一番搓衣板的用法。”顿了顿,又道,“我听庄夫人说,朝中有位大人,惧内得很,似乎也是你们詹事府的。有一回,有内侍去这位大人府上宣旨,却寻不见他的人影。你猜他在哪儿?”
她言及此才转首:“他被自家夫人拿着鸡毛掸子赶到了床底下,他夫人说内侍来宣旨了,他不信,打死不肯出来,后头打床帐缝里瞧见内侍果真捧了圣旨来,即刻钻出,胆气立壮,警告他夫人说,若再这般凶悍,他就告御状去。结果,被他夫人当着内侍的面拿鸡毛掸子又抽了一顿。内侍也被镇住了,不敢拦,硬生生等着那位大人被抽完了,方敢露面。”
谢思言冷哼:“往后少跟那庄氏来往,她这都跟你说些什么。你闲来无事,喂喂兔子摸摸耗子也是好的。”
陆听溪道:“那如此说来,阁老大人岂不是也要跟那帮惧内的同僚划清界限,否则回头说不得就跟他们一样……”
谢思言冷笑:“我才不会,让我惧内,下辈子也别想。”
筵宴阑后,谢思言与几个堂兄弟一道去抹牌。
二老爷跟三老爷瞧见,皆惊奇不已。实在是谢思言这个侄儿跟别家贵介公子不同,什么双陆象棋、道字抹牌的这些消遣,他全不沾,从前是被谢宗临拘得紧了,后头登了科,不必进学了,也不见补上,想是生来就不热衷。
今晚是怎么了?
谢思平等人心里也犯嘀咕,但既然兄长今日肯赏这个脸,他们就当小心伺候着。抹牌间隙,谢思言不跟他们谈朝中事,反而说起了各自的妻室。
众人素日都畏他如虎,如今见他摆出促膝长谈的架势,困惑之下,心中都有些发毛,但谢思言起了这个头,众人又不敢不接茬,只好察言观色着小心应对。
众人也知谢思言如今在朝中的手段,唯恐哪句话说得不妥,惹了他不快,纷纷朝谢思平等几个惯会抖机灵的使眼色。谢思平等人额头直沁汗,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谢思言坐了半日,见众人一个两个那宛如便闭的神色,自觉无趣,摆手命众人自便,起身回鹭起居。
路上,他问杨顺:“我记得这帮人从前虽则怕我,但还不曾至此,今儿是怎么了?我而今声名这样可怖?”
杨顺斟酌着道:“他们是被您的威仪……”
“少说套话。”
杨顺揩汗:“小的忖着,约莫是因着这回宁王之乱。”
谢思言微转目。
“现今京中各处都在传,您当时一剑将宁王刺了个对穿,还说您一时不悦,把宁王的手指都剁掉了一根,又说您虽是文臣,但杀人不眨眼,比好些武将都要嗜杀……”
谢思言轻嗤。
沐浴盥洗罢,回了卧房,等了近两刻也不见陆听溪的人影,唤来檀香询问陆听溪何在。檀香见世子爷面上阴云满布,陪着小心道:“少奶奶说是去丽瞩园那边转转,遛遛耗子。又说婢子们跟着太累赘,不让我等跟随。少奶奶这几日晚夕皆是如此,只是世子爷今日未去衙门,回卧房回得早,所以头回听说。”
谢思言嘴角微扯。
什么遛耗子,那耗子生得又肥胆子又小,哪里是能随意放出来的。她不过就是抱着耗子窝四处走走,大抵是宁可听着天竺鼠那猪叫一样的声音,也不想瞧见他。
谢思言原是不想去寻她的,但那小妖精一刻不归,他就一刻难安心,思前想后,还是披衣出了门。
魏国公府内大小园林目不暇接,丽瞩园便是其中之一。丽瞩园比潮音园要大上许多,又距鹭起居颇远,一炷香的工夫后,谢思言仍未寻见陆听溪的人影。
他蹙眉,唤来鹭起居里几个信靠的丫鬟,一道去寻。
将人都派出去后,谢思言倏地一滞。
这时节不算太冷,小姑娘纵然要遛耗子,也不至于跑去室内遛,更不至于专跑去晦暗处,天竺鼠又不是不能见光。他已将丽瞩园转了个大概,若小姑娘在室外,他不应当瞧不见她。除非,她已不在丽瞩园,亦或者在某处室内。
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正此时,檀香赶来,急道:“世子爷,快去寻寻少奶奶。少奶奶走前吩咐过,若她半个时辰之后还没回,就要作速来寻。”
谢思言心念疾转,唤来杨顺,命他调护卫来,以丽瞩园为中心,将府内大小花园全部搜寻一遍,但要不惊动旁人。
他所说的并非寻常护卫,而是他豢养的一批精擅伺探的精锐。这帮人来去无踪,他素日交代下去调查的差事多半是他们在办。
盏茶的工夫后,杨顺折回,吞吐其词:“世……世子爷,寻见少奶奶了。”
谢思言见到陆听溪时,她正仰躺在美人榻上,双目紧闭,酡颜如醉。榻边的紫檀连云三角蝶几上摆着她亲制的天竺鼠小窝,内中的一对天竺鼠却不见踪影。
谢思言面色阴寒,冷声问杨顺这是怎么回事。
杨顺战战兢兢道:“世子莫忧,少奶奶入睡后,应是并无人来过。”衣裳床铺都十分齐整,显是无虞。
谢思言看了眼空了的天竺鼠小窝,眸底如有黑雾弥散,暴戾之色隐隐浮动。
他将杨顺召到跟前,低声吩咐几句,随即抱着陆听溪出了这暖香氛氲的次间。
甫一出来,怀里的人就环紧了他,似是有些不安,卷密长睫不住轻颤,含含混混地喊冷。谢思言将自己外披的大氅脱下盖在她身上,再度将她擎起时,她似是怕自己掉下来,两条纤兰般的手臂舒开,绕项而过,口中喃喃呐呐,他凑近了听,才听清她嘀咕的细语碎言中,他的名字反复出现。
小姑娘嗓音糯糯,与素常的情态分外不同。
他蓦地一滞,想到一种可能,心跳如擂鼓。
虽然她如今意识不大清明,但满口念的都是他的名字,这总是错不了的。这个举动毫无疑问透露出她对他的依赖与信任。而他要的,恰恰就是这种依恋。
当初在宫内麋鹿苑里时,她也是迷迷糊糊的,但口中也不过胡乱梦呓而已,并没喊他。若她那回也如眼下这般声声唤他,他当时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就当真难说了。
谢思言在她左颊上轻吻几下,目光灼灼如电,嗓音格外低柔:“乖乖,你心里是有我的,是不是?”
她容色奶白,柔泽馥馥,如瓷若玉,漫天的月华星辉洒落其上,竟宛若淙淙清溪脉脉流动。谢思言不由拥她更牢一分,竟是担心她乘风而去,直上月魄。
他自认为已将她的容颜刻印在脑海,但每每瞧见她在月中、花前、灯下等处的殊俗容姿,都禁不住感喟,他脑筋纵再是好使,也难以真正设想出她的诸般丽色。
谢思言环顾四周,视线很快落到了不远处的远香榭上。远香榭位置别致,傀然立于湖心,水次有长长延出去的通路与之相缀,宛若一道木桁架桥,清幽得很。
谢思言将怀里人又拥紧一分,眸色比暗夜更深,大步朝远香榭行去。
……
贾悦身边的丫鬟吉祥看了眼时辰,对另一个叫珊瑚的丫鬟道:“差不多了,咱们该引人过去了。”
珊瑚往外张了张:“可姑娘还没回……”
“你这木头疙瘩,姑娘一早就吩咐了,时辰到了就带人过去。若是误了姑娘的大事,你担待得起?”
珊瑚只好怯怯缩缩脖子:“那咱们快去。”
……
今晚的家宴本就是为庆贺谢思言擢升的,谢宗临被众人劝了酒,原本酒量尚可,但如今赶往丽瞩园的路上,却只觉头疼欲裂。
真是家门不幸!如若此事属实,他这张老脸往后也没处搁了。
尚未迈入次间的门,谢宗临就察觉动静有些不对,面色一沉。但到底也是官场沉浮几十年的人,他转瞬镇定,挥退左右,自己独个疾步闯入。
两个枕上鸳鸯、衾中鹣鹣尚不知有人闯入。谢宗临甫一入内,一股甜腻暖香迎面袭来。他自家屋内寻常不熏香,尤不爱这等熏香,满面嫌恶地皱皱鼻子,一把揪起榻上的男子,瞧清了容貌,面色一凛,盛怒之下一把拽了他旁侧那女子的长发,迫其仰头。
女子神志并不清明,青丝被重扯的疼痛也未能令她清醒,只是惘然对着谢宗临,目光涣散。
谢宗临看清女子容貌,神容渐复,怒火亦平。
他一把将之甩回去,出得门去,对候在外头的两个心腹长随道:“去,把贾氏叫来。”顿了下,似想起什么,让长随去寻寻世子。
不一时,长随折返,道:“禀国公爷,世子爷来了丽瞩园,尚未回居处,身边也未带随从。至若世子爷具体何在,还需慢慢找。”
谢宗临沉吟半晌,命众人将此间守好,自己点了几个人,随他一道转去寻长子。
丽瞩园深阔,楼阁星繁,谢宗临头一回觉得宅邸太大有时候并非好事。挨个地方找过去,折腾半日也才将丽瞩园走了大半。谢宗临气闷,坐在亭中休憩少时,待要再找,一抬头就瞧见他四寻不见的长子飘然而至。
晚夕家宴之际尚霾色满面的长子,此刻却是春风满面,前几日高升时他都没见他这儿子这般眉舒目展。
谢宗临狐疑看他,问他做甚去了。
谢思言道:“儿子去做甚都不当紧,目下最紧要的是,父亲预备如何善后?”
谢宗临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你干的好事?”
“儿子适才干了好几样好事,父亲指的是哪一样?”
谢宗临被他一句话噎住,半晌,道:“我心里有数。”
陆听溪才一醒来,就觉通体酸痛,浑身骨头都要散了一般。她脑中混沌,记忆纷乱错叠,隐隐记得自己被谢思言带去了什么地方,问了檀香,得知自己确实是被谢思言送回的,放了心。见时辰不早,向檀香打探谢思言的去向,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