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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人进来禀告,“国君,左尹来了。”
楚王正看的起劲,听到寺人禀告,脸都拉了下来,“寡人不想见。”
过了一会,外面直接传来隐隐的喧闹。
“国君不愿见臣?”屈襄的声音已经从外面远远的传了进来,楚王抬头,见着屈襄已经进来了,而且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追的气喘吁吁的寺人。
屈襄声音洪亮,顿时原本还在起舞的舞伎们顿时纷纷退避到两边。
屈襄抬头看见站在楚王席边的半夏,眉头皱了皱。
“臣有话对国君说。无关之人不宜在场。”
楚王看了一眼满室的莺莺燕燕,还有那边站着的半夏,嘴里含糊不清的应了几声,放半夏出去。
半夏路过屈襄身边的时候,屈襄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意味深长,里头几乎能把人给压的趴下来。
真的不愧是左尹,哪怕并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气势骇人。
“国君应当把精力放在国事上。”屈襄很快收走放在半夏身上的目光,回头看楚王。
楚王一改之前的懒散坐姿,正襟危坐,不过还是满脸的败兴,“这些事,左尹为何不和其他人一样先和若敖令尹商量,然后再把结果告知寡人。”
“因为国君才是楚国之君。”屈襄沉声道。
“楚国大事应当先告知国君知道。”
楚王的眼里闪了点诡异的光点,不过他依旧还是之前的那副浪荡模样,一副没把屈襄的话听进去的样子。
屈襄见楚王这样,不禁眉头拧的更紧。
“左尹前来,究竟为了何事?”
“秦晋打了一仗,在殽山一代,秦军几乎全军覆灭。只放走了两个领军的大夫。听回来的行人说,那两个大夫,还是文夫人骗了晋侯,才让走的。”
楚王原本垂首静静听着,听到这话,原本轻浮浪荡的神情,从面上一点点褪去。
“秦晋大战,秦国惨败。”楚王不由自主的将胳膊支在绨几上,“秦国就算要养回元气,恐怕也要一段时日。”
楚王目光沉沉,“秦国已经无法牵制晋国了。”
晋国北方独大,对于原本就有称霸中原野心的楚国,并不是好事。
很快就又要有战事了。
屈襄看楚王似乎认真起来了,劝诫道,“国君就像现在,多吧精力放在处置国事上。过于沉迷女色,实在不好,传出去也不像话。对国君身体也大为不好。”
这话听着的确是很正义盎然,楚王就笑了,“不过就是看个歌舞,寡人没有让女子侍寝。”
说着他笑的有些促狭,“左尹难道对寡人召女子侍寝有兴趣吗?”
屈襄这把年纪了,早就端着正经下不来了,被楚王这么一问,险些老脸都端不住。
楚王倒也不被屈襄难看的脸色吓到,反正他都被左尹连着坐那么久了,再久一点也没甚么,“国事谈完,说一些私事也无妨。左尹现在的年岁也还年轻,方才那些舞伎若是有看中的,可以和寡人说,寡人将她赐予左尹。”
屈襄想起站在楚王身侧的半夏,原本立刻要脱口而出的拒绝,迟疑了下来。
“不过苏己还是要留在寡人身边。”楚王道。
屈襄顿时生出了被看破心事的尴尬和窘迫。他这把年纪,只要长子稍微亲近一点女色,说不定都能做祖父。
对一个女子还有这般心思,和个少年人一样,的确让人耻笑。
“国君莫要调笑臣了。”出乎楚王的意料,屈襄没有抓住他长篇大论,若是换了以往,恐怕早已经说上了。
楚王觉得左尹也变得不可捉摸了起来。
半夏出渚宫的时候被屈家的家臣客客气气的请到了屈氏宫邸。
宫邸里哪怕她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来了,但一切还是和以往一样,没有半点变化。
半夏直接去了屈襄那里。这段时间,屈襄一直都有派人问候她,见面之后,屈襄看过来,原本刚毅的面庞在看到她的时候,莫名的柔和许多。
“坐吧。”许久未见,屈襄说话都忍不住将与其放柔了许多。
半夏依言坐下,“左尹此次让小女前来,可是有事?”
屈襄闻言道,“你在国君身边这段时日如何?”
屈襄身处高位,想要知道点什么易如反掌,知道半夏是楚王自己叫到渚宫来的,和她本人没有多少关系。
“还行。”
“我听说,国君近来身边多了个貌美女子,陪着国君日日沉湎享乐。”屈襄说着眉头蹙起,“苏己,这可不是个好事。”
半夏在楚王身边日子越久,外面有关于她的传闻就越多,当然还有不少人想要讨好楚王的,就想走她的门道。
“今日的歌舞,也是你排的吧?”
半夏点头,“是的,国君下的令,小女也没办法。”
“这样不好。”屈襄摇头,“尤其再过几日,秦国一行人就要来了,到时候让季嬴听到,不好。”
季嬴是秦伯之女,背靠秦国。不是势单力弱的半夏能比的,若真是让季嬴一行人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进而闹出什么风波,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左尹的意思是,让小女这几天生个病,躲一躲?”
屈襄看她,“正是此意。”
半夏颔首,“好,小女听左尹的。”
如此乖巧听话,让屈襄的目光再次柔和了下来。
“国君喜欢胡闹,苏己跟在国君身边,要小心。时机得当,我会亲自劝诫国君,不要再做这些事了。”
“……”其实半夏还真不觉得楚王有什么出格的。
楚王的爱好,只是贵族的平常爱好,最近更是歌舞都没怎么观赏,屈襄来的时候,还是楚王两个月来的第一次解禁。
屈襄正要还说些什么,已经有人在外面禀告,“主君,斗大夫家里的长君来了,说是少主杀了他的人,闹着要个说法。”
半夏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她从茵席上微微坐起来,就要和屈襄解释,但是屈襄直接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苏己先回避一下。”
“左尹!斗氏……”半夏才要说,屈襄已经让人搀扶着她到别处去回避一下。
半夏还没来得及说出个前后因果,就被侍女给扶走了。
半夏坐在厢里,惴惴不安,此刻外面的天还没有全黑下来。她在室内坐不住,想了一下,还是推门而出。
侍女不敢拦她,就这么让她出去了。
她离的地方原本就离屈襄不远,走进了就听到屈襄的呵斥,“真是胡作非为!这么多年的教导,难道都白教了!竖子!”
屈襄自持身份,就算发怒,也不会直接骂人,这骂的肯定就是屈眳了。她不由得快走几步。果然屈眳已经大步出来,身后跟着两个竖仆。
屈眳看到她,略惊了一下,他侧首看了一眼门内,门内的堂上传来屈襄的怒斥,“还站在那里作甚么,快走!”
屈眳看了她几眼,径自离开。半夏正站着,在门口她没有进去,她站在那里,听到屈襄和某个人说了什么,而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似乎和屈眳差不多的年岁。
半夏绕开了他们,原本是想要去找屈眳,但看到一个面生的少年人往这边走过来,看来是要往大门那里去。
那锦衣少年身后的家臣模样的人在其后耳语几句,少年就抬起头来,和半夏正好看了个正着。
半夏直接掉头就走,左尹宫邸里,这群人不管是什么来历,都不敢乱来。
“你站住!”斗心直接追了上来,他迈开腿,大步就走到那女子身后。
这女子转身过来,脸上没有半点谦卑恭谨之色。
“你就是那个弄走我家逃奴的那个人?”斗心问道,他一边问,一边打量她。
半夏早已经被人打量习惯了,也不怕他一个,“如果你是要说你们家的人爬上我的车,要把我劫走的话,那的确是我。”
斗心没听家臣说起这个,他听家臣说他们去找杀人逃奴的时候被屈眳杀了一个人,斗氏和屈氏向来不和,有这么个借口,为何不用。
父亲不好出面,他便自告奋勇前来屈氏,谁知道左尹办事滑不留手,处罚了屈眳,并且照着两个奴隶的价钱赔偿,并且死了那个人也给了补偿。
若是左尹执意维护长子的话,倒是好说,可是他这么爽快,倒是让人没有办法追究下去。
但斗心只知道屈眳杀了自家的家臣,至于为何动杀手,他一无所知。
面前貌美的女子看了看天色,突然诡异的笑了一声。
“诸君路上小心,莫要翻了车。”半夏说完转身就走。
她急着去找屈眳,屈眳居所在哪里,她也清楚。等到找到的时候,屈眳十下仗刑已经受完。
“为甚么不和左尹说清楚?”半夏看着屈眳面不改色的受完那几下,忍不住问。
“你怎么来了。”屈眳满脸奇怪,不过问完之后,他笑了一下,“父亲为了让他们没话说而已。”
半夏无言。她知道,照着屈襄的精明程度,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头另有情况,只是屈眳杀了人是实实在在的,屈襄息事宁人,如果对方还要追究,那就是胡搅蛮缠。
“但是……”半夏咬住唇,为了外人打了儿子。说起来屈眳也是因为自己受罚的。
“苏己又欠我一次了。”屈眳突然道。
半夏抬头来。
屈眳笑着,完全不在意自己臀背上的痛楚。
此刻天空一阵轰鸣,原本看起来好好的天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紧接着雨滴落了下来。
“苏己进来避一避吧。”说着他就往屋子里走。
屈襄在外面那么斥责过他了,做样就要做全套,他走路的时候,牵扯到痛处,身子歪了一下。半夏见状搀扶住他。
她低垂着头,抬眼看了他一眼,“无事吧?”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第47章 出猎
这点伤对屈眳来说不算什么;对于时人来说,最怕的伤口是见血的那种。破皮见血之后,原本一个小伤口;都有可能流脓加重伤势。屈眳见过不少公室贵族上了战场;伤到了手脚;结果伤势加重,最后不得不砍掉伤肢保命的。
父亲这种小施惩戒,最多把皮给打青,不伤筋动骨;也不破皮流血,已经很轻了。
就只是痛而已。
半夏见他脚上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不假思索,直接搀扶起他的手臂。
她把他的手臂给扛在肩上。屈眳低头就能看到她白皙光滑的面庞,甚至还能清楚的看见;她发鬓边毛绒绒的碎发。
她头发多且密;就连额头那儿都密密的长了好些,发际线低,显得一张脸就只有那么点大。发鬓挑出的那一绺头发落到他的手上,轻轻细细的蹭着;从接触的地方带来一阵轻痒。那痒搔在心头,一路从手上传到他心底去。
“还好吧?”半夏见他没迈步子;不由得抬头问道。
屈眳别开了目光,耳朵绯红绯红。不过半夏也没看到。
屈眳这里不是她第一次来,不过她来的次数也不多。对这里的布局;还是不怎么熟悉。
到了室内,外头就轰然一声,大雨倾盆,雨势格外磅礴。
“那些人肯定要翻车了。”半夏听到外面的雷声,笑道。
贵族男子乘坐的车,是头顶上没有伞盖的驷车,遇到下雨天就只有生生受了,要不然躲到车底下也行。不过这两样,可真够把他们的贵族风范给弄的一点都没剩下。
“你早知道,对吧?”屈眳见她幸灾乐祸,不由得也笑了。
竖仆见两人进来,想要过来把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