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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马车的事,也是你做的?”屈襄问,但其实已经认定是她。
一击不成,才会想着来第二次。
“不,不不不——”巴姬摆手,疯狂想要替自辩,可是发现自己竟然无从自辩起。
“夫主,婢子糊涂,才会一时听了人挑衅做了蠢事。夫主——”
屈襄一把扯开巴姬抓在衣袍上的手,直接大步走出去。
出了大门,才看到屈眳站在外面。门一关上,女人凄厉的哭声就隔绝在门内。
“父亲。”屈眳转身过来。因为里头的人是屈襄的侧室,他的庶母,所以他等在外面。
“嗯。”屈襄点点头。
“叔嬴那事……”屈眳跟在屈襄身后。
屈襄脚步顿了顿,“叔嬴是君夫人的陪媵,君夫人身后是秦国,牵扯的人太多了。”
屈眳会意。
屈襄看向身后,“让她自己去了吧。”
“若是庶母不愿?”屈眳紧接着问。
“她不愿的话,帮帮她吧。”屈襄说完,毫无半丝留恋的直接掉头就走。
屈眳看向院子里一眼,目光阴沉,他回身离开巴姬住所。
“剩下的那些赤鲑,记得给庶母送去。”屈眳道,“赤鲑虽然有毒,但滋味听说甚是鲜美。”
屈眳说着低头叹了口气,他笑容三分遗憾四分桀骜,剩下来的是天生的孤傲。
面前的竖仆瑟瑟发抖,他立刻去了。
“若是不喝,给庶母灌下去。既然她知道这么鲜美的滋味,不尝尝实在是太可惜了。”
竖仆站住,回头对屈眳一躬身,转头去了。
半夏是被外面的哭声给吵醒的,外面的哭声时断时续。她从床上爬起来,看到室内的灯光还在,外面的侍女听到里头的动静,“苏己可是有吩咐?”
“外面出甚么事了?”半夏问,“我听到有人哭。”
“巴姬得急病殁了。”外面侍女很快答道,“现在天色还早,苏己再睡一会吧。”
半夏点点头,她重新躺了回去。那些哭声不知为何小了下去,她闭上眼睡的很香甜,一个梦都没有做。
巴姬已死,屈襄对这个贵妾已经没有任何的眷恋可言,照着礼节,他原本应该给这个贵妾穿麻三月。但只是过了一月,屈襄就把身上的白麻给脱了下来。就连墓地都是另外让人营造的,葬礼就只是派了人过去,屈襄从头到尾都不出现。
巴姬一死,半夏就明白下毒之人是谁了。
她无意去管屈襄的家事,自己收拾了行李带着午离开屈家,回到自己家中。
之后屈襄令人送来很多东西,里头都是一些财物。半夏毫不客气的收了,不管何处都要用钱,何况她差点被巴姬把命给弄掉了,当然也不必客气。
“主人,屈氏少主来了。”午从大门那边过来禀报。
午这段日子长高了不少,半夏对他慷慨,衣食住行照顾的周到。比起原来救回来的那时候,他已经长了很高了。
半夏点头,她看过去,屈眳已经走到前庭了。她走过去,“有事?”
她话语和脸上见不到太多的热情,毕竟自己两次遇险都在屈家。那个地方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个安全之处。
屈眳对她的冷淡微微愣了一下,他点头,“我有话和你说。”
半夏正要侧身请他进去,被屈眳一把握住了手腕,“我们到外面说。”
说罢,他牵住她的手,大步向外面走。
午见着有些不对,要追过去的时候,见着屈眳已经拉着半夏上车了。他追在后面都追不上。
气狠了,他就怪侍女,“你们怎么不去护住主人!”
侍女们笑的乐不可支,“主人愿意跟着情郎走呢,若是我们上去拦,主人会不高兴的。”
午听后越发摸不着头脑。
屈眳是一个人来的,他没有带竖仆,也没有带上家臣,甚至御车都是他自己亲自动手。屈眳带着她驰过郢都内热闹的街道,直接奔着城郊外而去。
郢都已经是很大的都市了,但是还是很多山川河流没有人迹。屈眳带着她到了一处很安静的地方才停住。
屈眳下车之后,对半夏伸出手来。
这里没有侍女也没有奴隶,车辆还离地面老高,下来有些不容易。半夏看了一下,伸手提起裙裾,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
这里很少有人来,草都生的老高,她跳下去,落在柔软的草地上。
两人相对无语,一时间也想不到要说什么。半夏也没有找话题的意思。
屈眳带着她在草地上走了一会,他弯腰从地上扯了一根草拿在手里,过了许久,在半夏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屈眳终于开口,“我以后若是娶妻,不要陪媵了。”
这话来的突然,半夏脚下顿了顿,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站的久了,以至于听得不是很明白。
“伯昭,方才说甚么?”她迟疑了下。
“我说,我娶妻只要一个,甚么陪媵,甚么陪媵,我统统都不要了。”屈眳停下步子,他回头看着半夏。
“今日,我终于可以告诉你。我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女子。”
一字一句,字字出自真心。他记得她当时说起这话的时候,他有的姿势震惊,那时他并不敢承诺甚么。
开枝散叶,延绵子嗣是他作为嫡长子的责任,而延绵子嗣的最好办法,就是广纳侧室。不仅仅有正妻带来的那些陪媵,还要另外四处纳娶侧室,这样才能让血脉传下去。他的祖父是这样,他的父亲也是这样,但是到了巴姬死的那一刻,他才明白,所谓的众妇盈室,并不是甚么好事。
那些女子不仅仅只会生孩子,侍奉夫主。她们也有自己喜怒哀乐,而且见到别的女子受宠,她们更是会嫉妒,而且会做出伤人的事来。
嫉妒不能容人,对于女子来说是污点,可是却无人能幸免。
女子的嫉妒之心能杀人,也能将家门搅的鸡犬不宁。
所谓的子孙昌盛之福下,竟然还有如此多的不堪。
“我不要媵妾了。”他低头道,伸手握住半夏纤细的手腕,“我就你一人,好不好?”
他稍稍使劲,几乎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她就被拉到他怀里来。
她依然还是楚国的低束发,没有梳齐国的高髻。他把下巴放在她的头上,“半夏,和我在一块,好不好?”
他问的小心翼翼,此言是他一生的承诺。怀里的女子动了动,她抬头看他,嘴唇微微张开,显然是惊讶了。她目光在他脸上逡巡,过了好会确定他是认真的。
瞬时他心跳如鼓,似乎有手掐在喉咙上,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第74章 猛虎
屈眳紧张起来;怀里的女子不是想象里的欣喜若狂,她迷惑不解的打量他,端详他。
那番话不是一时兴起;他看了父亲侧室们的嫉妒模样;再经历过这么一些事情之后;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
半夏站在那儿,他的手臂圈在她的腰上,他今日还是高冠长衣的打扮,腰间佩剑;衣襟上还有淡淡的芷兰的芬芳。芬芳里还浮动着炙热的体温。体温把这淡淡芷兰芬芳一暖,就更加的盈盈袅袅。
迷人心魄。
她早就发现他不是初见面的那个稚嫩少年了。半夏嘴唇微微张开;“为何突然之间,要和我说这些?”
屈眳有些意外,“你不是和我说;你心仪之男子;必须只有你一个女子,不得有其他女子环伺在侧么?我……”
那话已经说出了口,用尽了他鼓起来的勇气,再说一次;就不行了。
屈眳停了口,两只眼睛死死的盯住她。
半夏扶额;她察觉到自己似乎是真的对屈眳有了点意思。他出身好,而且容貌好。更难得的是,没有那些年轻贵族在女人身上乱七八糟的毛病。但她现在想到的;也不过是和他谈恋爱,从没想过结婚。
她还很年轻,根本就不想结婚生子。她见过楚王和屈襄的那些妻妾们,一想到自己可能也有可能变成那个样子,就不由得不寒而栗。
“你,你方才的意思,是要娶我么?”半夏艰难开口。
屈眳没有任何迟疑,点了点头。
半夏一下跳起来,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屈眳缠在她腰上的手臂,向后退了几步。
她满脸惊慌失措,看着屈眳如同看洪水猛兽。屈眳见到她此番反应,顿时面上血色尽褪。
“我,我……”半夏嘴唇动了好几下,她终于挤出一句话,“对我下手的人,是巴姬吗?”
屈眳苍白着脸颊,他定定盯住她,过了好半会,他开口道,“嗯,是庶母。”他眨了下眼睛,里头情绪汹涌澎湃,“是我令人把鱼汤灌进去的。”
半夏眉头一蹙,“甚么?”
“庶母身边的贱婢,是用赤鲑害你。那种鱼味道鲜美,可是剧毒,”屈眳说着,勾勾嘴角,“父亲令庶母自尽,自尽了至少还能保全些许颜面,但是庶母却不领这个情面。”
他说着,抬起眼来。褐色的眼里雾霭沉沉,看不清楚内里的情绪。
“所以我令人用赤鲑做了鱼汤,给庶母送过去,庶母不肯喝,那我就令人给她灌下去。”屈眳说着笑了笑,漫不经心,但是那笑里的冷意足够令人不寒而栗。
“赤鲑味鲜,庶母为了美味而死,也算能瞑目了。”屈眳勾了下唇角,带了些许意味不明。
半夏看屈眳这样,有些害怕。她向后退了几步,屈眳跟上,他一改方才的冷酷。眼上蒙上了一层委屈。
“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他控诉道。
半夏当然知道,她站在那里,有些手脚无措,他步步逼近,她下意识的就往后退。方才屈眳说起巴姬之死的时候,冷酷的笑让她到现在都还有些心悸。哪怕知道他是为了她。
屈眳见她后退,眼神越发控诉,半夏也不知所措。
她脚踩到一处沾上了露水的草地,脚下一滑,直接一下撞在背后一棵树上。屈眳逼过来,这下可真的没路可逃了。
她背上贴着粗糙凹凸不平的树干,正要往一旁跑,却已经被屈眳一手挡住了去处。
“其实你遭遇刺杀,和晋人也有些关系。”
半夏心跳如擂鼓,听到他的话,惊讶抬头,“怎么和晋人有关系了?”
“庶母身边的那个负责办事的贱婢就是晋人……”他说着已经靠了过来,几日不见,他好像又长高了些,迫近过来,浑身上下是忽视不得的压力,半夏整个人就被他钉在那里动弹不得。
半夏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干什么,她吞了一口唾沫,正要说话的时候,听得不远处的马匹惊慌的长长嘶鸣了一声,温顺的马匹扬起四蹄,没了之前的安静,而后逃命也似的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这变故来的太快,半夏还懵在那里,屈眳却已经低叫了一声不好,拉着她就跑,但此刻跑已经有些晚了,只见到从丛林里慢慢踱出一只老虎。
半夏所处的现代,老虎这种动物,基本上只有在动物园才能看到,南方地区深山野林里根本见不到。
她被屈眳带着就跑,只听到身后一阵风撕裂开的声响,而后屈眳一把摁着她扑倒在地。半夏整张脸几乎砸在地上,泥土的腥味一个劲的钻到鼻子里。
半夏冲地上爬起来,她回头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身后站着一只老虎,老虎身上黄白黑花纹交纵,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吊睛大老虎。但是这种只在动物园看过的动物一下没有任何栅栏,直接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半夏还完全反应过来,她和老虎看了个对眼。
屈眳一下拔出铜剑,“你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