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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妾身邀你扛牌坊-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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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娴儿微笑摇头:“说走着去就走着去!你若嫌累,你自己先回去!”
      韩婆子闻言便不说话了。
      横竖这主子是个脸皮厚的,倒也用不着她瞎操心。
      郑娴儿的身边清静了下来,耳朵里便听到了远处的声音。
      果然有许多不堪入耳的嘲讽。多数人认出她之后,目光都会不怀好意地往她的腰腹位置瞟一眼,然后飞快地移开,仿佛多看一眼便会脏了他们的眼睛似的。
      同时却也有不少人在扼腕叹息,叹她放着康庄大道不走,竟误入歧途,葬送了自己大好的前程。
      到了后来,就连韩婆子和春杏,似乎也有些失落起来。
      “自甘堕落”四个字,放在郑娴儿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似乎确实是值得人叹一声“可惜”的。
      唯有郑娴儿自己完全不觉得可惜。
      她昂首阔步坦然地向前走着,心里始终十分坚定。
      谁说扛着那座牌坊过一辈子就是“大好的前程”?日子过得好不好,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因为这个孩子的突然到来,这几天她的心里是有些惶惑、有些茫然的,但即便如此,她也从未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今日之所以选择步行走到茶楼去,就是为了让等着看她笑话的人都知道,她并未以那件事为耻,她还要像从前一样,坦坦荡荡地活着。
      这是她的态度,她必须拿出勇气来。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如今至少还有人感念着她刑场救人的勇气和好心,虽然嘴上未必敢为她说话,心里却还是有几分佩服的。若是再耽搁一阵子,这件事渐渐被人们遗忘了,她的肚子却渐渐地遮掩不住,那时才是真的没法见人了!
      熬过这一阵就好了,郑娴儿心里暗暗盘算着。
      人都是擅长遗忘的。熬过了这一阵子,就会有更新鲜的消息占据人们茶余饭后的时间,那些嘲笑和谩骂,总会淡去的。
      不管将来如何,她总要昂首阔步,沿着自己选的那条路走下去。
      身后有人追了上来,却是听松苑的那个小厮。
      郑娴儿见了他,了然地一笑:“他怎么说?”
      小厮躬身,面露难色:“爷什么也没说,上车走了。”
      “那就对了,”郑娴儿笑得轻松,“他若是嘀嘀咕咕婆婆妈妈的不肯出门,我才瞧不起他呢!”
      小厮擦了一把汗,心中暗道:“你是不知道爷临走前的脸色有多吓人!”
      郑娴儿正要打发小厮回去,春杏却在她耳边嘟囔了起来:“说不送还就真不送了!这一别不知道多久才能见,您就一点都不担心?”
      郑娴儿微笑不语。
      她当然不担心。楼阙那混蛋的本事大着呢,那么多鬼鬼祟祟的事瞒着她,怎么会没本事保住他自己的性命?
      小厮在后面跟了几步,终于又鼓起勇气禀道:“奶奶,太太请您即刻回府,说是有事相商。”
      “哦?”郑娴儿的脚下顿了顿。
      小厮忙又补充道:“我们爷出门前吩咐过,奶奶任何事情都可以自己做主,不必……受任何人辖制。”

      第100章 因为他好看啊

      郑娴儿听到后面这句话,立时笑了:“你去替我回了太太,就说茶楼里还有事忙,我暂时不得脱身,请太太恕罪。”
      小厮答应了,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韩婆子有些担忧:“这样不太好吧?万一太太真有急事……”
      郑娴儿淡淡道:“除了杀头,旁的都不算急事。”
      韩婆子闻言便不敢多说,只是脸上不太好看。
      她深知不能再劝,可是太太那边被驳了颜面,如何是好?
      郑娴儿却不管那一套。见小厮走了,她便提了提裙角,依旧不紧不慢地沿着长街向前走。
      一路上,议论不止,讽声不止。就连沿街的店家,也往往停了生意跑出来,把郑娴儿当个奇景来看。
      从贞妇烈女、巾帼豪杰到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荡妇,她只用了一句话的时间便完成了这个转变,可不是个奇景是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郑娴儿站在“饮杯茶”的门口,展颜笑了。
      残冬未尽,迎着寒风走出一身汗来,倒也畅快。
      刘掌柜迎出来,面上神色有些尴尬。
      郑娴儿在门口略站了一会儿,恰看见小枝从马车上下来,怀里抱着一副卷轴。
      韩婆子忙迎了上去:“哪里的师傅这样勤谨,这么快就裱好了?”
      小枝笑道:“咱们的生意,谁敢怠慢?”
      郑娴儿同着众人一起进去,见伙计们都在,便笑道:“快把这卷轴挂起来,再到外面去放几个炮仗。若有人问,就说咱们茶楼有喜,凡三日内上门的茶客皆赠铜牌为凭,进店茶水点心永久八折。”
      刘掌柜一一答应着,果然后面便有小厮送了一大盒子铜牌过来,显然是郑娴儿早有准备。
      小枝带着伙计们把装裱好了的绣幅卷轴挂了上去。刘掌柜仰头看着,脸上的神色愈发尴尬了。
      郑娴儿笑问:“怎么,我绣得不好?”
      刘掌柜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把“不好”两个字说出来,只讪笑道:“奶奶腕上有伤,绣成这样已是难得了。”
      郑娴儿接过伙计送来的热茶,浅浅一笑:“你倒会说话。不过,这可不是我受伤后绣的。这是先前在缀锦阁住着的时候,百无聊赖打发时光的东西。如今我细细一瞧,果然绣得乱七八糟,若是放到缀锦阁去卖,一定会砸了我自己的招牌。”
      刘掌柜陪着笑了两声,无奈道:“果然缀锦阁是奶奶亲生的,我们便是捡来的!”
      郑娴儿看着那四个字,微笑不语。
      一杯茶尚未饮尽,便已经有客人进了门。
      看到堂上挂着的那幅字,客人抚掌大赞:“‘逢凶化吉’?好个‘逢凶化吉’!楼家遭逢奇冤,本以为是一场大难,谁知一转眼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揭了过去,可不是正应了‘逢凶化吉’这四个字?大拙大巧、大俗大雅,这家茶楼,有趣!”
      刘掌柜闻言大喜,忙亲自双手托了茶水和铜牌送过去,笑道:“这挂幅正是我们东家在楼家落难期间一针一线亲手绣的,如今楼家蒙受皇恩脱此大难,这挂幅也算是沾了几分喜气,故此挂在中堂之上,愿进店的客人同喜同贺,遇难成祥。”
      客人接过铜牌,赞了一声“妙”。
      刘掌柜乐颠颠地说了几句奉承话,忙又上楼去找了郑娴儿,喜滋滋的:“奶奶,真的有客人上门了!”
      郑娴儿失笑:“一个客人上门,就把你乐成这个样子?”
      刘掌柜讪讪地笑了两声。
      小枝笑道:“先前没有客人上门,是因为咱们楼家牵扯着‘谋逆’的案子。如今既已知道那案子是子虚乌有,客人没了忌讳,自然就会回来了——这都想不明白?”
      “可是……”刘掌柜欲言又止。
      郑娴儿漫不经心地笑着:“怎么,刘掌柜以为我的名声会妨碍店里的生意?”
      刘掌柜不敢点头,又不愿摇头,一时有些尴尬。
      郑娴儿挑帘看着下面的长街,笑得安闲。
      饮杯茶而已,哪个茶客会无聊到先对茶楼主人的品行作一番考量?何况真要论起来,“寡妇”的名声难道就比“荡妇”好听了?
      郑娴儿久居市井,早已惯看人心。别看如今满城百姓嘴里骂她骂得欢,可真正在心里瞧不起她的有几个?说不定,越是嘴里骂得厉害的,越恨不得把自己来替了她呢!
      要说有谁会真正厌憎她,想必只有褚先生那样的道学先生了。问题是,这间茶楼本来也不稀罕道学先生上门啊!
      这会儿工夫,楼下又来了两拨茶客,占了三四张桌子互相招呼着,十分热闹。
      倒好像这茶楼从未冷清过似的。
      刘掌柜想下去招呼,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郑娴儿凭窗站着,一如从前。
      倒好像外面纷纷人言,全然不曾传到她的耳中似的。
      刘掌柜叹息了一声,快步走了下去,很快便堆起笑脸,在一众茶客中间寒暄着。
      郑娴儿居高临下地看了一会儿,脸上带起了笑意:“春杏,去叫马车,咱们回去。”
      “回府?”春杏多问了一句。
      小枝拍了她一把:“回府做什么?咱们回缀锦阁去!”
      春杏吐了吐舌头,转身下楼。
      郑娴儿也跟着出门,扶着小枝的手走得十分小心。
      韩婆子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忍不住问:“奶奶为什么不回府去住?府里……大家都感念奶奶的恩情,并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郑娴儿浅浅地笑了一下,并不作答。
      这个问题实在无法回答。她确实有些抗拒回府去住,但个中缘由,却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下楼之后,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茶香,伴着一片欢声笑语,倒显得这残冬的寒气无处躲藏了。
      有人认出了郑娴儿,笑语声戛然而止。
      刘掌柜忙迎上来:“奶奶怎么下来了?”
      小枝正要答话,郑娴儿已笑道:“茶楼有你便足够了,我又何必在这儿蹲着?这些日子我都住在缀锦阁,你若有事,打发人去那里找我便是了。”
      刘掌柜忙答应着,躬身送她出门。
      茶客们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当然,明里暗里都在打量郑娴儿,也有人悄悄地观察她的肚子,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郑娴儿微微笑着,依旧任人打量,并不回避。
      终于有个人高马大的女子按捺不住,站起来问:“楼三奶奶,这两天城中盛传您与府上五公子私通有孕,是真是假?”
      郑娴儿向对方打量了一眼,笑容未变:“是啊。”
      对方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坦然承认,一时有些无措,脸上的神色便愈发古怪了。
      郑娴儿见了,唇角一翘,笑得愈发愉悦。
      有个男客拍案而起:“你放着好好的贞妇不当,怎么会做出那种糊涂事?是不是楼五公子强迫于你?”
      郑娴儿本待要走,闻言又顿住了脚步,讶然追问:“你怎么会这样想?”
      那茶客大为惊讶:“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郑娴儿否认得很直接。
      先前那女客坐了回去,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男客的脸上红了红,似乎有些气急败坏:“怎么可能不是?你做贞妇,受朝廷供养,又体面又尊贵,怎么可能自甘堕落……”
      “因为他好看啊。”郑娴儿含笑,轻声嘀咕道。
      偏那茶客耳尖听见了,脸上便涨得更红了。
      郑娴儿粲然一笑,转身出门。
      外面,马车早已在等着了。
      郑娴儿在门口略站了一站,看见对面的清韵茶楼依旧大门紧闭,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时,身后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
      有人说“楼五公子由羽林卫亲自护送进京,可见新帝重视,今后平步青云已是注定”。
      有人说“那人品性未必上佳,才华却必然是有的”。
      有人说“有才无德才叫糟糕,今日能私通寡嫂,来日未必便不能弑君弑父”。
      还有人说“若是先前那些传言不假,这位楼五公子怕是新帝的大功臣了,进京之后财帛美人自然消受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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