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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县令大笑:“宜人果然明理。楼家是诗礼世家,仁善之名举世皆知,这一点下官还是信得过的!”
郑娴儿谦逊了几句,又指着程掌柜道:“我是妇道人家,不常出门。缀锦阁中的事都归程掌柜管,今后大人若有什么吩咐,只管打发人去叫程掌柜来就是了。”
黎县令笑眯眯地答应了,郑娴儿便起身告辞:“为了一点小事打搅大人,实在罪过。”
“不敢。请宜人代问楼先生好,请夫人安。”黎县令站了起来,再次拱手。
郑娴儿笑着应了,拂一拂衣袖优雅地走了出去。
门外,却是楼阙在等着她。
郑娴儿猛然看见廊下那道熟悉的身影,一时竟有些怔忡。
今日,是她平生头一次见官。
头一次收起顽劣的本性,端着架子装模作样地跟一只老狐狸周旋,天知道她的心里慌成什么样!
要知道,以她本来的身份,见到县太爷,那是要大老远就要跪下不许抬头的啊!
在花厅里,她自始至终维持着端雅的浅笑,掩在袖底的手里却全是汗。
可是此刻出了门,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一个挺拔的、伟岸的、可以做她的靠山的男人。
这种感觉,舒服得让郑娴儿很想一巴掌拍醒自己。
于是她果真就轻轻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到底没舍得用力。
这一巴掌,是惩罚自己刚刚生出来的那一丝奢望——只差一点点,她就要告诉自己“以后可以依靠这个男人”了。
幸好,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郑娴儿整理好心情,缓步走到楼阙的面前,敛衽为礼:“五公子。”
楼阙看着她,微微皱眉:“刚才为什么打自己?”
“有只虫子从我腮边飞过去了。”郑娴儿说谎说得面不改色。
楼阙信了,心里却总觉得她的神情有点儿不对劲。
黎县令在旁笑道:“我正说要派人护送宜人回府,不想桐阶你就来了。——是特地来接你三嫂的吗?”
楼阙躬身作了个揖,一身坦然:“家母听闻三嫂惹了事,特命晚生来此代为请罪。大人请放心,三嫂若有过错,楼家决不包庇!”
“贤侄言重了!”黎县令笑道,“今日是宜人受了委屈,本县还没来得及告罪呢!请楼先生和夫人放心,本县一定尽快查明真相,还宜人一个清白!”
“如此,多谢大人。”楼阙再次躬身行礼,十分周全。
黎县令拈须看着,面带微笑,眼睛却眯得格外小,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出了县衙之后,程掌柜自己乘了缀锦阁的马车回去,郑娴儿便跟着楼阙一同上了来时的马车。
车门关上,二人同时开口:“事情解决了?”
话音同时落下,楼阙苦笑着拍了拍脑门,郑娴儿便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腮帮子。
然后是楼阙先解释道:“书院里没什么大事。就是褚先生看了书坊里送来的样书,发现里面改动了两三处,又被人添了几首诗在后面。褚先生怕有蹊跷,所以叫我回去查验一番。”
“真的没问题吗?”郑娴儿有些不放心。
楼阙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笑道:“没问题。后来查证过,那些改动都是林老先生的主意。他老人家是江北名士,这本诗集借一借他老人家的名头也好。”
郑娴儿不懂诗集的事,当下也就不再追问,又粗略地把缀锦阁的事跟楼阙说了,同时不忘夸赞自己:“程掌柜先前还怕我见官会吃亏呢,结果咧——我负责端架子吓人,他负责磕头赔罪,几句话工夫就把事情解决了!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你觉得你很厉害?”楼阙微笑着反问。
郑娴儿骄傲地昂着头:“当然了!能用钱解决的事,傻子才要到公堂上去受罪!”
“你说得对。”楼阙伸手揉揉她的头发,低低地叹了口气。
郑娴儿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后面还有大麻烦?”
楼阙在她身上拍了拍,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不算‘大麻烦’,但确实还有一点‘不能用钱解决的事’。”
至于具体是什么事,他没有详细解释。
但郑娴儿也没有疑惑太久。回府之后,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宁萱堂中,楼夫人端坐在上,头疼地看着自进门之后便旁若无人地坐在一处的两个人。
这俩不省心的,昨天刚刚向她承诺过不会惹事,今天就把事惹到衙门里去了,这是生怕楼家死得慢吗!
楼夫人越想越气,看向郑娴儿的目光便愈发不善。
郑娴儿察觉到了,自己也觉得有些心虚:“太太都知道了?”
“你好大的胆子!”楼夫人怒喝。
郑娴儿缩了缩肩膀,挤出笑容:“太太息怒!缀锦阁那里不过是小事一桩,我自己已经解决了,不会牵连到楼家。”
“楼家的儿媳妇在外头做生意,你说不会牵连到楼家?”楼夫人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她给气疯。
郑娴儿咬了咬嘴唇,一脸无辜:“外人不会知道的啊!店里的生意有掌柜的打理,咱们在家数钱就行了,又不用亲自抛头露面,有什么好丢脸的?”
“你以为今日黎县令是卖你的面子,还是卖楼家的面子?”楼夫人咬牙怒问。
郑娴儿忙堆起一脸谄笑:“那当然是卖楼家的面子、卖老爷太太的面子!黎县令几次三番托我向二老带好呢!”
“哼!”楼夫人怒气未消,“亏你还知道是楼家的面子!楼家世代耕读为业,什么时候沾惹过那些下贱营生了?你如今是楼家的媳妇,别再把自己当成没脸没皮的市井小民!限你三天时间把缀锦阁盘出去,否则家法论处!”
“我不答应!”郑娴儿急得站了起来。
“由不得你!”楼夫人也火了。
郑娴儿气急:“太太,咱讲理行吗……”
“娴儿!”楼阙忙攥住了她的手,生生把她没说出口的话截了下去。
郑娴儿瞪了他一眼。
楼阙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自己抬起头来向楼夫人笑道:“缀锦阁这件事,其实是儿子的主意。母亲若是生气,不如便惩罚儿子吧!”
楼夫人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大的事,你也要替她担着?!”
楼阙微笑摇头:“不是我要替娴儿担着,而是眼下有一项重任,需要娴儿替楼家担着!”
“什么?”楼夫人听不明白。
楼阙放开郑娴儿的手,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母亲,咱们在桑榆县二十年,府里的一饮一食都只能依靠城外那几座田庄的进项,日子虽说比普通人家宽裕些,细算起来却一直入不敷出。若是一直这么过下去,十年八年倒也看不出衰落来,可咱们是要回京城的,到时候宅院、家什、奴仆、人情往来……用钱的地方太多,咱们不能拖着个空壳子回去!”
“回京?!”楼夫人神色激动,竟忍不住站了起来。
楼阙却没有跟着站起。他只是微微仰起头,迎上楼夫人的目光:“不错,回京。”
楼夫人动了动嘴,许久没能说出话来。
楼阙低头把玩着郑娴儿的手指,不慌不忙地等着。
过了足有一盏茶工夫,楼夫人终于又开了口,声音却有些干涩:“所以,缀锦阁的事真的是你的主意?”
楼阙淡然一笑:“其实是娴儿的主意,但我觉得很好。眼下楼家急需用钱,而经商无疑是赚钱最快的方式。”
楼夫人仍然觉得不妥,语气却放缓了许多:“可咱们是读书人家,出门做生意毕竟于名声有碍。何况……是不是太儿戏了些?”
把全家的希望寄托在郑娴儿的身上,是不是太儿戏了些?——这句话,楼夫人到底还是没有完整地说出口。
楼阙攥着郑娴儿的手,微微而笑:“除了娴儿之外,这件事还能交给谁呢?她有这个本事,母亲放心就是。”
楼夫人将信将疑。
可是正如楼阙所说,楼家没有经商的人才。要她短时间内赚到足够搬家去京城的钱,她做不到。
楼夫人不得不重新开始打量郑娴儿。
后者却只看着楼阙,面带怒容:“你二话不说就把这么重的担子推到我的肩上,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我相信你。”楼阙露出了老狐狸的微笑。
郑娴儿仍旧瞪着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她很不高兴。
做生意这件事,她纯粹是为了自己高兴,顺便弄点儿私房钱花花。如今被楼阙这么一闹,她忽然变成个替楼家跑腿卖命的了,她凭啥?
真当她很闲吗?
就算她很闲,也没有拿自己的私房去补贴这一大家子的道理!
“可我不相信我自己。五公子,这么重的担子我可挑不动,你还是另请高明吧!”郑娴儿咬咬牙,站了起来。
“别闹,回来!”楼阙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回了椅子上。
楼夫人冷眼看着,忍不住摇头叹气。
——这两个人,怕是拆不开了!
楼阙强把郑娴儿拉住了,抬头向楼夫人道:“母亲看到了,娴儿其实很不愿意操这份心,只是我觉得此事非她不可,几经周折才求了她出面的。这件事对楼家至关重要,我希望楼家给她一些应有的支持。”
楼夫人没有答话。
她正在想。
盘下缀锦阁那么大的一家店面,需要的银钱至少也要好几万。
这笔钱不可能是楼家出的。楼家账上能支得动的银子有多少,她心里还有数。
郑娴儿自己的身价摆在那儿,她手上的银子别说几万了,恐怕连几十两都不一定有。
所以,这笔钱是从哪儿来的,已经不需要再问。
“阙儿,京城里……有动静了?”楼夫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楼阙神色淡然,完全没有被楼夫人的紧张感染到:“母亲放心,这是好事。”
“好事。”楼夫人叹了一声,许久才又抬起了头:“我该怎么做?”
这句话似乎是在问郑娴儿,可是郑娴儿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甚至听不懂楼阙和楼夫人刚刚聊了些什么。
什么京城?什么“动静”?看楼夫人的样子,竟好像事关前途命运似的!
她不过是小打小闹做点生意,怎么就弄得楼夫人紧张成这样了?
郑娴儿说不上来,楼阙便替她说道:“缀锦阁是娴儿个人的产业,没有花楼家一文钱本钱,虽说以后打通官府要借用楼家的名义,但这也是娴儿自己挣来的。所以……”
“你放心,我和老爷还不至于下手抢一个媳妇的东西!”楼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楼阙微微一笑:“母亲息怒,儿子并无冒犯之意。儿子的意思是说,一座小小的缀锦阁所赚银钱有限,即便娴儿愿意拿出来补贴家用,那也是杯水车薪。要想在经商一途上有所收益,人力、财力必不可少……”
楼夫人闭目沉吟许久,终于叹道:“事关重大,等老爷回来,我会同他商量。眼下你们先管好缀锦阁吧,今后有用人用钱的地方,只管找我。”
郑娴儿听了半天才明白这是楼家愿意支持她了,忙起身道谢。
楼阙低声向她笑道:“别恼,不会让你白忙。”
郑娴儿当然知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