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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已经很久没有活人居住过了,溪水淙淙清澈见底,还有鱼群肆意游动。适合垂钓的大石被日光晒得热乎乎的;四周随意生长的树木又恰恰能为坐在大石上的人遮阴挡风。
谢薇之前穿的衣裙早已破烂不堪;慈航这个出家人为避嫌也从未帮她更衣。这会儿与清虞一同坐在垂钓石上;谢薇便一边与清虞说话,一边重新给自己织了件裙裳。
——再回忆一次大郎的死;对谢薇不是件容易的事。
把这些事诉诸于口;对谢薇而言更是困难。
为了能尽可能克制住自己的主观,不掺杂私人感情地平铺直述;谢薇便拿织裙裳这件事分散些心思。
于是乎谢薇手里这条裙裳越织越精巧;连手工蕾…丝式的花纹都出来了。
清虞听着听着,忽然一把抱住了谢薇。谢薇手中裙裳不过刚织了一半,清虞已经泣不成声。
“若是当日我拦住了大师;若是敖光烈那天杀的没打晕我、我拦住了大师……!!”
豆大的泪滴洒在谢薇的衣裙上,谢薇停下手中活计,轻轻抚摸清虞的脑袋。
“错不在你,也不在敖公子身上。决定要去波牟提陀的是和尚自己。”
“可是……!”
谢薇笑笑:“便是你那日拦下了他,他也会再找机会去章州的。清虞你不也清楚,那人就是这种不会放弃的性格?”
为了找她,他花费了二十年的时光,且二十年后仍未放弃。这样执念深重的人,清虞怎么可能拦得住?
清虞还在落泪,她想起方才有过一面之缘的慈航,眼中重燃希冀:“那那位慈航尊者——!”
谢薇垂眸。
“那位不是大郎。”
“不是你我所知的和尚。”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并不如何刺耳。然而静水深流,谢薇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冻得清虞微微一颤。
“师叔……?”
“和尚……那人只是慈航尊者微不足道的一个化身。日后再也不要将那人与慈航尊者联系起来。……这对慈航尊者名声不利。”
“……”
清虞难受极了。她好想说点什么,偏生她能想到的每一句话似乎只要说出口就都会变成哪壶不开提哪壶。
最终,她只能闭上嘴巴,低低“嗯”了一声。
谢薇织好自己的裙裳也给稍作洗漱的清虞重新织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待夕阳西下,谢薇给了清虞几粒适合她境界等级的回复丹药,让她先去休息了。
等清虞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湖畔,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谢薇坐在还带着些暖意的垂钓石上,打开了和尚给她的信。
「谢施主:
见信如晤,相信这是你与贫僧最后一次见面。」
谢薇眉头皱起,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预感。她再往下展开信纸,却只见大片空白。
待信纸完全摊开,其下唯有一句话。
「施主可还欲报恩报仇?」
“…………”
一双手从指间开始颤抖。谢薇的眼泪涌出眼眶,顷刻间便滴落了下来。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一个她没法对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回答的问题。
虽是如此,她却懂了那人为何写下这样一个问题。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死。
不,他从最初就是奔着死而去的。
和尚他、就是为了替她报恩,替她而死才去的波牟提陀。
他想死。
他想死了再问她:你付出了这样多的代价,还愿意再继续付出更多的代价以完成你的报恩报仇么?
且,他也知道她的回答。
他从未怀疑过她的答案。
——是,她会。
她谢薇永远会为她认为值得的一切抛头颅、洒热血。
无论多少次。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但他也想到了她会疲惫。
毕竟谁又能走在一条似乎只有失去的路上而不感到疲惫、怀疑与困苦呢?
所以他问她:「施主可还欲报恩报仇?」
如果还要继续报恩报仇,选择自己认为值得的一切,谢薇就只有重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哪怕这会让谢薇失去他,失去又一个重要的人。
而没了他,谢薇也算是少了一个弱点,少了一处破绽。
如果谢薇累了,不愿再继续这种痛苦的轮回,她也可以选择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放下这数不清的恩怨。如此,便是和尚渡化了谢薇,任何人都不能骂恩怨两忘的谢薇是忘恩负义。
那人分明是为她照亮了前路,也为她准备好了后路。
他的死是舍身。他以舍身成佛。
成的是她的佛。
“啊啊啊啊啊啊……!!”
慈航听到了哭声。
本来驻足在溪水下游、说不清自己找见谢薇是想对她说些什么的慈航一惊,瞬间迈步惊起一路萤火。
谢薇哭得伤心极了。和上次目睹和尚死亡时不同,这次她的嚎哭之中并无愤怒,唯有哀伤。
慈航不止一次看到过流泪的谢薇,却是头一次见到谢薇这样恸哭。
从垂钓石下看清被萤火微微照亮的谢薇的面庞时,他脑海中炸开一个声音。
「——这种时候还找什么巾子!」
「见着我哭,你应该亲亲我……吻去我的泪水才是啊!」
慈航后颈上的戒疤狠狠一痛,跟着就以第一视角瞧见自己凑过去亲了亲面前人湿润的眼角。
面前的薇娘被他吻得睫毛颤动,眼角的红妆更是晕开了。他尝到了脂粉的味道,不觉讨厌,倒是舌尖泛甜。
「那往后,我都会这么做。」
以夜色为掩,身处黑暗之中的谢薇哭得肆无忌惮。
媚宗规矩,媚宗女修的眼泪是武器,媚宗女修不该也不能流于事无补的眼泪。
谢薇曾忠实地实践着本门的规矩,但此刻,什么规矩什么仪态什么有的没的她全然都想不起。
她的眼前她的心中那一桩桩一件件全然只有一个身影。
大郎,大师,和尚,光头哥——
她用过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名字来称呼他,到头来却不知他究竟叫什么。
就连到了这种想要哀嚎那人名字的时候,她都不知道选择哪个名字来嚎叫算是对那人的尊重。
……一次就好,哪怕只是一次,她也想好好地叫叫他的…名字,他真正的…名字。
一点温热落在了谢薇的眼角之上。
谢薇茫然睁眼,正好瞧进那人眼底。
不知自己何时飞身上了垂钓石,亦不知自己是如何吻上谢薇眼角的慈航同样茫然而怔愣。
他的唇上还残留着谢薇的眼泪。
那味道咸咸的,正往他的口中渗去。
慈航瞬间放开了谢薇,他退后一步,先是双手合十道上一声:“对不住。”接着闭眼低头道:“是贫僧没有控制好心魔——”
谢薇不哭了。
也或许她还在哭着,只是因为她转过了身,不再发出那样悲惨凄切的哭声,所以慈航没法得知她是不是还在哭。
“我明白。”
“尊者不用多说。一切……都是心魔的错。”
“尊者请在此处压制心魔,知薇先回去了。”
谢薇的声音冰寒彻骨,那种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平静让慈航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片刻前并没有听到谢薇的哭声,也没有看见谢薇的眼泪。
跳下垂钓石,谢薇的身影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慈航肩头一动,下意识往前分寸的脚却始终没能迈出那追着谢薇离开的那一步。
合十的双手分开,右手之上还缠着一千零八十颗佛珠的慈航以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心魔。
一定是心魔。
心魔处心积虑要废他道心,时时刻刻想对他取而代之又不是今天才开始的事情。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必定都是心魔的诡计。
……那心魔可是在消失前与他的化身融为了一体,如今化身回到他的身体之中,他必然也遭了心魔的污染。
是的,一切都是心魔的错。
……
谢薇一路狂奔,一路落泪。
她全然没把周遭放在眼里,自然也没发现鸠兰夜埋伏在一处残垣之后,在她跑过来时故意走出,与她相撞。
“哎呀?知薇姑娘?”
风度翩翩的鸠兰夜在谢薇倒地之前先将她抱了个满怀。
谢薇连忙站稳身子,跟着借行礼的动作与鸠兰夜拉开距离。
“……让帝尊见笑了。”
“呵呵,倒不知是何事令佳人如此悲伤?”
鸠兰夜并不在意谢薇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他从来不是那种被女子拒绝便会恼羞成怒的窝囊废。
好整以暇地敛起扇子,拿出丝帕为谢薇拭掉腮边泪珠,鸠兰夜宽和地笑道:“在下还挺擅长为人答疑解惑的。知薇姑娘有什么想不通的不妨说与在下?”
“对了,知薇姑娘可爱品茶?近日在下得到了些能安抚心神的药茶,知薇姑娘要是不嫌弃,何不与在下同饮一杯?”
慈航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前方谢薇点头,似是应了鸠兰夜的邀约。两人并肩而行,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转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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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知薇何劳帝尊如此大费周章?帝尊要知薇做什么直接开口便是;知薇不会拒绝。”
混合了药香的茶香在空气中湿润地飘散。被鸠兰夜带入芥子空间中的谢薇端庄地坐在宫殿一处静室的华椅上,鸠兰夜在她面前烹水煎茶,动作娴熟优雅。
“呵呵;在下确实有事与知薇姑娘相商。不过姑娘安心,在下今日已经打消了这份念头。”
“……?”
鸠兰夜起身;竟是到一旁取了份点心回来。
看起来像是红豆酥绿豆酥与黄豆酥的点心由灵果灵植制成;每一个都散发着清甜的香气。鸠兰夜见谢薇不动,便自行拿木叉叉起小半块点心;送到谢薇的唇边。
“啊——”
老实地低头张嘴,脸色差到极致的谢薇一边将腮边垂落的发丝顺到耳后,一边无语地咀嚼鸠兰夜给的点心。
柔和的清甜、清爽的果香在口中扩散;连疲惫沉重又疼痛的身体似乎都治愈了一些。鸠兰夜见谢薇面露诧异;便笑:“这点心的主材是雪山圣果。雪山圣果——”
“十年生一芽,百年开一花,千年结一果。果实服之可强身健体,多用于辅助元婴期以上的体修淬炼肉身。花蜜服之可滋养筋脉窍穴;但长期服用会成瘾。”
谢薇说罢自己拿起一块点心放进了嘴里。
魔域之主面善而心狠;翻脸如翻书。谢薇不敢拒绝鸠兰夜的邀请;又如何敢拒绝他送到嘴边的食物?
就算鸠兰夜喂她吃的这点心有毒,她也得把这带毒的点心和着血咽下去。何况鸠兰夜给她吃的点心确实无毒而有益。……成瘾性对其他人来说可能会是最大问题;可对能将药力转化为修为的谢薇来说;这反倒不是问题了。
鸠兰夜含笑点头,修长的手指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白皙将茶杯推到谢薇面前。于是谢薇又举杯喝茶。
一碟子点心外加两杯茶下肚;谢薇眼皮发沉。她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奈何她越是努力,头脑就越不清醒。
谢薇朝着鸠兰夜瞪去,她确信鸠兰夜在点心和茶里对她下了东西。
鸠兰夜收到谢薇的眼神指责也照样优雅微笑。他边品茶边看着头晕眼睛花的谢薇往后倾倒;又在谢薇即将从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