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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长逢这死人,也不知到了没有?”大舅子嘀咕着观望窗子外面的天空,急切地等待着援军的到来。
此时,各处阁楼上的弟兄们都随着大舅子的沉默了而陷入了沉默,这个小小的山村里,只余下陈言继这个疯子的颠狂叫骂。
“寡人今天定要把你们这群杂碎剁了喂狼!……”
“嗷呜嗷呜!”
“哦呵呵呵……没想到吧!连狼都听寡人的!端木雲!你个小杂碎!……”
“嗷呜嗷呜!”
“……寡人的四大护卫啊!啊啊……寡人一定要报仇!”
“嗷呜嗷呜!”
陈言继的咒骂声伴随着群狼的低吼,在村子的上空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氛,他骂一句,那些狼仿佛附和他一般,也跟着低吼几声,一唱一和的,竟然有种莫名的喜感。
“端木雲!寡人知道你就躲在这个村子里面!”陈言继挑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时远时近:“你以为寡人打仗输给了北越,连你这小杂碎都怕了么?!”
狼群嗷呜嗷呜地叫着。
“……哼哼!什么北越太子!不过就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野种!听说你这杂碎的老娘当年长得可水灵啦~~~要不然也不会勾搭上你老爹,生下你这小杂碎不是……”
眼看着陈言继在外面的叫骂越来越不堪入耳,蹲在我身边的大舅子早已是脸色铁青,一双骨节分明的拳头几乎就要捏碎!
“小杂碎到底躲哪里去了……再不出来,寡人就要一户一户地搜了哦?都说你老娘如今在尼姑庵里度日,等寡人收拾完你这小杂碎,马上就去会会她……”
这话越说越下…流!
我蹲在地上,看见窗子边上的那几个部下也被气的面红耳赤的,摩拳擦掌,只等着大舅子一声令下了。
“简直是找死……”
大舅子再怎么老成,毕竟也是个少年人,处于容易冲动的年纪,他忍无可忍,在我身边满脸杀气地站了起来。
窗子外面的陈言继还在漫天的叫骂,试图激怒大舅子现身————事实证明,通过这种问候人家母亲的方式,他真的做到了。
大舅子稳稳地走向阁楼的窗子边,几个部下手忙脚乱地拉住了他:“殿下,殷将军即刻就到……您……”
看样子这几个部下是想劝大舅子在忍一会。
然而大舅子此时正在火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人家不痛不痒的劝呢?他回头阴沉地看着这几个手下一眼,那几个人立即怯怯地缩回了手。
大舅子眯起眼睛走到窗边,一手抽出腰间的长剑,浑身上下透着凌冽的寒意。
他一定是想要亲手杀了那个陈言继!我蹲在地上兴奋且崇拜地仰视着大舅子,心想着要是谁敢在我的面前这样侮辱我的母后,我也一定会上去跟他拼了的!
大舅子加油!
我用充满理解之情的目光在他的身后默默支持他。
“嗷————呜————?”低沉而故意拖长的狼嚎从外面传来,跟之前听到的狼叫大有不同。
怎么,那些狼这么快就发现站在窗边的大舅子了么?
“咦!怎么了嘛?”狼群走动的脚步声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陈言继的声音听上去不知所措。
难道是大舅子行动了!他做了什么让那些狼停了下来?
我惊喜地望向大舅子,却见他手上依旧拿着那把剑,正满脸疑惑地望着外面。
额,不是他做的?他还没有动?
好奇心起,我大着胆子猫到大舅子的边上,探头一看,马上就捕捉到了陈言继那衣衫篓缕的身影……看来自从上次从大舅子手底下逃脱之后,他过得很不好。
村子里的小道上挤满了百来只灰溜溜的大狼,陈言继身上的黑色披肩已经破了好几个大洞,春天的早上还是有些凉的,风透过那几个洞不住地往陈言继的身上钻去,冻得他一抖一抖的。此时,他的衣服里脸色惨白,正拿着一根十来寸的树枝驱赶着狼群,像是在放羊一样。
“喂!怎么不走了?”陈言继头上披着几条油腻腻的长发,估计是很长时间没有清洗了。他手上捏着根树枝赶狼,人背对着我和大舅子的方向————原来他根本就没发现大舅子啊!
几只走在最前面的大狼扭头往前后左右嗅了嗅,定定地站在原地不肯前行了。
陈言继见到这些狼不听他的使唤,有些恼了:“畜生!还不快走!耽误了寡人的大事,今天就把你们烤了吃了!”
几头狼还是不动,陈言继拿起树枝,啪啪地抽了其中一头狼的屁股。
那头狼凶狠地把头转过去看他。
“嘿!你这畜生还反了不成!快……快……”
我估计他是想说“快走”来着,但是看着那头狼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走”字他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也许就在他带着群狼搜寻大舅子的前一刻,狼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成淡淡的橙色了!
不再是昨晚那种妖里妖气的绿色,这些狼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它们本来的颜色!
陈言继的控制失灵了么?!或许是迷心散的药效退了……
总之,那些狼现在一只只都觉醒了的样子。
“呜————”
“呜————”
自从陈言继上次偷袭大舅子失败之后,他的偷袭生涯再一次面临巨大的危机:敌我双方的境况再一次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
仿佛是在印证我的猜测,一声高过一声的狼鸣低沉地回荡在整个小村子的上空,几乎是在片刻之间,一张张皱着嘴露出尖牙的狼脸,已经整齐地对准了陈言继的方向!
因为陈言继用树枝抽了一只狼的屁股!
于是,整个狼群都怒了!
“天……天……哪……”被百来双狼眼恶狠狠地盯着,陈言继全身抖得像个筛子,连话也说不好了。他刚才打了屁股的那头狼身形比其他的狼大了许多,搞不好就是狼群中头狼啊!
狼群低鸣着向陈言继靠近,那只被他打过的狼眼中冒火,把陈言继上下打量几遍,龇牙咧嘴的,似乎是想找个合适的角度下嘴。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大家从窗口中纷纷冒出头来,幸灾乐祸地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哇啊!!!————”
眼看着下一刻就要被狼群撕得粉碎,陈言继尖锐地发出一声怪叫,慌忙丢掉手中的树枝,撒开两条腿没命地就往村子外面奔去。
他奔跑的速度非常之快,快到我用眼睛死死盯着,都无法看清他乱成一团的步法,简直像是把两只脚变成了马车的轮子般在地上飞驰!
当然,他身后的那群狼也不是吃素的。
见到陈言继逃跑,那些狼一只只咆哮着,带着被愚弄的愤怒,紧紧地地跟在他身后冲了上去。
“哇呜哇呜!”
“嗷呜嗷呜!”
伴随着群狼的咆哮声,顷刻间,一人、一群狼从我们的眼底下呼啸而过,仿佛一阵狂风刮去,在村子空旷的小道上扬起点点灰黄的尘土。
☆、第23章 阿卫投诚
陈言继落网了。
在被狼群狠狠追杀了一阵子之后,他终于落网了。
确切地说来,应该算是“落坑”————这个坑是一个大土坑,位置在距离小村子不远处的树林,坑挖的比较深,是山间的猎人常年设在那里的陷阱,上面铺满了障眼的茅草,专门用来捉那些误入歧途的小型野兽。
听陈言继自己说,当时他被追得走投无路,明知前头是坑也不得不闭眼跳了下去,抱着“摔死总比被狼咬死好”的顽强心态,没想到一脚踏进三五丈的深坑,他居然只是扭伤了脚……
狼几乎是咬着他的脚追上来的,很可惜地晚了一步。那些狼在山里生活的久了,早就精得跟猴似的,看到陈言继落到陷阱中,一只只在坑边上徘徊了几圈,料想他是没命再上来的了,于是群狼逗留了一会,就抛下他,撤了。
然后没过多久,大舅子召唤来的援军殷长逢将军,带着大队人马从坑边经过的时候,就听见陈言继那一声声气若游丝的呼救之声。
然后,顺理成章的,他被抓了。
分开不到半天的功夫,陈言继又出现在了我和大舅子的面前,不过,这一回他的出场方式就没有先前那般的嚣张了。
不仅不嚣张,还气势全无————他是被殷长逢将军装在一个木制的囚车里带了过来的,手上脚上都加了镣铐,神色萎靡,情绪低落。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
殷长逢将军用这句话结束了他长达半个时辰的滔滔不绝的讲述,大堆大堆的话语中紧紧围绕在他自己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就擒获陈言继的光荣事实上。进村到现在,从他那张看上去喜气洋洋且充满稚气的脸上,我们不难推测此时此刻的他,还深深地沉浸在“不出力居然也能完成任务”的巨大惊喜之中。
只是闻名不如见面~~~原来名震中原的殷长逢将军,竟然是这样一个充满喜感的人。
“太子殿下,您看,这些都是从这家伙身上过搜出来的迷药!”殷长逢从兜里掏出十来瓶五颜六色的小药瓶子,一脸喜悦地送到大舅子的下巴底下,炫耀着自己的胜利“果实”。
“嗯。”
大舅子冷漠地应了他一声,一直板着脸,黑亮的眼睛连看都没看囚车中的陈言继一眼。
殷长逢这才发现了大舅子的表情,他很有眼色地收起脸上的欢快,转而严肃道:“殿下,这人现在如何发落?”
“你负责将他押送到都城,至于这几瓶药么……”大舅子面上露出寒冷的气息:“孤此行另有目的,本来不想和这人多做纠缠……谁知他仗着自己会些邪门歪道,让孤带的人吃了好些苦头……这样吧,殷长逢,孤不管你一路上用什么方法,总之,在把这人运到京都之前,务必要将这些迷药的配方和解药从他口中套出来,你听明白了吗?”
“末将明白!”
殷长逢铿锵有力地回答了大舅子,他转头看向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保持着正经至极的样子:“哦,这位想必就是咱们北越的驸马了……末将殷长逢见过驸马爷!”
我站在大舅子身边客气道:“不必多礼。”
大舅子朝殷长逢挥了挥手道:“好了,你该走了。孤办完了这里的事,马上和你在京都会合。”
殷长逢于是向我们告了别,一边拿鞭子抽着陈言继,一边带领他的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列离开了村子。
陈言继坐在囚车里在队列的中间,他一路上摇摇晃晃的显得有点呆的,沉默极了。大概是他知道自己这回是很难逃走了的,便任由大舅子和殷长逢安排他的去处,他颓废地委身在木头围成的囚车上,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某处。我想,连续两次的行刺失败,大概是彻底击垮这位曾经的“南越王”那一丝衰弱的意志了。
碧绿的凉山脚下,无人的荒村,坐在囚车里的国王……
忽然觉得陈言继其实也挺可怜的。我望着离我们越来越远的囚车,内心开始多愁善感起来:要是有一天,要是有一天……被灭掉的国家是梁国,那父王是不是也会和陈言继一样呢?梁国虽然富庶,但是兵力落后,在这样的战火缤纷的乱世,想要保全身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唉……
我正在忧虑家国大事之际,大舅子他们已经扭头去整顿行李了。
“王子殿下,咱们去马车里休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