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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在外面?为何不进帐内?”沈睿之瞧见外面的说话声,不禁开口询问道。
“大将军!”
徐青再也未看锦毓一眼,径直从她身边绕过,拜倒至沈睿之面前。
沈睿之看清面前之人是谁知后,也有一瞬间的失神,心中突的一跳。
“阿青啊,这么晚了,所来何事啊?”他有些不自然的干咳几声,起身将他扶起。
“大哥,小弟今日多吃了几盏酒,举止言行失了往日的体统,大哥虽不怪罪,然小弟心中愧疚万分,思前想后,特来请罪,请大哥责罚!”徐青的声音掷地有声,肃穆而立。
“阿青,你我兄弟二人何必如此客气?今日原本就不同往日,多吃几碗酒无甚大碍。汝是吾心腹之人,待你如亲兄弟一般,既是兄弟,又何来责罚一说?速速回去休息,无须多提!”沈睿之长叹一口气,抚肩劝慰道。
徐青听了此话,单膝跪地抱拳道,“承蒙将军不弃,虽肝脑涂地不足以报答大哥恩情!”说罢,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响头,起身便往门外走去。
“徐青……”沈睿之突然唤住。
徐青的身影瞬间停住。锦毓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中,她不知道他们要说些什么。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风卷黄沙的簌簌响动,在黑夜中格外清晰响亮。
“无事……回帐去吧。”沈睿之颇有些颓败的摆摆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放他归去了。
那徐青脚下生风,转眼间便消失在无边的黑夜中。
虽只是弹指一挥间,然锦毓却觉得通身冰凉,额上密密麻麻尽是细密的汗珠。一直望着他身影消失,方才长舒一口凉气,那背上衣衫早已是湿透。
这一夜,锦毓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天刚蒙蒙亮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只觉心中恍惚绞如乱麻,遂披衣起身,洗漱完毕。
亲自将沈睿之将军大帐打扫整理过后,只觉无事可做。便愣愣地坐于左右床沿上发呆。忽又记起那日陆欢之事,也不知她这几日休整的如何,心中实在放心不下,遂起身朝营帐外走去。
老远的就瞧见陆欢忙碌的身影,手法娴熟又精准轻柔,是以找她疗伤的军士如今是愈发多起来。
只是今时不同于往日,陆欢的身边还立着一位玄袍银铠的将士,锦毓定睛一看,不是青云侍卫是谁?
原来这青云自那日事变之后,竟是每日都要来此,美其名曰教管军纪维持秩序,不管风吹日晒日日如此。有他这么一个将军面前的红人在此,像个门神一般,原本还心怀不轨的军士谁敢造次?皆安安静静本本分分。
陆欢心中有数,只是他不提自己又怎好多问,只不过是低头疗伤不愿接触他间或火热的眼神。偶尔疗伤的军士皆散去,他也会和她说上几句闲话,一切尽在分寸之内,毫不逾矩。
他二人实则是郎有情妾有意,只是互相不知对方的心思,彼此都在互相试探对方。
陆欢感受到青云火热的眼神聚焦在自己身上,直烧得她如坐针毡,连手都在微微发抖,却硬是低着头不敢看她一眼。
好容易疗伤的军士尽皆散去,原本喧喧嚷嚷的人声一瞬间陷入静谧。
陆欢低着头默默收拾器具,眼角余光却一直偷偷瞟向站于身侧的青云。瞧见他似乎面有难色,神情间略有犹豫,不觉自己的心也噗通直跳,两腮赤红。
“陆姑娘……哦不,陆大夫……”青云磨蹭了半晌还是上前,颇有些结巴地说道。
“这是你上次遗漏的锦帕……我本想叫住你,奈何你已经走远……万般无奈我只得将它收好,今日正好物归原主。”青云自怀中小心心翼翼地摸出那块锦帕,郑重地递过去。
陆欢一愣,似是没有想到他说的竟是这件事。好在须臾便恢复神情,接过那方帕子笑道,“如此,便有劳青侍卫了。”
“不过举手之劳,何须挂齿?只是姑娘日后得留心了,此番幸好是我而非他人,若是被有心之人捡去,恐于姑娘不易啊……”青云摆摆手,正色道。
“是,多谢青侍卫提醒……”陆欢微微后退一步,避开他灼热的眼光。
此话说完,两人之间顿时陷入一片沉默。两人都知道此地非久留之地,但谁都不愿意离去,本有一肚子的话,却又不知从哪说起,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既捡了别人帕子,想必不日咱府上便可促成一桩喜事,岂不美哉!”一道声音自门口传来,原来是夫人。
锦毓已在外头观望多时了,一来方才疗伤军士众多不便进入,二来也好在门外为他们望风。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早就察觉这二人有猫腻,有心想促成这段好事,怎奈她二人都是闷葫芦不声不响可真是急煞她也。今儿好不容易让她逮到这么一出,如何肯放过?
陆欢敏感,一瞬间便明白锦毓话中之意,直羞得艳若桃李,一双水眸直往青云身上睃。青云也有些羞赧,躬身就想行礼,又意识到此地不是沈府,便也只微微欠了身子。
“姐姐,你瞎说什么呢?让人家笑话……”陆欢一闪身便钻入锦毓身后,嗔道。
“夫人,青云先行告退。”
锦毓微微颔首,青云便闪身离去。
“欢妹妹,如何?将军身边一等一的侍卫可还入得了你的眼?”锦毓眼瞧着青云离开,忙将陆欢拉至一旁,促邪笑道。
“毓姐姐,你胡说什么,看我不撕你的嘴!”陆欢闻听此言,双眼含春,两颊绯红,扑过来就要捏锦毓的脸。
“好妹妹,快别这样,这里是军营,耳目众多不比沈府。仔细着别叫外人瞧见……”锦毓与她玩笑了一会,突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忙压低声音正色道。
陆欢一听,也慌忙收敛了神色,扶正头上略微倾斜的帽子。
“咳,咳……”帐外突然传来声响,二人忙回头望去。
“徐将军!”帐外站着的赫然便是一身戎装的徐青,此刻,他正定定地盯着锦毓,目光中复杂的情感几乎要将她融化。
锦毓低下头,心虚的不敢与他对视。默默挪动着身子,企图将自己藏进陆欢身后。
“你,过来跟本将军走!有事要询问于你!”
徐青瞧见锦毓对他避而不见,心中又是气恼又是伤感,撂下这句硬邦邦的话便转身离去。
锦毓惊愕地抬起头,瞧着他高大的身影,心中很是忐忑。
“毓姐姐……”身旁陆欢担忧地唤她。
锦毓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再无犹豫,快步跟了上去。
罢了,祸是自己惹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左右都是要说清楚的,既然再无可能便早断了各自的念想,也好过夜长梦多。
徐青一路七拐八拐,锦毓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他们终于在一片胡杨树林里停住了脚。
徐青背对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锦毓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事到如今,还能与他说些什么呢?
“你很早就认出我了,不是吗?”久久的沉默之后,是徐青四平八稳的声音传来。
“是……”锦毓不想瞒他,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说了实话。
“我倒想听听我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徐青负手而立,淡淡地问道。
“将军忘了吗?您腰间的玉佩,乃是家父所赠,是以妾身一眼便认出。”
“我就知道……”徐青苦笑,“我就知道你还记着我,不曾忘了我……”
“是,这些年来,妾身确实不曾忘了将军。”锦毓抬起眼,直直地望向徐青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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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疏有别
她话音刚落,徐青的眸子中亮光一闪而过,如同冬日的火苗,炽热而又灼烈。
“妾身与将军幼年相识,虽然将军日后举家南迁,犹不敢忘。又何来忘记一说?”锦毓后退一步,身子紧紧倚靠着树干,目光在徐青脸上游离片刻便转而望向阴沉沉的天空。
“仅仅只是这样吗?难道就没有什么特殊的缘由让你记着我?”徐青上前一步,眸子中的火花愈烧愈烈。
“将军认为呢?”锦毓垂下眼眸,声音缥缈,却又清晰地回荡在整个小树林中。
徐青眼中的火苗熄灭了。
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双目隐隐发赤,内中不时有流光闪动。
锦毓被他盯得身影一僵,直觉告诉她不能在此久留。
“徐将军,妾身该走了……想必将军已知妾身的身份,还望将军看在你我曾是旧识的份上,替妾身保守好这个秘密,妾身感激不尽。”说罢,锦毓匆匆转身就想往林子外头跑去。
只是还没迈脚,早有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胳膊,但也只是仅仅须臾,那只手便规规矩矩地收回,随机一个人影挡在了锦毓面前。
“你就这般舍不得他?就连他出征也要随之而行!”失望痛心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出,“锦毓,自古男儿出征最忌携带女眷,你这般做,究竟是为何?不要命了吗!”他凑近她的耳畔,低低地咬牙切齿般,说不尽的苍凉。
“其实将军很清楚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我是他的夫人,因为我在乎他,故而情愿一路追随他……将军,你明白吗?”锦毓抬起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么我呢?我算什么?难道你忘了……”徐青双眼赤红,几乎是从嗓子眼中吼出来。
“将军何出此言?妾身一直认为将军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怎么今儿竟如此糊涂?将军之于我,是儿时故人,今偶然相遇,喜不自禁,沈将军之于我,是妾身夫君,是要举案齐眉日共度一生之人。此间关系,谁亲谁疏,将军难道不明白吗?”锦毓打断徐青的低吼,淡淡地说道,看似平淡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般直戳进徐青的心扉。
“妾身知道将军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妾身希望将军永远都不要说出口。妾身与将军相识于幼时,有过许多难忘的情谊。只是人生各有命,姻缘随天,纵使妾身曾对将军有过什么非分之想,事到如今,也早已是一笑泯之,妾身与将军,是再无可能的了。
这些道理想必将军都明白,只是将军太执迷于过去的回忆不愿抽身自拔。将军年纪轻轻,乃我大宋股肱之人,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日后未尝不会寻到可心之人。”她瞧着徐青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熄灭,终是不忍再说下去,心中愧疚,感伤纠结成一团,勒得她喘不过气。
“该说的话,妾身今儿都与将军说明白了,将军也许今天想不明白,日后也总会想明白。军营中人多口杂,妾身怕伤了将军名誉,先告退了。”说罢,她再一次决然地转身,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身后之人的挽留阻拦声。
“锦毓,你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