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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熟悉的屋子前,覃九寒静静在门口立了一会儿,入耳是熟悉的女声,娇软甜糯,听着便带了股乖巧的劲儿。他略微站了一会儿,稳了稳心神,才推门而入。
“姑爷?”正服侍蓁蓁挽发的玉泉一愣,赶忙福身询问,“姑爷可是有事?”
沈蓁蓁正揽镜自照,闻声也回头看向他,清澈的杏眼里带了询问之意,眼尾不似他梦中那般挑着,而是略往下垂了些许,看着便有几分稚气和乖巧。
覃九寒将手背在身后,行至沈蓁蓁背后,朝玉泉摆摆手,“你先出去吧。”玉泉略一迟疑,然后福身退了出去。
沈蓁蓁将手中的篦子往梳妆台上一放,起身靠近男人,踮脚替他理了理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襟,才道,“怎么了?”
眼前的小姑娘素面朝天,未施粉黛的肌肤几乎干净得能看见细小的绒毛,长如蝶翼的睫毛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微发颤,日光透过羽睫的缝隙,落在瞳眸里,有几分波光潋滟。覃九寒伸手攥住沈蓁蓁细细的腕子,触手便是细腻的肌理,如梦中一般。
沈蓁蓁被攥住了腕子,见覃九寒依旧一言不发,脸色也不大好,不由有些着急,“你怎么了?可是昨夜醉酒头疼了?要不要喊玉泉去请大夫?”
“我没事,”覃九寒眼睛依旧盯着沈蓁蓁,嘴中却不由安抚道,“只是来看看你,用过早膳了吗?”
蓁蓁素来对覃九寒没什么防备,此时被盯着也不觉有什么,反而被他的话安抚了,散着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坐下,仰面乖乖回他,“还没用膳,你呢,也没用吧?我喊玉泉去叫膳。”说罢,她斌喊玉泉进来,吩咐她去取些粥食过来。
待玉泉得了吩咐出去,沈蓁蓁才又将散着的发撩到身后,朝着覃九寒念叨,“你昨夜饮了酒,等会儿用些米汤。我昨夜便嘱咐了厨房熬的,养肠胃。你素日里不好饮酒的,怎么昨夜竟醉成那副样子了?酗酒伤身……”
她的长发如瀑,披散在瘦削的肩上,有几缕散发,被她别在耳后,耳垂愈发显得薄如蝉翼了,显出几分可爱来。本来就不是多大年岁的姑娘,偏偏稳重的很,句句嘱咐皆学了那府外的老大夫,听在覃九寒耳里,却比琵琶还要动听几分,恨不能长长久久听下去。
“嗯,听你的,下回不喝了。”
覃九寒话音方落,就见面前小姑娘先是一愣,继而抿唇展颜,腮上两个酒窝盈盈的,似盛满了秋水一般动人。
第69章 。。。
鹿鸣宴之后; 便是来年的春闱。
聂凌收到家中母亲来信,便急匆匆与他们道别,独自回大邱县去了; 打算来年赴京赶考。倒是程垚; 妻小皆在身侧; 家中无甚牵挂,所以干脆跟着覃九寒一道往京城去了。
京城的渡口向来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商船客船络绎不绝。玉腰正捧了一碟子青梅进来,伺候着蓁蓁用下; 见她脸色仍有些白; 便出去同玉泉商量; “过会儿船停了; 咱们去寻轿子吧。马车晃得厉害,倒不如轿子来得好。也省得姑娘劳神。”
她近来做事稳妥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跳脱,伺候时也都事事以小姐为先; 玉泉也待她多了几分信重。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 玉泉也不忍见她落魄,此时见她话语间皆是对小姐的维护; 便点点她的脑门指点。
“这还用得着咱们操心?姑爷早就安排上了; 方才就打点了下人,这边船一到码头,轿子便很快就到了。姑爷待小姐的心思; 比你我可细的多。”
玉腰闻言便忍不住咂舌,回想起男人成日里冷漠冷淡的脸,还真想不到,他是这般细致的人。时下的男子,都讲究兼济天下,能入他们眼的,皆是家国大事,要不也是些市井之谈,总归女子晕船不舒坦这种小事,在他们看来,能问上一句以及实属爱重了,别提特意嘱咐关照了。
更何况,那还不是普通的男子,而是才华横溢的解元。
哪怕是玉腰这种,甭管心里还是嘴上,都觉得自家小姐是全天下最最好的姑娘,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男子,上无公婆磋磨,下无幼弟操持,本人又有解元之才,眼瞅着便是平步青云,哪家女子不视作良人。
真要硬着头皮寻点不足,那便是性子清冷了些,不过女儿家么,不怕男子性子清冷,就怕性子浪荡,四处留情的。
“行了。别发愣了。”玉泉拍拍玉腰,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渡口,转身回房去清点行李去了。杨嬷嬷年纪大了,坐船便有些不适,行李什么的,便由她接手了。
船行至码头,众人下船。一到渡口,便看到了柳管事迎上来,朝小姐和姑爷作揖,“夫人记挂小姐已久,特意派了老奴来迎一迎。”他身后便是柳夫人安排的马车,内里垫了软布软垫,布置得极为用心,一看便是柳夫人特意吩咐过的。
覃九寒略瞟了一眼,就拦住了沈蓁蓁上车的动作,朝着柳管事说了一句,便唤沈蓁蓁坐了一旁的轿子。
柳管事闻言也是一愣,继而笑着道,“还是姑爷想得周到。老奴却不知小姐还有晕船之症,还请小姐莫要怪罪。”
柳管事连连赔罪,覃九寒又是极为坚持,沈蓁蓁只好坐了轿子。一路到柳府,等到下轿时,也不知是轿子的稳当,还是心理作用,总之她已经好了许多,胸口那股子闷也都散尽了。十几日,难得这般舒坦。
玉腰伸手扶着她下轿,打量了一番小姐的脸色,果真好了许多,雪白的脸庞上有了些许的血色,整个人瞧着便精神了许多。覃九寒虽一言不发,却也第一时间看过去,待看到沈蓁蓁好转了不少的脸色,才旁若无人收回视线,继续由着那管事迎着他们进柳府。
到了正厅,早就坐不住的柳夫人便迎了上来,握着蓁蓁的手,又是心肝又是闺女儿的喊,直喊的蓁蓁都不好意思了,扶住干娘道,“干娘坐下吧,我这回上京,还给干娘带了东西,都让柳管事收着了。”
柳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忙嘱咐柳管事把东西收好,才又招呼柳松和柳少夫人上来,介绍道,“松儿,宜娘,你们来。这便是我在桐城认的闺女儿。蓁蓁,你也见见你阿兄和嫂嫂。”
柳松是个读书人,虽然现在授了官,但没穿官服,一身青色直缀,眉眼更似柳夫人些,但少了女子的艳丽,多了几分书生的文雅,端的是副好样貌。他身旁的柳少夫人倒是寡淡了许多,容姿并不如何娇艳,但整个人淡雅端庄,很有气质的模样。
沈蓁蓁悄悄打量兄嫂时,柳松夫妻俩也同样在偷偷打量新见面的妹妹妹婿二人。
柳松生性豁达,见柳夫人格外宠爱蓁蓁也不醋,反而饶有兴致打量自己这个新妹妹,见她身量不高,整个人也小巧玲珑,眉眼间清澈明净,看着便是个乖巧的小姑娘,又是娘新认的妹妹,不由生出几分兄长的怜惜,很快把她当做了自己人。
等听到妹婿覃九寒是桐城的解元之时,更是喜不自胜了。他也是科举出身,只是没继承爹的才华,别说解元之名,连三甲也未进。读书人么,清高孤傲的有,虚怀若谷的也不少。柳松恰恰就是那种,格外仰慕有才华之人,非但不会生出嫉妒之心,反而心驰神往。
所以,柳夫人一介绍完,柳松便双眼一亮,上前一步,又是作揖又是拱手的,闹得身为妹婿的覃九寒都不知如何和这位大舅子相处了。
柳少夫人一见夫君的模样,便晓得他老毛病又犯了,也不多劝,转过头同沈蓁蓁话家常,“你阿兄惯是这幅样子的,你别计较就好,他就是仰慕妹婿才华。小姑子路上匆匆,现下身子可疲乏了?”说着,她便提议去内厢房休息。
众人一道往里走,覃九寒却是被柳松又是请又是求的往书房去了。
柳少夫人和柳松是门当户对的婚姻,家世比柳家还要硬些。在闺阁内时,不过十岁的年纪,便帮着母亲操持家务,管理后宅,做起事来极稳妥,心思也是极细腻的。
她见婆母待这个干女儿极为亲昵,又忆起平日里婆母多次提及这个桐城认的闺女儿,便晓得婆母定是极看重沈蓁蓁的,也丝毫不摆架子,吩咐丫鬟端吃食进来,招呼道,“小姑子方到京城,我还不晓得你的口味,只是听娘说过,小姑子嗜甜,所以备了些糕点,皆是五味阁今晨新鲜做的。小姑子尝尝,可还合口味?”
蓁蓁先谢过嫂子,然后捻了一块梅子糕尝了尝,香甜软糯,唇齿间又有些酸,很是爽口。
柳夫人看着姑嫂二人相处还算融洽,十分乐见其成。她虽说原先认干亲时有些小心思,但哪个人心不是肉做的,蓁蓁孝顺,但凡有什么,总是想到他们这对干爹干娘,光是衣裳就做了好些回。还都不是拣外衣做,那种贴身的里衣,针脚做得极细腻,可见是为真心孝顺他们,并非想显摆那份孝心。
柳府虽说人丁不兴旺,但到底是有些底蕴的人家,那些小姑娘她也没少见,这般贴心孝顺的,还丝毫没其他心思的,却是少见的很,怎么能不让她打心底里疼着宠着。
她心底清楚,柳少夫人并不一定似她这般,不管是谁,无缘无故多出个要伺候的小姑子,心底要说没些抱怨,那她也不信。但她也不担心,儿媳妇世家出身,即便不待见小姑子,也不会做出什么有失身份的事,顶多就心里敷衍些,连面上都不会让她这做婆母的难堪的。
婆媳二人各怀心思,门帘被掀开,进来的是柳少夫人贴身的大丫鬟银雁,怀中抱了个嗷嗷大哭的奶娃娃,嘴里还抿着个手指,见了娘亲,便伸出双手,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
柳少夫人坐不住了,赶忙接过小儿子,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安抚,一边厉声呵斥大丫鬟,“怎么回事?奶娘呢?怎么伺候的,小少爷都哭成这样了!”
她自诩世家出身,待家婢自有一套章法,但今日见稚子啼哭,一时着急,便直接当着婆母的面呵斥出声。银雁虽很快跪下请罪,但柳少夫人也察觉自己方才举止有些不当,婆母还坐着,她做儿媳妇的,怎么好越俎代庖先训斥下人呢。
怀里的小儿子还在啼哭,小脑袋搁在她的肩上,一抽一抽的,眼下她却不好当着众多奴仆和儿子的面,给婆母请罪,颇有些进退两难的感觉。
沈蓁蓁倒没想那么多,只是看那小小婴孩啼哭的模样过于可怜,忍不住提了一句,“嫂子,小侄儿可是饿了?怎么哭得这般可怜?”
方才心中略有不满的柳夫人也顾不上儿媳的丁点不敬了,赶忙吩咐下人,“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西苑把奶娘唤过来。宜娘,把孙孙给我看看,可是溺了?”
柳少夫人也连忙顺势将孩子递给婆母,感激看了一眼蓁蓁,见她并无邀功之意,还担忧盯着孩子,不由更添几分好感。
柳夫人仔细伸手一探,果真是溺了,几人便折腾着给孩子换尿布,半晌才又有时间继续聊天。
再聊天时,柳少夫人就真诚了许多,不等婆母说,便主动提及了宴席之事,“小姑子初来京城,到底人生地不熟的。后日长公主府里设宴,来的都是各家姑娘们,小姑子不妨随我同去?”
沈蓁蓁略有些犹豫,她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官家小姐,何必去凑那些热闹。正要回绝,就□□娘拍拍胳膊,道,“你是我柳家的闺女,按身份,也没什么去不得。再者,你都与远之定亲了,我也不拿你当那未出阁的小姑娘了。日后远之做了官,你作为正头娘子,少不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