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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般说着,后知后觉感觉到身边人的怒气,心中十分疑惑,心道:难不成这位大人是要替他说亲不成?
覃九寒淡淡扫他一眼,意有所指道,“顾大人年少有为,又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合该早些成亲,传宗接代才是,又何必拖到如今还不成婚。顾大人这般出色,想必有许多女子青睐才是。”
顾长卫一笑,眼中流露出黯然,苦笑道,“我倒是想娶极了,想得紧了。”
覃九寒一梗,心头一股闷气,愈发觉得这顾长卫就是个蠢货,甩袖不愿同他说话了,顾长卫则还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之中,丝毫未有察觉。
覃九寒来泸县的第一夜,并不宁静,夕阳西下时的安宁,仿佛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带着股逼人的压迫之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军中之人因为覃九寒这个知府的到来,颇有些士气大振的意味,虽说来的是个文官,但却是知府之尊,代表的乃是当今陛下,说明他们这北疆并非孤力支撑,他们背后有安城,有青州府,有整个梁朝,并非孤军奋战。
顾长卫十分欣喜,只觉事态转好了许多,只盼着今夜蛮子不要来扰,让楚猎养好身子。他对楚猎有着绝对的信任,只要有他在,楚家军就是战无不胜的。
但是天不遂人愿,夜幕降临的时候,城外忽然一片火光,伴随着攻城的声响,令顾长卫眉头皱起。他上了城楼,守城的小将忙上来道,“少将军可来了?”
顾长卫摇头不语,看向攻势愈发猛烈的蛮子,那小将急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敌军的首领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激发了士兵们的斗志,反观他们,前几日便有传闻,道是少将军重伤,众人本就惴惴不安。
他们守城,本是占尽优势的,然而城内物资有限,再加上士气微弱,能不能熬得过今晚,还不可知,即便是熬过了,恐怕也是消耗不少。
“顾兄,少将军还能否来,你给我一句准话!!”
顾长卫抬眸看向他,正要说话,却听城墙楼阶处传来人声,他同那小将一起望过去,来人却是今日才到泸县的知府覃九寒。
顾长卫有些头疼,忙迎了上去,先狠狠盯了一眼覃九寒身侧的张参军,然后才拱手道,“大人怎的来了?”
张参军挺身而出道,“长卫兄弟这是说的什么话?少将军受伤,无法前来,但是这战场总要有人做主的。我瞧来瞧去,也就覃大人最合适了。”
顾长卫暗道不好,果真见周边的士兵都有些慌了,方才张参军不知是口无遮拦,还是故意为之,竟然将少将军受伤的事情给坐实了,这下子,城墙之上必定要有人来安军心了。
而这人选,覃九寒乃是毋庸置疑的最佳人选。他身后是青州府,乃至京中陛下,比起楚猎,只会更让士兵士气大振,远远胜过余下的所有人。
覃九寒却懒得理会这两人的唇枪舌剑,他是文官,但极少像文官那样斗嘴皮子,不是他辩不过旁人,而是嘴上说再多也是无用,倒不如干些实事。
第158章 。。。
覃九寒抛下对峙的二人; 径直走到城墙之上的投石机旁,蹙眉看向城墙之下,犹如蚁群般前仆后继的蛮子; 将整个战场的局势一览无遗。
“大人。”那守城的小将见他站得高; 忙上来护着他要往后退; 道,“大人小心些。蛮子那边亦有善射之人,恐飞矢误伤了大人。”
覃九寒看向那小将,见他手中握着弓箭,便朝他伸手道; “借我一用。”
小将一愣; 还来不及想什么; 已经不由自主将手中弓箭递过去了; 等覃九寒接了弓箭,他才反应过来,似乎这位从青州府来的知府大人,给人十分稳重可信的感觉; 让他不由自主便按着对方的要求做了。
覃九寒拿到弓箭; 试着拉了拉弦,倒不算吃力; 轻而易举便把弦拉开了。
旁边原本要解释自己的弓箭乃是特制; 一般人拉不开的小将登时闭上了嘴,正在此时,城墙之下又是一阵凶猛的攻势; 城墙之上的投石机投出的大石愈发密集。
小将心中一急,便急匆匆道,“大人,还请去安全的地方,属下恐怕顾不上……”
他话未尽,覃九寒手指一松,箭矢飞驰而出,穿过大小石雨和箭矢雨,直直穿过人群,随后,蛮子中便有一士兵应声倒下。
小将忍不住赞了一句“好箭法”,随即便看到了极为令人惊讶的一幕,那“士兵”周边许多士兵忽然围住了受伤之人,拼尽全力将他往回护送,整个战场的攻势亦是一顿,原本来势汹汹的蛮子忽然便迟疑了起来。
小将心念一转,脱口而出,“那人是首领!”
覃九寒未解答他的疑惑,只是吩咐他组织防守。
战场之上本来就是瞬息万变,从来都是一方压倒另一方,方才楚家军军心不稳,敌军则是来势汹汹,而现在,不过一瞬而已,整个局势便发生了逆转。楚家军因为知府亲临战场而斗志昂扬,而敌军则很显然因为失去了首领而踟蹰不前。
投石机投出的石雨愈发密集,箭矢亦是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密密麻麻压向攻城的士兵。
本来攻城讲究的便是气势,前仆后继,死一个便补一个,然而现在伴随着首领受伤,蛮军开始有了退缩之意,虽然因为军令不敢做逃兵,但心理上一退缩,脚下的动作也随之拖沓了起来,原本猛烈的攻势和攻城节奏,也被彻底拖垮了。
天色将明的时候,蛮军退,泸县守住了。
楚家军众人皆是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忍不住心情激昂叫喊起来。
他们守住了泸县,城内无数生灵免于战祸,他们自己亦不必做败军!
城内一夜未合眼的百姓们,也是瘫软在地,他们为了护住自己的家,亦是拼尽全力运送物资,保证城墙之上的石块等,此刻亦是激昂不已。
人群之中,不知何人忽然开始带头喊,“楚家军!楚家军!”声势之浩大,情绪之激昂,几乎将天都喊破了。
以那守城小将为首的楚家军,皆是内心豪情万丈,又好似柔情百转,不由鼻子一酸,只觉得方才战了一夜,皆是值得。
阳光穿破云层,第一抹朝阳照在覃九寒身后,他身上是素白的长衫,本就身长如玉,晨风猎猎,吹得长衫缥缈如仙人一般,朝阳映衬之下,宛如踏云而来的救世仙人。
楚家军众人心中都知道,因为覃九寒那一箭,才令他们安然度过那个夜晚,激动难耐之下,竟将他当作救世仙人一般,嘴上虽没说什么,眼神中却流露出了敬佩和臣服的神色。
朝阳普照大地,泸县历经一夜的战火,第二日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从街上走过,便能看到奔跑着的孩童,身上虽衣衫褴褛,但脸上却挂着笑。
江一柏忽然感慨道,“不愧是泸县,历经这么多的战祸,却依旧生机勃勃。”
方才守城的小将豁然一笑,自豪道,“北疆之人,皆是如此。生死有命,蛮子虎视眈眈,难不成咱们的日子就不过了不成?就得如此,该吃吃该喝喝,蛮子来了就打,不来就过我们的安生日子。”
江一柏闻言也是一笑,拍着那小将的肩膀道,“兄弟说的是!来便来,但想要我们一寸地,都不能让!”
他说完,便又看向身侧的覃九寒,见他正看着嬉戏的孩童出神,便十分理解地道,“大人可是思念家中幼子了?听闻二公子才两岁稚龄,想必正如这小童一般活泼可爱。”
覃九寒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江一柏知他性情,不喜将家中私事向外人提及,也不觉得奇怪。
一行人走到覃九寒暂住的宅子处,正要分开的时候,刚才就一直忍不住瞟覃九寒的小将按捺不住了,趁着这机会问道,“大人,属下有一事不解。大人是如何一眼识出那首领的?”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们楚家军懂,敌军同样懂,尤其是蛮军素来凶猛,很大一部分便是因为首领亲临战场,将蛮军的血性和斗志彻底激发出来,简直堪比虎狼之军。每回战事,首领皆混在军队之中,但他们却很能将人找出来,一个个射箭试探却再浪费时间不过。
因此,即便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们也无法真正使用这一计谋。
这小将的疑问,亦是在场其他人的疑问,张参军、顾长卫和江一柏同样看了过来。
覃九寒面色不变,淡淡道,“随手射的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那小将明显早就被他折服了,听他这般敷衍的回答,也能露出“大人真是太厉害了,随随便便便擒住了敌首”的表情。
倒是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张参军无条件站在覃九寒这一边,当即表态道,“大人乃是文曲星下凡,自有仙人庇佑,射中敌首,并不奇怪。”
江一柏嘴角一抽,心道:你这是什么鬼话,拍马屁的意味太明显了!但是他亦是青州府之人,自然是站在覃九寒这一边的,随即也跟着违心应和道,“的确如此。”
只余一个顾长卫满脸懵,似乎是不理解为何这么敷衍的回答,也能说服他身边这几位平日里再精明不过的同僚。
覃九寒走到一半,忽然又转身回来了,站到顾长卫的面前,停下步子,定定的看着他。
顾长卫只觉莫名其妙,还未开口问,便听对方道,“顾大人年少有为,本官愿为大人做媒。”
顾长卫:……
他身旁的张参军哈哈一笑,嘲讽道,“大人,您可别替咱们长卫兄弟操心。他细皮嫩肉,最得这北疆女子喜欢,投怀送抱的不知凡几,他帐中还有个赖着不肯走的胡娘子呢。您若是有什么好女子,便替我说说。我家中夫人病逝已有三年,也到了娶个续弦的时候,您只管放心,我不似长卫兄弟那般挑……”
顾长卫最厌恶旁人提及胡娘子,不知为何,尤其不愿让外人知晓胡娘子的存在,他蹙眉瞪向张参军,“张参军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同少将军解释才对。方才战场之上,你竟将少将军受伤一事公之于众,好在大人力挽狂澜,否则你纵使有十条命,也不够抵的。”
张参军嘴角一僵,他素来和顾长卫不对付,当即冷笑。两人不欢而散,留下未曾参与两人争吵的江一柏。
江一柏正要离开,便见知府朝他看过来,似乎要问什么。
“你来这北疆也有段时日了,可曾听说……”
江一柏激动得心头直跳,心道,他就知道知府前来不是那般简单,指不定要问他军中机密。他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可曾听说,顾长卫身边有无女子相陪?”
……
江一柏半晌没反应过来,强笑着回应道,“大人这是真要给顾兄弟说媒啊?”
覃九寒瞥他一眼,冷道,“我就问你有无女子相陪。”
江一柏嘴角一抽,道,“应是有的吧。长卫兄弟年少有为,模样也不似北疆男子这般粗狂,听说还十分痴情,想来是很得女子喜欢的。”
他话音刚落,便觉气氛愈发不好了,忙溜了。
覃九寒转身回宅子,脑海中不由划过江一柏方才的话,“模样好”、“痴情”、“想必很得女子喜欢”,眸色一寒,心中愈发不高兴了。
模样好又如何,痴情又如何,当时蓁蓁身处险境的时候,他不在,现如今要来同他抢,当他是死的么?
姻缘这玩意,三分天定、七分人意,他自己错过了,便怪不得旁人捷足先登。
他回屋,便有护卫得了吩咐前来,守在屋内,等着他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