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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半步不退,长剑出鞘,剑尖抵住他咽喉,微扬下巴。他更高壮一些,两人面对站着,对比分明。
任青城眼底充血,又低吼一句,“我要你让开!”
“你闯我府邸,还要我让开,没这样的道理。”谢安神色淡淡,“昆山有法度,擅闯民居者,无论官职如何,所为何事,判流放。伤及主人者,斩立决。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世子自然不能逃脱法理之外。”
任青城眯起眼,冷冷盯着他,嗤笑,“若我真的闯进去,你真敢动我?”
谢安勾唇,笑意不达眼底,手指动动,剑尖贴着他皮肤滑过,只道,“那你便就试试。”
喉上冰冷触感让人心惊,利刃无眼,似随时能割破血肉。
“还在看什么?”任青城从牙缝中挤出字眼,低吼了句,“上!”
身后侍卫闻声而动,转瞬将谢安及身后下属包围。谢安挥手,士兵领命,均褪去剑鞘,一致对向外围。一时间剑光闪闪,隐约可闻见混着血腥气的铁锈味。
双方僵持,正剑拔弩张之时,却又打马而来一随从,下马行礼后,递给任青城一封信。气氛胶着,随从不敢高声,只低低说,“大人,是王府的家信。”
任青城视线凝在谢安脸上,闻言只不耐低喝,“滚!”
随从没动,“大人,是加急信,莺莺姑娘发来的。”
听闻加急二字,任青城终于有所动作。他呼出一口气,扯过信封撕开边沿,起先随意扫过,但注意到某些字眼,忽的顿住。
他又重复看一遍,眼睛瞬间瞪大,手背青筋绷起,无意识将那张信纸揉捏成团。
随从半跪在地上,抬眼瞟到几个零星小字,“我怀孕了……”
四个字,任青城看的气血翻涌,险些当场暴怒失控。
“哟。”谢安手腕动动,挽了个剑花后剑尖状似无意划过他下颔,留一丝血痕。任青城陷入自己情绪中,觉不出疼痛,只听见面前人冷声道,“世子这什么神情,若有事,便就请回吧。但以后走路可要注意着些,莫要再错了门。”
谢安拳抵着下唇,带些讥讽,“家有女眷,已身怀六甲,不宜见客。”
这话故意所说,刺心不已。任青城绷紧腮,看他良久,终于转身,“走!”
谢安没送,只冷笑着后退两步,看他背影一眼,也转身走向院内。大门缓缓关紧,沉重发出吱呀声,任青城正翻身上马,听闻动静,心脏狠狠一缩。
他往后瞥,瞧见门上铁锁斑驳锈痕,仿佛历尽人世沧桑。那一瞬,他心中隐隐有着预感,他这辈子,再没机会见到她了。
街上人群本熙攘,但看着他这一行人架势,竟无人敢靠近,生生让出一条路来。任青城攥紧缰绳,夹紧马肚子,一路飞驰,心底怒火喷薄,几近焚毁所有理智。
他强撑着回到书房,觉着手心刺痒,低头看才发现那张信纸还在自己手中。只边角揉皱,上面字迹依稀可以辨别。
莺莺的字迹是学过的,和琬宜分外相似,娟秀蝇头小楷,平日里觉得赏心悦目,但现在看在,任青城只觉眼睛疼的如同针扎。
他就在那静默矗立着,良久不出声。随从本以为他会高兴,但现在却摸不着头脑,踌躇之下,往前踏一步,轻声唤,“大人……”
一次没得着回应,第二次,任青城猛地抬头。双眸血红,目眦欲裂,状如鬼魅,“杀了她。”
他又重复一遍,“传书回京,把那女人,乱棍打死。”
随从心下一惊,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想问为何,但看着他狰狞神色,又讷讷不敢开口,只得行了一礼,恭敬退出。
转身之时,他还在想,位高权重之人果真如此,翻脸无情。
刚迈出门槛半步,就听见里头传来惊天动地声响,他回头看,墙边架子已经被掀翻,琳琅满目花瓷碎成残片,遍地狼藉。可见屋里人怒气森森。
任青城攥着拳,恨得咬紧牙。
有孕了?
每次行房之后,避子汤都是他眼看着喂她喝下的,她怀的孩子,是谁的?
又想起随从传来的话,说在谢府遇见位神似沈五姑娘的女子,看着身形,身孕怕已是近要八月。任青城头痛欲裂,眼前一片片晕眩,怒火攻心之下,竟生生呕出一口血。
他从没想过他会落到这样田地。最爱的人不见踪迹近两年,再见之时却已嫁作他人之妻,生儿育女。而最像她的人,虽受他万千宠爱,却背着他不安于室,珠胎暗结后不知收敛,还要他做便宜父亲。
何等羞辱?
任青城扶着桌角站稳身,再抬头时眼中阴狠之色不加掩饰。他在口中默念了遍谢安名字,咬牙切齿道,“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枉生为人!”
而这一晚,无眠的不止他一人。
戌时一刻,旬贺收到赛满来信,洋洋洒洒好长一篇,而通读下来,内容却简单。
她说已经寻得生父,那块血玉原来是她母亲留下的信物,父亲和哥哥都待她极好,让旬贺安心。还有就是,葛尔多也听说了任青城来昆山之事,他二人新仇旧怨,准备近日过来,再行商讨。她在那边还是呆不惯,便跟着一同回来。
大雪封山,赛满再回到昆山已是小年。
第76章 谋逆
葛尔多带兵驻守在城郊外密林处; 只库恩携着赛满前往,领三十便衣侍卫。此事安排谨慎,并无他人知道。赛满去见了旬贺后便就径直去了琬宜家中; 库恩则留在营帐中密谋今晚之事。
腊月二十三,是个好日子; 过几天便就是年节,正好除旧迎新。
晚上时,王府摆宴; 请任青城一同。他受一月前之事刺激; 连续几日卧床不起,现多病少眠; 虽衣着仍旧华贵,也掩不住面上苍白之色。桌上只几位副尉陪侍; 旬贺坐主位; 谢安没坐,只斜倚在一边墙上,把玩手中一枝腊梅; 见他进来,眼也未抬。
任青城目光扫视过他,掩住心中怒气,撩袍坐下。几通寒暄之后; 下人鱼贯而入; 不多时酒菜便就摆满桌面; 色泽香。艳。梅花花瓣已经掉落不少; 稀拉拉掉了满地,谢安终于把残枝插入旁边瓷瓶内,慢步过来,脚勾了凳子便就大喇喇坐下。
自入座后,任青城视线便就不离他,他还未动筷,谢安便就伸手将桌上鲤鱼掉了个方向,筷子掀开腮盖把鲜嫩两块腮肉取出来,沾一沾酱汁,一块给旬贺,另一块落入自己口中。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给任青城半分反应余地。看着残破鱼头,他按捺不住,笑一声,“谢校尉这是什么礼数?”
谢安筷子甩在一边,靠着椅背看他,“礼数?”他也跟着笑,“礼数是做给人看的,死人不算。”
任青城眯眼,身后随从自觉受辱,往前踏一步,“谁给你的胆子竟然如此放肆!”
谢安理都未理,扫了桌面一圈,提不起兴致,便就没动,只手指在空中随意打着拍子。
任青城深吸一口气,勉强露个笑容,起身冲旬贺拱了拱手,“王爷若不是诚心相邀,我们走便就是,何必相看两相厌,失了和气。”
他不等旬贺回答,摔袍转身,未走两步,同桌副尉接到旬贺眼色,皆上前一步,拦住他们去路。
随从瞪大眼,也跟着拔刀出鞘,一时间铁器碰撞之声铿锵。
谢安拉开椅子起身,手里拿着根银质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指尖转。他逆着光,懒洋洋问,“世子爷这怒气冲冲的,要到哪儿去啊。”
任青城微微侧头,声音轻轻,“你们这是,要造反?”
“不敢不敢。”谢安用筷尖点一点他胸前,居高临下看他脸色,“平叛而已,你父子二人才是那逆臣贼子,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一派胡言。”任青城牵扯嘴角,“你若肯收手,我愿不计前嫌,给你个机会。”
谢安低笑,凑近他脸,轻声道,“世子爷好大方啊。”
旬贺已经离开,领兵去他别院围剿,任青城看着夜色中他背影,虽不愿承认,还是知道与他来说大势已去。他随身只带了五人,已被生擒,谢安挺直身离开他一段距离,凉凉看着他。
任青城后背一阵阵发凉,面上仍旧镇定,又道,“你何必如此为他们卖命。我知你底细,你原本不是昆山生人,也没道义束缚要为他做到如斯地步。不如跟随我,擒西北王回京,我保你功成名就。肃清逆贼,你劳苦功高,我愿上奏,请圣上为你封王。”
谢安没回答,只笑看向他后方,见沈骁款款走进来,语气淡薄,“那任世子准备给我个什么爵位?”
听闻熟悉声音,任青城呼吸一滞,猛地回头,不可置信瞪大眼,“沈骁?”
“难为世子爷记得我。”沈骁颔首,“只是不知任世子还记不记得我广郡王府几百条人命,岑昭仪和她无辜被毒杀的皇子,以及暴病而亡的先帝?”
任青城沉默着,盯他眼睛许久,缓缓开口问,“潆潆也在这里?”
沈骁厌恶皱眉,与谢安对视一眼,转身欲要离开,又听任青城叫住他名字,低声问,“她还好吗?”
沈骁不予回应,任青城呼吸急促,还欲再说话,忽觉颈上皮肤一凉。身后,谢安已经拿筷子抵住他喉咙,一字一句道,“我很不喜欢我妻子的名字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闻言,任青城身子一僵,又想起一月前谢府门前那事。随从与他说,她已身怀六甲,容貌依旧姣好,举手投足之间看的出来依旧矜贵,看得出生活顺遂。
他咽一口唾沫,还想说话,谢安神色一冷,手下用了十成力,筷子转瞬刺入一寸。任青城喉中赫赫,眼中尽是哀痛,艰难问,“我能不能见见她?”
谢安眯眼,“不能。”
“只远远一面就好。”
谢安不回答,任青城舔一舔唇,又道,“我现在别无他想,只想和她说句抱歉……”
话未说完便就被谢安打断,冷淡不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家夫人和你半点关系也没有,用你道个屁的歉,谁稀罕?要是非要扯上点关系,只能说,你是她丈夫手下的亡命之魂。”
看着银筷上斑斑血迹,谢安忽的觉着一阵恶心,指尖动动,撤了手。
他往后退一步,用帕子擦擦手指,随手扔一边,“只现在,你连这点关系都攀不上了,手上沾上你的血,我怕我家夫人闻见了,会不高兴。”
任青城踉跄倒向墙边,缓缓滑下,虚音问,“她有孩子了?”
谢安轻蔑看他一眼,不再理会,只转身出门。
任青城手捂住脖颈伤口,皮肉被钝物生生穿透,痛楚钻心,他似是觉察不出,头往后仰着,本温润面容上沁出薄汗,面无血色,眼中无神,视线不知落在何方。
沈骁早等在外面,往屋里看一眼,淡淡问,“怎么不动手?”
谢安活动一下腕子,骨节声响清脆。他抬眼看着天上胧月,哼一口气,“懒得。”
沈骁弯唇,“也是,他不配。”
谢安也问,“你怎么不动手?”
沈骁答,“近日吃斋,为湘湘祈福,不宜杀生。”
谢安笑出声,“这法子倒是好,明日起算我一个。你吃多久素,我必要多吃一个月才好,免得她日后知道,念念叨叨和孩子讲我坏话,说我不如你。”
沈骁但笑不语,屋内任青城再没动静,只留几人看守等库恩前来。庭前积雪不少,反射皎白月光,寂静美景,一时间只余风声簌簌。
沉寂好久,沈骁忽然开口,“今日事后,便就收不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