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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大男子,也不敢一个人行走。
半夏听见,最后还是没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她放慢了步子,屈眳很快就走到了她前面。
“那事是我做错了,不过,那话我是认真的。”
是说问她能不能嫁给他吗?
“我没有想过嫁人。”半夏张了嘴,她说道。
屈眳浑身有瞬间的紧绷。
“至少眼下还不想。你也还没长大。”半夏看他,嘴角撇了撇,想起之前他的做派,故意道,“你才多大,二十及冠了没有?”
“我楚人和中原人不同。”屈眳眼睛看过来,眼底多了几分别的意味,“还有你若是觉得我还年少,大可试试。”
“试试?”半夏吞了一口唾沫,想到了什么,脸一下红了。
这一段路走的很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见到有士人的牛车。士人认得屈眳那一身锦制的长衣,又听他说杀了一头虎,满脸钦佩。
“吾子要去何处?”士人和屈眳说话都多了几分尊敬,那尊敬不是对屈眳的身份,是对他本人的敬意。
屈眳说了半夏的住所。
士人让竖仆先送屈眳和半夏回去。
到家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下来。半夏看着屈眳,“我待会让人送你回去。”
她这话听得他微微一哂,“留我在这里住一宿吧。”
半夏看过去,屈眳脸色苍白,还没等她问出口,他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倒在她身上。
第75章 两半
渚宫君夫人宫室内;此刻死寂一片,君夫人季嬴高坐在上首,她死死看着下首的蕙;脸色极其难看;“你刚才说甚么?!”
蕙跪在席上;灰头土脸,“夫人,夫人,婢子;婢子……”
“说!再说一次!”季嬴厉喝。此刻季嬴已经没有了年幼的稚嫩,只有身为君夫人的高高在上的威严。
季嬴那一声厉喝;喝得蕙整个人都跪伏在地上,她浑身瑟瑟发抖,头一次领会到了甚么是自小养成的威压。
蕙站起来;跪在冰冷的地上;她觳觫不已,以头叩地,“君夫人息怒,婢子一时糊涂;勾结了左尹府邸里的侧室,想要想要谋取苏己的性命。”
蕙原本派傅姆和左尹府上的巴姬接头;谁知道人才到哪里,就被出现的左尹家臣带人给抓了。
蕙也是等了两日,都没有等回傅姆;才知道大事不好。
贵族女子不管在哪里,身边都会有傅姆跟随,傅姆一日两日不在身边,还好解释,但是时日一长,她将如何向别人说明?而且傅姆已经落入左尹之手,到时候自己所做之事,肯定要暴露出来,到时候,要怎么办?
蕙想到这里,发现左右都是要被楚王知道,与其被左尹上报,那还不如她痛快一些和君夫人自首,至少她和君夫人是一体,若是她有事,君夫人也有牵扯。
季嬴的脸色极其难看,她盯着下首跪着的蕙,“你做了这样的好事,现在才来找我?”
蕙听了,下跪叩首,“君夫人,君夫人婢子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你就干出这样的事来!我秦国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光了!”季嬴大发雷霆,她气的浑身颤抖,“我们来楚国,不是为了让你在渚宫兴风作浪的!此事左尹恐怕已经知晓,后宫妇人和卿大夫家的侧室勾结在一块,谋害人性命,万一让国君知道,你觉得还有你的退路吗?”
蕙当然知道,所以她才来找君夫人季嬴,看她有没有任何的好办法。
“婢子知错了,婢子下次再也不敢了!”蕙跪伏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还有下次!”季嬴从席上腾的站起来,她面色极其难看,两眼狠狠的剐在蕙的身上,恨不得把她给剐掉几块肉下来。
一开始季嬴就已经屏退了左右,偌大的宫室内季嬴的怒喝在宫室之内回荡。
蕙匍匐于地,冷汗如雨。她一向在心里不怎么看得上这个季嬴这个君夫人,她也曾在心里想着如果季嬴不是国君之女,恐怕这君夫人之位也落不到她的头上。毕竟年纪这么小,甚么都不会,甚至连楚王的欢心,都不知道去争,只是干坐在那里替秦国坐着君夫人的位置而已。
一个甚么都不懂的雉女,在她看来,不过就是顶着个君夫人的名头罢了。现在蕙发现自己以前全错了,错的离谱。
季嬴年幼,不得楚王欢心,是没有错。但她此刻展现出来的威严,绝对不是一个只会吃吃玩玩的雉女所能有的。
“你知不知道,你可能要毁了秦楚的结盟,叔父怎么送上你这等愚蠢之人!”季嬴厉喝。
蕙被季嬴的气势所压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若不是季嬴端着架子,不屑于管楚王内宠,她也不会铤而走险。毕竟君夫人还有整个秦国作为靠山,她一个陪媵,没有季嬴那么大的颜面,哪怕楚王看在她是夫人陪媵上,对她以礼相待,那也没太大用。
蕙几次想要把自己苦衷说出来,可是刚抬起头,就被季嬴锐利如刀的目光给逼了回去。
“婢子,婢子短视。”说完,蕙跪在地上,任凭地砖上凉意沁入肌肤。
“求夫人看在婢子父亲的颜面上,救婢子一条性命!”
季嬴恨不得叫人把面前的蕙给拖出去。嫁来楚国之前,君父和母亲就告诉过她,她的任务就是维持住秦楚结盟,所以为了秦国,她绝对不能让楚人把她送回雍城。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很恪守一个夫人该有的职责。
谁知道回蕙贪图楚王的那点恩宠,竟然捅了这么大的娄子!
蕙一边哭诉,一边匍匐在地,不停的叩首。很快额头上就破了皮,血流了满脸。
“我亲自去和国君说,此事左尹是不会替你他瞒着的。”季嬴想了一下,“我带着你亲自去和国君请罪。”
“夫人!”蕙尖叫一声,“夫人如果和国君说了此事,恐怕婢子性命不保!”
季嬴不在乎楚王的恩宠,但是她却在乎,她在一旁看到楚王对苏己如何喜爱,所以一想到楚王可能会有的雷霆震怒,蕙就瑟瑟发抖,几乎要晕死过去。
季嬴瞪住下面跪着的蕙,她头一次觉得,这个陪媵可能也就是年岁比她大些而去。
“那你为何要和我说起。”季嬴已经被蕙气的无话可说,她对楚王宠爱谁并没有多少关注,甚至楚王甚是喜欢宠爱的苏己,她也很喜欢。
她扶住额头,过了好会,她缓缓开口,“国君到时候一定会知道,你是想我给你求情吗?”
蕙嗫嚅了几下,不敢明说季嬴已经猜中了,季嬴看见越发愤怒。此刻外面响起寺人的声音,“夫人,国君请夫人过去一趟。另外,国君还说了,请夫人带上叔嬴。”
蕙听到寺人的声音,如同一桶冰水从头上浇下来。她惊慌失措的看向季嬴。
季嬴让外面的自己的傅姆还有侍女等人进来,为自己整理着装。
“你现在怕了?”季嬴冷冷凝视着地上的蕙,“当初做下这事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蕙不敢答话,只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季嬴带着蕙去见楚王,见到左尹屈襄从宫室里出来。左尹屈襄是出了名的正气凛然,此刻他原本就锋利的棱角更加刚硬,站在那里看一眼,都觉得他此刻锋利如刀。
“左尹。”季嬴停下来,她看了一眼屈襄。
屈襄对季嬴颔首示意,他眼眸扫过季嬴身后的蕙,瞬间目光凛冽。
蕙低头耸肩躲在季嬴身后,想要季嬴多为自己挡住些许怒火。
但是季嬴毕竟只有那么高,一个幼女哪里又能替一个十六七的女子完全挡住旁人的怒视。
幸好左尹并没有久留,给季嬴行礼之后,他就匆匆离开了。
季嬴带着蕙进入楚王宫室。宫室两女都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是这一次,蕙浑身颤抖,嘴唇发白。
楚王坐在漆案后,他看着面前的简牍,低头似乎是在考量什么。一直到季嬴行礼,他才抬头,“夫人来了。”
他的语气很淡,淡得听不出他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暴怒,还是根本无所谓。
但就是那淡淡的,毫不经意的口吻,却让季嬴后脖子上的汗毛瞬间倒竖。
王者之怒,不必和庶人一样,怒目圆睁,捶胸顿足,哪怕半点怒容都没有露出来,都能让人如掉冰窖里。
“寡人请夫人前来,夫人可知寡人是为了何事请夫人过来的?”楚王一边问,一边看手上的简牍。
季嬴看了一眼身后的楚王,“还请国君明示。”
楚王抬眼,他看了一眼站在季嬴身后的蕙,“哦,是真的不知道?”
季嬴刚要开口说话,楚王抬手,“左尹府邸上发生了一些事,原本以为是妇人小事,谁知道,事情远远超过左尹的预料之外。所以左尹告诉了寡人。”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蕙两腿一弯,咚的一下就跪倒在地上。
“国君,婢子是一时糊涂!”蕙哭出了声。
季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她回眼过来,正要和楚王说话,见到楚王似笑非笑的坐在那里,“夫人知道?”
话语尾音上扬,带着莫名的情绪,季嬴神色一肃,“妾身也是刚刚才知道,叔嬴将她所为告诉妾,妾正要打算带她来向国君请罪。”
楚王两手环在胸前,“哦,夫人真的知道叔嬴做了甚么事?”
他的目光在季嬴的脸上转了一圈,看向蕙,“你自己说说,你到底做了甚么。”
楚王的目光极具压力,那目光似乎有千钧重,沉沉的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完全喘不过气来。
“说,叔嬴,说说你到底做了甚么,当着寡人的面,再好好说一遍。”
蕙跪在地上,浑身上下抖若筛糠。
她支撑不住,把自己嫉妒苏己,所以想要除去她,故而让傅姆和左尹府上早已经对苏己不满的巴姬联手。诸多事项如同倒豆子一样的说出来。
季嬴听自己陪媵说起如何打算害人,站在那里只觉得满心的难堪,她正欲和楚王请罪,却听到楚王说,“没别的了?”
蕙从地上抬头起来,满脸惊慌,“婢子所做的一切,婢子已经都说了。”
“没有漏掉甚么?”楚王继续问,他高坐在上,“例如,你的傅姆和晋人相通……”
楚王话语一出口,季嬴的脸色大变,她转头看向蕙。而蕙也是呆坐在那里,呆若木鸡。
“你难道还不知道?你那个傅姆还在秦国的时候,就已经和晋人私通,她自己说了,受那个晋人蛊惑,怂恿你对苏己下手。另外傅姆在渚宫之中,也还不知有没有将渚宫内之事,告知她那个情郎。”
这罪名太大了,蕙张了张嘴,整个人似乎都已经懵了。
季嬴猛地看向楚王,“国君,叔嬴此人妾身知道,好妒且愚钝不堪。但是任由傅姆私通晋人,纵容傅姆向晋人送楚国消息,叔嬴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能耐!”
季嬴向楚王又走近几步,“秦楚结盟,寡君是真心实意,所以才将妾身送了过来。秦国已经受了晋国几次诓骗,和晋国练手,又有甚么好处?”
楚王看了季嬴一眼,眼底里有些钦佩。到了这个时候季嬴所思所想,全都是秦国。
当他看向蕙的时候,目光蓦地冷了下来,冰冷刺骨。
蕙因为惊惧,此刻瘫倒在那里完全不能动。
“环列之尹。”楚王突然出声。
守在外面的环列之尹应声而入,站在楚王面前,楚王指了指下面已经瘫倒在地的蕙,“把她给寡人看押起来,没有寡人的命令,谁也不准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