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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蓁蓁感觉自己好像在碧波之上,涟漪波纹缓缓渐近,随后又渐渐远去。她在碧波之上,仿佛看不到头一样。人总是畏惧水的,尤其是这样一望无际的湖面,更加有溺水的恐慌。但蓁蓁在梦里时却一点儿不觉得害怕,还觉得十分自在。
一觉醒来,影影绰绰的烛光照得房间温馨而舒适,蓁蓁刚睁眼,还未有什么动作。守了许久的覃九寒就察觉到了,端了温水,服侍她用了水。
蓁蓁也恢复了些精神头,便问道,“勋哥儿呢?刚刚没吓着他吧?”
她这回发动来得很突然,正好是在用晚膳的时候,她想着,勋哥儿看到她这幅样子,肯定吓坏了。到底是个小孩家家的,没见过这种场面。
覃九寒搁下杯子,伸手替妻子理了理额上的碎发,“没事,刚才他来看过你了,我看夜深了,就让他去休息了。倒是你,辛苦你了。”
覃九寒这话说的很诚恳,他从来不认为妻子为他生儿育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相反,若是可以,他宁愿承受这些疼痛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柔柔弱弱的妻子。没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很惊讶,像妻子这般娇气的小女子,是如何能承受那样的痛苦的。
蓁蓁闻言弯着眼睛一笑,面色还很苍白,平日里红若娇花的唇瓣也毫无血色,身上的气味也不好闻,却很迷人,让人看了觉得很温暖。
“那就好,”她放心道,“这是我们的孩子啊,辛苦一点点,也没有关系的。”
蓁蓁复又低头去看躺在她臂弯里的婴孩,一只手轻轻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含笑道,“真是只小猴子,皱巴巴的,怪不得那么调皮呢。”
覃九寒也跟着妻子的目光,看向那皱巴巴的小儿子,真的如妻子而言,露在外头的小脸小手都是皱巴巴的一团,看着活像只小猴子。但作为爹爹,他总觉得,这皱巴巴的小猴子虽然丑,但倒是长得有几分丑丑的可爱。
蓁蓁不敢吵醒熟睡的婴孩,稍微逗弄了一下,就抬头对相公道,“相公给宝宝取名字了吗?”
蓁蓁原以为相公会面露难色的,毕竟打从她怀上这个孩子,相公就开始琢磨着给孩子取名字,按说这么久了,总该取好了。但是,就像勋哥儿固执地认为她怀的是个小弟弟,相公则十分坚定,她这一胎一定是个娇气的小姑娘。所以,取名字,也都是往姑娘家的方向取,什么诗经、楚辞都翻遍了,琢磨了好些名字。
覃九寒倒是没中招,十分沉稳,薄唇微启,道,“这孩子生在冬日里,冬日寒,我便给他取了温一字,既有温暖之意,也有温文尔雅之意。愿他日后端方温雅,不受世间寒苦。”
“覃承温,”蓁蓁默念了一下,随即笑靥如花,“温哥儿,是个好名字。”
这般,刚出生不到几个时辰的温哥儿,就被定下了名。
很快就到洗三那一日,因为这孩子是在青州府出生的,比起在盂县出生的哥哥,洗三要盛大了不少。倒不是蓁蓁夫妻二人偏心还是如何,只是覃九寒现在是青州府的知府,再如河,也要入乡随俗,不能让下官都觉得他不好相处。
而洗三礼这种时候,就是那些官眷前来联络感情的最佳时机了。
洗三那一日,褪去一身红皮的温哥儿,已经生得很白嫩了,再加上咕噜噜直转的黑亮眼珠,愣是将一众官夫人们迷得挪不开眼了,个个羡慕道,“小公子一看就是个小机灵,还是夫人有福气。”
温哥儿到底年纪太小了,现在天气也不大好,因此也只是被奶娘抱出来展示了一下,洗三的仪式结束之后,就被奶娘抱回屋子里去了。
倒是蓁蓁,作为主母,还是要陪着众位夫人。比起盂县,青州虽然大了不少,但民风却好得很,或许是书香古城,这里的人都十分有古时遗风。前来赴宴的夫人们,也个个都端庄有礼,并不似寻常妇人那样多嘴多舌。
见温哥儿被奶娘抱了回去,也都非常表示理解,毕竟,无论是哪家,这么丁点小的孩子,怎么能不护着呢?倒是其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把不舍得表露了出来,眼睛就差追着白嫩嫩的温哥儿跑了。
这姑娘身份还不低,乃是儒学教授的小女儿,名叫郭铭娘。
众人见了,都善意地笑了起来,郭娘子的娘亲郭夫人忙看了一眼郭娘子,道,“铭娘,不可失礼。”
小姑娘大抵还是头一回被娘这么训,又是当着众人的面,一下子就委屈了,面红耳赤的。蓁蓁作为主家,怎好熟视无睹,忙帮着小姑娘说话,“郭夫人快别训郭娘子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在座的都是熟人,哪个会觉得郭娘子失礼?觉得她怜人还来不及呢。”
别的夫人们也跟着说道,“说的很是,你家二娘子模样多俊,还是青州府有名的才女,过些日子指不定就要定亲了,可别训她了。等日后嫁出去了,最惦记的,还不是你这个娘亲。”
说到亲事,郭娘子就有点害羞了,找着借口说要出去透透气,便带着丫鬟出去了。
郭夫人无奈摇头,“你们诸位可别说了。我这孩子被她爹宠坏了,主意大的很。要我说,什么才女不才女的,老老实实学管家学刺绣才是正事。”
郭夫人膝下有一子二女,但教育儿女的事情,郭教授从来是不假于人手的。因此,她这个娘亲,说话很没什么分量,对此,她也是心里有些怨怼的。
蓁蓁倒是替她转圜道,“哪里,才女那也是极有本事的。郭娘子出生富贵,日后就是嫁了人,也不用自己刺绣。再者管家的事情,那些子四书五经都能弄明白,想必管家也是轻轻松松就能上手的。郭夫人抽时间教一教,我瞧着一个月不到,郭娘子就能上手了。”
郭夫人似乎是被安慰到了,也重新露出笑颜,道,“说的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不去管那么多了,尽人事就好。”
众夫人也都笑起来,转而说起了时下燕之坊的胭脂水粉,别看在座的都是些高高在上的官夫人,真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那叫一个气氛热烈,就连方才还不大提的起劲的郭夫人,都把郭娘子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而此时的郭娘子,则是在后院里胡乱晃着,她身边的小丫鬟劝道,“小姐,您别生夫人气了,夫人也是为您好呢。”
郭铭娘其实并非那般不懂礼数,要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出格,娘亲训她也实属正常,但作为一个名声在外的才女,郭铭娘很有几分傲气,闻言也只是淡淡道,“谁说我是生娘的气了?里头闷得很,我出来透透气也不行么?不许多嘴。”
小丫鬟喏喏应了一句,不敢再说什么,跟在郭娘子身后,渐渐走到了后院的一个小门处。
这边的景色并没有什么雅致的,郭娘子有些嫌弃,心道:这新来的知府大人和夫人怎么一点儿也不文雅,院中尽是些果树和葡萄藤蔓,好看归好看,但未免也太普通了些,比不得梅兰竹菊那般高洁典雅。
正要走开,郭娘子忽然听到小门处有动静,听上去似乎是男声,她没做多想,便躲到了枇杷树的背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作为未出阁的女子,同外男有什么纠葛可是十分有损颜面的事情。
而走来的恰好是覃九寒,他身后还跟着杨辉。或许是今日乃是喜庆的日子,他也难得没有冷着一张脸,而是温和了几分,配上红色的官服,倒是真的有几分公子如玉的感觉在里头。
这里是小门,那些官眷不会走到这里来,偏偏又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书落在了书房,他便带着杨辉回来取。倒是完全没想过,会遇上不速之客的。
覃九寒眉心一蹙,但脚下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径直走远,好似完全没有发现那枇杷树后躲着的人一样。就连跟着他的杨辉也是一样不想惹事,即便看到了枇杷树后飘出来的女子绸带,也依旧面不改色跟着主子走。
两人走远,吓得半死的小丫鬟才拉了拉郭娘子的袖子,乞求道:“二娘子快回去吧,夫人还在等着咱们呢。”
郭铭娘原本还怔怔出神,被小丫鬟一拉,倒是回神了,不耐烦道,“回去就回去,真是胆小,不是没被人发现么?”
说罢,一甩袖子往回走,边走边自言自语道,“方才那是知府大人吧?瞧那官服,应是不会出错的。听爹爹说,他还是当年的探花郎呢,倒是像个才子。”
小丫鬟听她对一个外男评头论足,还是个知府大人,吓得恨不得昏过去,脸都白了。
郭娘子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嗤笑道,“真是胆小。你放心,我可不会看上有妇之夫,做妾?我才不屑去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呢。”
小丫鬟被她直白的话吓到了,更是一言不发,只希望这一路再不要遇上什么人了。
第136章 。。。
覃九寒并不知道; 那日躲在枇杷树后的人是谁,自然也就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他最近比起以往要更忙碌些,出了正月的时候; 朝中忽然有传闻; 说是梁帝要下青州府; 大抵是要过来拜圣人庙。
虽是传闻,但既然传出来,那不是绝对,也有七八分的可信。果真,春分之后; 天气转暖了; 正是适宜出行的时候; 朝中忽然便有圣旨下来了; 说是梁帝要亲临青州府,同行的还有最近颇受盛宠的太孙,至于太子梁喻,则是要留在京城。
梁帝亲临; 再加上小太孙; 这队伍不可谓不贵重,路上的安危; 自然有御林军操心; 但是青州府的诸事,却是要覃九寒提前做好准备的。
不过,因为前世的记忆; 覃九寒将梁帝的性子拿捏得十之八/九,招待之事处理起来,虽然庶事繁多,但到了他的手上,样样都迎刃而解了。况且,青州府素来是历任皇帝巡查的地方之一,因此官员们也都很对于此事有几分熟悉,实在不知道的,也能按照旧例,倒不至于弄得手忙脚乱。
梁帝一行人慢悠悠从京城逛过来,到达青州府的时候,已经是仲春时候了,正是青州府景色最宜人的时候。百花盛开,娇娇垂柳,微风拂面,湖水荡漾,搭配历史悠久的古城楼,即便是见惯了京中金碧辉煌的巍峨城楼的众人,也都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处处带着文化气息的青州府。
尤其是覃九寒来了之后,更是将这份古朴发挥到了极致。比起那些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的知府,覃九寒则淡然了许多,他虽然也不想浑浑噩噩度过在青州府的时光,但他到底没有那般急功近利。于他而言,有妻有子,便已经是上天给他最好的馈赠了,其余的,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自他来了青州府,便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将青州府的官场势力和风土人情了解了个彻底,才开始自己的施政。他最先下手的,便是青州府的风貌一事,在这件事上,他始终坚信,最原始的,反而是最适合青州府的,作为一个古城,建那么多同古城相违和的庭楼,乃是最愚蠢的做法,简直能用“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来形容。这座城,原本便有倾城之貌,只需抹去那些浮尘,便能轻易重新攫取那些文人骚客的目光。
他集结了青州府数百名匠工,这些匠工都是最擅长青州风物的,将青州府稍有历史的地方,都一一作了保护性的修缮,在令其焕然一新的同时,更是让其保存的时间大大增加了。因为本来就不是推翻重建,耗费的时间很短,但是效果却十分明显,往日里破败的古院落,老旧的古城墙,都被修缮得古朴而完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