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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宜摇头笑笑,用小钩子挑一挑焰心,烛火烧高起来,屋子大亮。
她回头看看,谢暨也正看她,一手撑着下巴,眼皮半撩,神态像极了谢安。只谢安是内双,看着沉稳内敛些,谢暨眼睛大而圆,双眼皮明显,深深一条褶皱,瞧起来有些精怪。
琬宜抱着阿黄坐椅子里,问他,“你瞧我做什么?”
谢暨被抓包,脸有点红,温吞憋出一句,“你裙子挺好看的。”
琬宜低头瞧瞧自己,笑了,“这个不好看,颜色太深了,刚好剩一块布出来,随手做的。”她点点谢暨旁边书袋子,“和那个是同一匹。”
谢暨诧异眨眨眼,手下意识摸了它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动作有些傻。
他手撑着炕坐起来,小腿在炕沿处晃来晃去,腿还没谢安那么长,挨不着地。他总是那么上天入地的皮实样子,就现在看起来还像个孩子。
怕外面白鹅还有余怒,琬宜不敢出去,眼睛盯着桌上花瓶端详,打发时间。谢暨捏捏耳垂,清清嗓子,忽然跟她说一句,“那什么,谢谢你啊。”
琬宜偏头,弯弯唇,“没事,书袋又不难做,举手之劳。”
“不是这个……”谢暨手脚停不下来,又用食指抿一下唇角,他不好意思说刚才被鹅追的上蹿下跳的事,也没接茬,含糊带过去,“哎呀没事了。”
琬宜“嗯”一声,也不再细问,伸手碰了碰枯叶,掉下一片碎渣。
气氛安静一瞬,没人说话。谢暨烦躁,腿夹着被子在炕上打滚,弄出好大响动,琬宜无奈,问他,“你怎么了?”
谢暨两脚蹬蹬踹掉鞋子,睁眼望着房梁,“我烦。”过一会,他又喃喃自语一句,“先生真麻烦,啰里啰嗦,非要我画个鬼啊!”
琬宜听见了,揉揉指肚儿,歪头问,“先生给你留作业,画画?”
“嗯……”谢暨翘起一条腿,咬牙切齿,“让画一种家禽。”
琬宜忍笑,“先生挺有趣,人家都画花鸟鱼,家禽倒是别出心裁。”
“我画了啊,画到大半夜。但他说我画的什么玩意儿,还甩我脸上了。”谢暨拿着枕头摔自己脸上,“还说明天交不上让他满意的就要家访,烦死了。”
琬宜转过身子,“拿给我看看?”
谢暨在那躺了半天,终于磨磨蹭蹭起来,从书袋里拿了一团皱巴巴的纸出来,抖散了递给她。
琬宜打开看一眼,笑的直不起腰。谢暨恼羞成怒,拍拍炕沿儿,“你做什么……”
“你这也叫画儿?”琬宜止住,正色看他,“要是我是你先生,也会生气的。”
谢暨气的直哼哼,琬宜再低头,打量一番,眼睛又是弯起。
他画的是鸡,用的纯黑墨,懒得调出浓淡,还狡辩说是纯种乌骨鸡。一大团是身子,一小团是脑袋,随便扯几笔凌厉修长的爪子,屁股那里还不慎甩了个墨点子。
谢暨信誓旦旦辩驳,“那是下的蛋。”
“别倔了。”琬宜把纸还给他,笑盈盈,“我教你。”
谢暨神色先是一喜,转而又将信将疑,“你真的会?”
琬宜笑,“你看我像是不会的样子吗。”
谢暨上下瞧她两番,脸色风云变幻。到了最后,脸上堆满讨好笑容,蹦跶到她面前,黏腻腻喊一句,“……琬宜姐姐。”
……
教谢暨这个并废不了多少力。琬宜性子清净,在王府的时候,闲来无事也喜欢读诗作画,姐妹几个,她的画功是最好的,擅花鸟,惟妙惟肖。
谢安晚饭时没回来,杨氏不等,早早吃过。谢暨在屋里备好纸笔,又颠颠跑来,趴饭桌上等她收拾厨房。杨氏看他难得求知若渴,笑着推推琬宜,“去吧,这儿用不着你。”
琬宜也笑,洗洗手,和谢暨回屋子里。
谢暨平时翻天闹地的,但其实很聪明,一点就通。琬宜给他示范着画一幅,再提点几句,他像模像样也能学出个不错的轮廓,虽然少些灵韵,但也算过得去。
两人围着烛火对坐,琬宜手撑着腮看他,谢暨也不啰里啰嗦说讨人嫌的话了,气氛安宁和谐。等终于弄完,已经过了戌时。期间杨氏来陪了一个时辰,坚持不住,回屋睡了。
谢暨心满意足搁下笔,对着他的几只鸡端详半晌,眼里光彩熠熠。琬宜困了,捂唇打个哈欠,温声道,“若是没事,我就回去了。”
“琬宜姐姐慢点儿。”谢暨一改前几天的讨厌舌头,嘴甜的像是抹了蜜,亲热送她出去,还给拉开门。院子里黑漆漆,月光只有一点点,屋里灯光在门口洒下一圈暖融光晕,谢暨腆着脸拍马屁,“您在屋里等着,我待会给你打洗脚水。”
琬宜揉一下眼睛,轻笑一声,“用不着,明早上学,你早些睡。”
谢暨坚持,“您就等着吧,我以前做的不对,您多担待。”
他一口一个您,琬宜听的浑身难受。夜深了,她不愿和谢暨僵持,摆摆手就往外走。裙摆褶皱,琬宜垂着头抖一抖,没看路,正撞进一个温暖怀抱。
谢安提着剑站她面前,奔驰一路,身上散着寒气儿。
琬宜肩膀一抖,没抬头看他,依旧低着头,往旁边迈一步。谢安勾一下唇,倒是没挑逗她,只睨向谢暨,“大晚上干什么呢?”
谢暨倚着门,笑的开,“琬宜姐姐教我画画来着,画的可好。”
琬宜姐姐……谢安把这四个字在嘴里咀嚼一遍,嗓子里溢出声笑哼。他把剑隔空扔给谢暨,似笑非笑瞧他一眼,转身揽过琬宜的肩,只一下,像是不经意般的,没等她挣扎便就放开。
谢暨识趣进屋,乐颠颠捧着他的画看。外头,谢安在旁边,琬宜觉得不自在,脚步不动。
谢安手指捏一捏鼻梁,胳膊肘拐她一下,“愣着干什么,走啊。”
琬宜搓搓手臂,“你跟着我做什么。”
“送你回去。”谢安漫不经心抬头看眼月亮,故意逗她,“这黑灯瞎火的,怕你丢。”琬宜没搭茬,他不恼,又接一句,“丢了可上哪儿再找一个。”
三句话便就又露出本色。琬宜拢紧前襟,瞪他一眼,小跑着错开他身边。
谢安由着她跑,看离得稍远了,他往前迈一大步,长臂一伸就扯住她背后衣裳,轻轻松松。他敛眉,假装正经“我跟你说件事儿,正事。”
琬宜不回头,扭着脖子看墙角的花。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就一团黑影。
谢安绕着她转一圈,右手抬起,食指掐住她下额。很轻的力道,他故意的,拇指在细腻肌肤上摩挲过去。琬宜吸一口气,右手抬起,差点扇过去。
“能耐了。”谢安眯眼,左手攥住她腕子,俯身凑近,“敢打我?”
琬宜昂着头,努力撑起气势,“是你无理在先。”
“我没啊,”谢安无辜看她,尾指从她脸颊滑过,在眼尾位置流连一瞬,“我是在帮你。”
琬宜咬紧下唇,眼睛漆黑晶亮,手腕挣扎想要脱离他桎梏,可谢安力气太大,轻而易举就掌控她全部。他笑,把小指在她眼前晃一晃,“瞧,有墨点子。”
琬宜被他气的说不出话,谢安倒是自在,往后懒散退一步,“帮完了,你走吧。”
琬宜毫不留恋转身,发尾在空中甩一个好看弧度,骂他一句,“惹人嫌。”
谢安留在原地,直到看她房中灯盏亮起,才转身回去。
屋里头,谢暨欣赏够了,把自己画的那三章揉一团丢地上,再把琬宜的工整折起来,喜滋滋夹进书里。谢安推门进来,展一展手臂,睨他一眼。
谢暨心情好,主动铺好被子,又往外跑。谢安伸腿绊住他,脱掉外衣扔炕上,露出精壮胸膛,“干什么去?”
“我去给我琬宜姐姐打洗脚水。”
谢暨蹦一下,跳过他小腿,往前窜一下,又被谢安拽回来,一把抡在炕上。谢安低笑一声,低头解着腰带,话里讥讽,“昨天不还挺放肆的吗,狠话撂出来了,现在又巴巴往人家那儿凑,脸疼不疼?”
谢暨抿唇,手背抹一把脸颊,梗着脖子,“乐意。”
“说说,怎么了,就变化这么大。”谢安盘腿坐在炕上,手指捻在一起无聊搓搓,“你琬宜姐姐给你喝了迷魂汤儿了?”
谢暨靠旁边柱子上,问,“哥,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腹有诗书气自华。”
谢安还没说话,他又自己接一句,“你肯定不知道。”
“滚。”谢安笑骂,拿着枕头砸过去,“反正你给我老实点,敢欺负她老子废了你。”
谢暨捧着胸,“哥,血浓于水兄弟情啊。”
“哟,兄弟情好啊。”谢安歪着脖子看他,“你给我生孩子?”
“……”谢暨一噎,半晌没回过味儿来,看着谢安斜挑眼尾,一扭屁股转身走了。
谢安仰倒在身后,后颈枕着手,冲他喊一句, “你琬宜姐姐的洗脚水用不着你,给你哥倒一盆得。”
“……”谢暨从门外回来,把手里抱着的枕头扔他身边,瞪眼睛,“美的你。”
第27章 鹅蛋
白鹅性子傲; 自那天被谢暨吓唬了之后,接连几日没下一个蛋。琬宜有点着急,把以前的鹅蛋放它窝里,想借着这个刺激刺激它,然效果并没多好。
谢暨也知道自己错了; 还摸摸它脑袋想赔礼道个歉。
……差点被啄死。
所以当有一天晚上,白鹅终于姗姗来迟下了一个蛋的时候; 琬宜欢喜的不得了。
她早就准备了一个瓷坛子; 里面装的全是捡来的鹅蛋。杨氏跟她说鹅蛋腌着吃,配稀饭; 味道又咸又香; 琬宜早就想试试。
那晚过后,又攒了几天; 终于有了小半坛子。琬宜数了数; 一共二十三个; 够忙活一次的。
吃过晚饭; 厨房收拾的利索了; 她就跟着杨氏鼓捣这些蛋。杨氏把调味料都翻出来; 花椒、桂皮、茴香、姜……锅底聚了一小堆儿。
琬宜看的兴味盎然; 按着杨氏吩咐去舀水进锅里,边来回走动着; 好奇问一句; “姨母; 不是只放盐就行?”
“那是咸鹅蛋。”杨氏笑; “五香的更好吃。”
琬宜“唔”一声,点点头,抿唇笑,“可惜还要等一个月,想尝尝,以前都没吃过。”
杨氏摸摸她头发,温柔哄一句,“做好了都给你。”
说说笑笑,时间过的也快,香料水晾的凉了,杨氏又和琬宜搭手把鹅蛋都摆到坛子里。平时这个点儿,杨氏都睡了,她早就乏了,强打精神忙活。琬宜不忍心,劝她回去。
杨氏摇摇头,“怕你自己弄不好。”
“哪儿能那么笨呢。”琬宜挽着袖子,蹲地上朝她笑,“我聪明着。”
杨氏乐起来,摸摸她脸颊,没再推拒,嘱咐几句就回了屋子。小小厨房里就又剩琬宜一人,壁上灯火暖黄。
她背对着门口,裙摆撩起来塞肚子和膝盖中间,头发歪向一侧,露出纤白脖颈。琬宜个子本就不高,缩在那里小小一团。
谢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晃荡过来,叉着一条腿斜靠着门口,默默看着她,唇边稍微勾一点笑。
琬宜认真把蛋一个个放进去,根本没注意身后的人,谢安挑一下眉,慢慢走过去她旁边,也蹲下。
脚跟空悬,小臂搭在膝盖上,舌尖含着一颗枣核儿。琬宜小心翼翼放到最后一个,刚想松口气,旁边传来懒洋洋一声问,“腌那么多……给我几个?”
琬宜被他吓了一跳,本来就没多稳,心急之下仰着往后倒下。谢安眼里滑一丝笑,长臂伸过去轻松搂住她后腰,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