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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开平和的宣布道:“朕摔伤背骨,需趴着静养多日。朕养伤期间,由皇后协阅奏章,并按朕的旨意,由皇后代为执笔朱批。”
众人面面相觑,收回了肖丞相的协阅奏章权?全权交由皇后?这是皇后的主意?
瞧见众人脸上的猜疑,谢韫舜从容的提议道:“皇上,何不仍由肖丞相协阅奏章,他职责所在,理应为皇上分担。”
贺云开思量片刻,坚定的道:“朕同意皇后的提议,仍由肖丞相协阅奏章。而代朕朱批奏章,理所当然只有皇后能胜任。”
按照事先的商定,贺云开故意先说出全交由皇后。随即,由谢韫舜提出柔和的建议,缓解大臣的顾虑,免得大臣猜疑皇后心存野心,以退为进,又能达到她代为朱批的结果。
议政殿内,只有皇帝、皇后、肖丞相。肖伯希言行谨慎,如往常一样展开奏章,为皇帝阅读罢,便不再多言的把奏章铺开在皇后面前的紫檀木案,静观其变。
在谢韫舜的背后,贺云开沉静的趴着,闭目倾听奏章,轻声告诉她如何批复。
谢韫舜端坐着,提笔落字,完全按照贺云开的旨意朱批。批阅着奏章,她不禁发现,天下事是何其的庞杂繁琐,百官又是何其的形形色色。
朱批了近一百件奏章之后,还有厚厚的两摞待批,谢韫舜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真切的感到了辛苦,感慨于贺云开日复一日的坚持勤勉。
贺云开温言道:“歇会。”
谢韫舜顺势搁下笔,唤来木桃吩咐几句。不多时,瓜果茶水陆续奉上。它慢饮口茶润喉,目光一转,就发现贺云开在满怀渴望的等待着她喂。
于是,肖伯希不经意间见证了帝后恩爱的画面,只见皇后大大方方的喂皇帝吃瓜果、饮茶,皇上舒心的享用。下一刻,皇帝温柔的为皇后握揉手腕,皇后含羞垂眉。
画面自然温情,有着天长地久的默契。肖伯希赶忙收起视线,这位平和清肃的皇帝,终日乾乾,真真只在皇后面前流露出食人间烟火的温柔深情。
歇了一阵,谢韫舜提出继续朱批奏章。批阅完三百余件奏章,通过贺云开处理国事的举措,她对他有了新的认识,清楚的认识到他的宽严有度,他掌控国势的游刃有余,有主见且明智精准。
与此同时,谢韫舜也认识到他出类拔萃的稳重。遇到不懂或不知之事,他不急于盲目批复,而是立刻宣见相应晓得之人,详细了解一番;或者派人去御书房取来相应书籍,仔细查阅。遇到难决之事,他询问肖伯希,并宣见相关的人了解情况,耐心的洞察事理。
呈上的奏章虽然全部批复,显现出的诸多问题仍待解决。已是午后,尽管重伤在身,习惯于勤勉的贺云开趴在榻上,刻不容缓的宣见几位重臣筹商政策。
丞相肖伯希退下后,廖子敬进殿。此人是一位忠实的男子,无官职,但不容小觑。他负责管理广纳贤才的‘荐举箱’和广开言路的‘明径箱’,每日把两个箱中的密件整理呈给皇上。
廖子敬跪坐在榻前,备上笔墨,一边把密件简明扼要的一件一件的禀告于皇上,一边记录皇上的旨意。
谢韫舜静坐在旁,端视他的勤政,他趴着静养重伤,仍专心致志的理政,知晓天下事。更为难得的是他每日的坚持不懈,荐举箱和明径箱绝非形同虚设,可见他是每日例行闻奏。
廖子敬禀告完,谨记皇上对每件密件的旨意,退下去执行。
贺云开抬首,遇到谢韫舜的目光,四目相对,他敛去面对国事的严肃,对她温存一笑。
待重臣们到达,谢韫舜就适时的离开议政殿,不让朝堂太过警惕她参于政务。着实劳累,她回到祥凤宫,让女医齐氏为她周身按摩,闭目小憩。
入夜,尽管多事一时未决,贺云开一句明日再议,便迅速回宫陪伴谢韫舜,不让她觉得被冷落。
谢韫舜喂他用完膳,足浴归来,见他满面愁容,心中刚生疑问,就听他不适的道:“我浑身难受。”
他只能趴在榻上,且一动就牵扯的疼,可想而知身体很难受。谢韫舜自也明白他话中之意,轻轻握着他的手掌,慢慢摸着他的手指。
贺云开隐隐一笑,依旧不适的道:“摸摸我的脖、颈、背、腿。”
谢韫舜心中怦然一羞。
注视着她的羞容,贺云开温言道:“熄灭灯,帮我摸摸,求你,我身体又疼又麻,很不适。”
谢韫舜心中酸软,知他疼的不适,知他白日聚精会神的勤于国事,此刻放松之后的疲倦,便如他所愿。熄灯,坐在他身边,轻颤的摸上他的背,隔着里衣,能感受到他健壮体魄的温度。
贺云开舒服的喟叹,道:“坐着累,躺着摸。”
谢韫舜依言侧身躺下,缓慢羞涩的摸他的脖、颈、背、腿,直到他面带笑意的渐渐入睡。
翌日清早,在御医仔细检查伤口无大碍之后,贺云开趴在软榻,和谢韫舜一起去议政殿批阅奏章。
昨日收到已批奏章的百官,皆知是皇后朱批,那字迹如同皇后所绘的画卷,笔力千钧,明朗大气,百官无不惊赞。
日复一日,风雨无阻。每日清早,谢韫舜陪着贺云开进议政殿批阅奏章,午后出殿,贺云开继续跟官员议政到入夜。
过了一个月,贺云开的伤势渐渐好转,伤口在愈合,能稍作翻身,缓慢的活动。
一个月的朝夕相处,谢韫舜加深了对他的认识,那种坚持不懈的稳重,那种运筹帷幄的明智,那种洞察事理的宽严有度。
这日,贺云开主动提出让贺元惟兼领吏部。议政殿中,批阅完奏章,贺云开饮着谢韫舜喂来的茶,温言轻道:“只要齐王同意,我随时可以下旨宣布由他兼领吏部,任吏部尚书,便于国堂的学生顺利入仕。”
谢韫舜冷静问道:“梁文宽如何安置?”
“让他掌管明径堂。”贺云开平和道:“我授意明径堂在梁文宽的掌管下,不再只是把‘明径箱’中收到的举报告知到相关管辖之人,而是需要迅速的监督勒令处理,赏罚严明的追究责任。”
如此一来,梁文宽虽无官职,掌管独立于朝堂之外的机构,掌握大量密奏,直接效命于皇帝,臣民岂敢轻慢。谢韫舜意识到不受朝堂约束的明径堂,势必专为皇帝所用的驾驭朝堂,漫不经心问:“不打算让梁文宽任御史大夫?”
贺云开笑了笑,坦言道:“打算。”
谢韫舜清醒视之。
贺云开诚然道:“等你爹致仕之后,御史大夫一职非梁文宽莫属。”
谢韫舜若有所思,梁文宽掌管的明径堂一旦崛起,势必和爹掌管的御史台有冲突。
贺云开宽慰道:“放心,梁文宽知道分寸。这两年,他对你爹的尊敬避让,有目共睹。你且看着,倘若他敢对你爹不敬,倘若明径堂敢找御史台的麻烦,只要有一次,我就砍了梁文宽的头。”
谢韫舜一怔。
“不要不信。”贺云开认真的道:“我只对你和你在意的人一再纵容。”
谢韫舜明白他的意思。
贺云开轻握着她的手,道:“你爹继续任御史大夫,齐王任国傅兼领吏部,让梁文宽退居明径堂,朝堂安定,家和为贵。”
谢韫舜拭目以待,道:“何不立刻宣见齐王。”
贺云开扬声命道:“去请齐王。”
自柘翠园那夜之后,谢韫舜近两个月没有见过贺元惟,只听闻他一如既往。她等待着贺元惟的到来,漫不经心的吃着荸荠,又甜又脆。
“喂我。”贺云开张嘴,也要吃。
谢韫舜随手喂他吃了一个,忽然,她只觉一阵不适,突起呕意,忙是去到一边。
见状,贺云开全神贯注的看着她,恍然想起她的月事似乎迟迟未至,不由得呼吸一顿,扬声命道:“宣御医。”
谢韫舜垂目,毕竟已怀过三个孩子,前几日就隐隐感觉又怀上了,她深吸了口气,道:“我有了……”
贺云开面带笑意,温存道:“你真好生养。”
谢韫舜背对着他,道:“有一件事,我提前告诉你。”
贺云开在听。
谢韫舜语声平缓的道:“再过两个月,你的伤势康复了,无需我再帮助朱批奏章,胎儿也稳定了,我启程去垠口。”
贺云开脸色一沉。
谢韫舜道:“第一批的九座粮仓,计划是明年六月竣工,我非去不可,检验粮仓的情况。”
贺云开沉声道:“你当真洒脱,对我了无牵挂。”
谢韫舜垂首不语。
贺云开凝视着她的坚定不移,坐起身,忍着伤口的撕疼,拉她入怀拥抱着,不悦的道:“谢韫舜,你欺我太甚。”
谢韫舜静默不语。
贺云开的怀抱收拢,两颗心贴得很近,泛疼的跳动着。
谢韫舜悄悄的抬起手,轻轻的回拥他。
贺云开身心皆疼,不满的道:“你真的欺我太甚。”
那么,他答应她去垠口吗?谢韫舜试探问道:“改日再议?”
“无可再议,我不许你去。”贺云开态度坚决的道:“不要再想和我分离,除了在我身边,没有任何地方是你非去不可。”
谢韫舜听着他强劲的心跳,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颤,她的心随之波动。
贺云开意味深长的道:“别躲着我。”
谢韫舜的主意已定,提醒道:“别抱太紧,你的伤口刚结疤。”
贺云开松开怀抱,趴在榻上缓解伤疼,沉着脸哼道:“我倒要看看,你今后怎么能心安理得。”
谢韫舜不语,是无法心安理得。
不多时,御医奔至,为谢韫舜仔细的号脉,确实是有喜了。
闻喜讯,贺云开欣喜不已,派人立刻去谢府报喜,并大量赏赐谢府。谢韫舜接受着命运的安排,由着他赏赐的举动。
这时,贺元惟来了,在殿外遇见了御医,得知谢韫舜怀了身孕。通报之后,他沉稳的步入议政殿,看到谢韫舜端立于案边,神情如秋风冷清。贺云开闲适的侧卧于榻,心平气和。
谢韫舜目光平淡,冷静说道:“明年,国堂的第一批学生将入仕,避免和吏部发生不必要的讧乱,为朝堂安定,请齐王同意兼领吏部任吏部尚书,结合吏部已规范的制度,制定严明有序的入仕规则。”
“好。”贺元惟清晰的感受着她的疏离。
“明年正月上任。”谢韫舜知道他有能力使国堂学生平稳的融入朝堂。
“好。”贺元惟沉稳的离开了大殿,阔步而行,眸色伤悲孤寂。脑中浮现那夜的一幕,她无奈于他的坚持,泪流满面的说:‘只要你今日撤兵、往后安分守己,我就答应你的条件让你如愿。从此,我们情断义绝。’
从此,情断义绝。
也好。
第100章 忌牺牲
清晨,冬雪落满了大地,笃定的覆压万物。
天地间的万物,被白雪映照的明亮耀眼。窗前,谢韫舜在提笔勾勒雪景,画古柏的枝头被雪压的很低很低,挺直静伫于皑皑白雪,不改青翠色。画两只白鹤栖息在古柏树下,曼妙寂然。
木桃捧着一件斗篷入殿,轻禀道:“娘娘,皇上请您到启天殿外,接他散早朝。”
闻言,谢韫舜一怔,哑然失笑。
贺云开卧榻养伤足有三个月,伤势日渐痊愈,今日恢复早朝。在去上早朝时,他就打算让谢韫舜送他到早朝的启天殿,见她睡得深,不忍唤醒。
木桃掩唇轻笑,轻道:“娘娘,皇上特意不披御寒之物,等您送去。”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