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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老太太挑剔的目光扫过明珏,沉下脸,说:“小孩子家随便说说,没那么多拘束,谁还揪他的话柄不成?你别动不动就训斥他。”
“老太太教训得有道理,大嫂子应该谨记才是。”
没等徐氏答话,明珏就开口讨好,还给萧老太太送上一张热切钦佩的笑脸。
“大嫂子跟我同命相怜,孩子也老大不小了,懂事了,这不是亲生的说话就要注意。洪姨娘还在,绚哥儿不听我的话,毕竟还有亲娘,这……唉!”
明珏见碧竹带两个小丫头端着水进来,丢下一连串的叹息,去指挥她们了。
“谁不是亲生的?谁呀?”敏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对这个话题很敏感。
当年,萧老太让人处死敏纯的生母,对外宣称他是徐氏所出,已在府内下过封口令,可知道敏纯身世的人太多,想掩盖事实,难于登天。
众人都知道敏纯生性聪明,心思灵透,听到他的问话,怕言多有失,都不出声了。徐氏恨恨看了明珏一眼,想差开话题,敏纯却揪着不放,连声追问。
“说绚哥儿呢,与你无关。”
萧老太冷冷扫了明珏一眼,没说话,明珏没有直说敏纯的身世,萧老太若责难明珏,又怕敏纯多心,只好装糊涂,想遮掩此事。
敏纯点点头,揽着萧老太太的胳膊继续讨好说笑,眼底却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他心思慧黠,生性多疑,察颜观色的本领似乎是天生的。他跟萧老太太告了罪,坐到小杌子上,琢磨着明珏的话,看着明珏的目光透着冷漠警惕。
白夫人对萧老太太的脸色视而不见,也不理会徐氏的尴尬,继续跟仆妇和女眷说笑。不管是徐氏所出,还是丫头生的,是萧怀远的骨血,就是她的亲孙子。
不管是嫡出庶出,养在徐氏名下,就是嫡子的身份。敏纯自幼聪明,象出身这种事能隐瞒多久,她不明白萧老太太为什么要费尽心思遮遮掩掩。
明珏发现敏纯看她,回头笑了笑,趁众人不注意,嘴角挑起冷笑,轻蔑嫌恶的目光投向敏纯,好像在嘲弄一个傻子。敏纯身体一抖,眨了眨眼,再看明珏,映入眼帘的仍是一张明媚的笑脸,敏纯脸色微变,心底的疑团无限增大。
碧竹服侍敏绚梳洗完毕,紫竹也把跟敏绚的六个丫头婆子找回来了。明珏不跟徐氏和小白氏一起站规矩,她搬了一只小杌子坐下,笑意吟吟看着她们。
这六名下人也是白夫人挑的,她们听命白夫人,也见识过明珏处置邓嬷嬷时的坚定和狠厉。她们跪到明珏脚下,求救的目光投向白夫人和萧老太太。
“既然你们不想在主子身边伺候,我就给你们找个好去处。”明珏笑了笑,又说:“听侯爷的随从说军营里缺女人,你们都去为国效力吧!”
“胡说,军营里怎么会缺女人呢?”萧老太对明珏欲加不满,高声斥问。
“缺女奴,女人可以喂马、帮厨、洒扫,还可以……”明珏冷哼一声,犹豫片刻,高声说:“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女人还可以做军妓,我现在很后悔处死邓嬷嬷,赶走了绚哥儿的奶娘和教养嬷嬷,要知道军营缺人,留着她们为国效力多好。女奴和军妓不好找,让犯了罪的仆妇去做,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完,明珏站起来扫视众人,脸上的笑容依然明媚,清冷的目光中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凛冽。六名仆妇没跟在主子身边伺候,有过在先,但明珏对她们的处罚也出乎众人意料。她的决定震惊了六名仆妇,求救讨饶声响成一片。
萧老太坐直身体,沉着脸,一言不发。白夫人面色森冷,目光阴狠,她想阻拦,又怕明珏不买她的面子,让她下不来台。陈氏和袁氏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等着看好戏。其余的人都低着头,各怀心思,不时偷看明珏的脸色。
敏纯感觉到明珏强大的气场,眼底交织着复杂的惊疑和脆弱。明珏只大他两三岁,个子比他还低,他不明白明珏为什么不跟他计较,反而难为几个躲懒偷闲的仆妇。难道他不如仆妇吗?他越想越难受,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侯爷夫人不问青红皂白,就重罚仆妇,这似乎不是平北侯府的门风。”
白迎芷妆容精致、衣衫迤逦,碎步走近,笑看明珏,眼底透出浓郁的蔑视。自明珏进到园子,白迎芷就装模做样玩牌,此时终于现形了。
“白姑娘说得对,我确实没审问就要罚,这是我的失误。”明珏坐到小杌子上,冲六名仆妇抬了抬下巴,说:“我给你们辩解的机会,你们为什么不跟在绚哥儿身边,都跑哪去了?碧竹,去叫侯爷的随从,让他们来看这六人合适吗?”
“二奶奶饶命啊!”听到明珏语气缓和,六名仆妇齐声求饶。
“那就快点说,等侯爷的随从来了,就没说话的机会了。”
被重罚,甚至被打死,都比到荒凉之地做女奴和军妓强,何况她们罪不至死。
一个大丫头跪爬到明珏脚下,颤抖抽咽,说:“是纯哥儿,他让人给奴婢们拿来点心,让奴婢们到外面去玩,他要戏耍绚哥儿逗老太太开心,奴婢们就……”
“住嘴。”萧老太重重戳着拐杖,“把她们都拉下去,关进柴房。”
明珏真想仰天大笑,让仆妇到军营做女奴和军妓不过是她信口胡说,就等萧老太发话呢。果然不出她的意料,牵出敏纯,萧老太第一个坐不住,蹦出来了。
“既然老太太要处置她们,我也就不多说了。丝菊,把碧竹追回来,别去叫侯爷的随从了,也不送她们去军营了,怎么处罚由老太太做主。”明珏笑着站起来,很无辜地冲白迎芷耸了耸肩,说:“我要直接处置她们,白姑娘非说我不分清红皂白,现在大家都知道原因了,你让老太太如何收场。”
“你、你……”
白迎芷终于明白了,明珏要重罚仆妇,萧老太和白夫人都不开口阻拦,就怕中明珏的圈套。偏偏她想逞能,得一个好名声,结果枪打出头鸟,她很荣幸地“中标”了。触到萧老太责备的眼神,她脸色苍白,心中又恨又怨。
粗壮的婆子拉走六名仆妇,萧老太让把她们关进柴房,过后换个地方继续当差。不用去做女奴和军妓了,她们看向明珏的眼神满是感激,只差跪地谢恩了。
明珏扯着小杌子坐到敏纯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很亲切地说:“纯哥儿性情慧黠,懂得用计谋划,将来定是将帅之才。可惜心思没用到正经地方,你把心计用到了绚哥儿身上,太浪费你的才智了,他可不如你聪明。
要想更上一层楼必须找高人切磋,棋逢对手才能发挥水平。你看咱们家里,老太太、太太和三奶奶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别说你动心眼把她们都折服,你若有本事戏耍老太太一人,把你放到军中,你至少能统率一千人,那是何等威风。”
“我、我不会对老太太不尊重,我……”
敏纯被明珏说得云山雾罩,不知该如何表白反驳,脸色胀红,急得直冒冷汗。趁明珏的手离开他的肩膀,他忙站起来躲到徐氏身后,偷看明珏。
“老太太高兴被你戏耍,她疼爱的重孙子有统领千人的本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明珏看着萧老太,笑得很纯洁很天真,“我没说错吧?老太太。”
萧老太挤出几丝笑容,勉强说:“没说错,我希望萧家的儿孙都长本事。”
至于敏纯会不会跟萧老太切磋,众人不敢定论,以后若真闹出怪事,今天这些话就是前奏,人们会忌晦敏纯,不会牵连笑得最坦然的始作恿者。
白迎芷来到白夫人面前,气得恨恨咬牙,白夫人给她使了眼色。萧怀菱也过来了,白夫人点点头,两人跟萧老太告了罪,悄悄溜出桂园。
两人去做什么,明珏不得而知,但她知道一定不干好事,而且跟她有关。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她不能防患未然,只能见招拆招。
她不以为然一笑,说:“时候不早,客人也该入席了。”
萧老太挥了挥手,说:“那就坐席吧!小六子呢,喊他来。”
袁氏忙说:“媳妇早让人去叫他了,他父亲正训话呢,一会儿就来。”
明珏皱了皱眉,她的梅花簪还在萧怀迦手里,一想到他,明珏心里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这两天的宴席他唱主角,今天请的是仆妇宗亲,他当然要露面。
敏绚跟着明珏转了几圈之后,愣愣地说:“她们说我上不去高台面。”
“你知道什么是高台面吗?我告诉你,穷人的高台面就是能吃上宴席,奴仆的高台面就是能得主子一个笑脸。象我们这样的公侯之门,高台面就是指皇上坐的那把龙椅,再有就是指天堂了。”明珏带着敏绚来到凉亭,高声说:“侯爷位极人臣,老太太还说侯爷上不去高台面呢,那是警告侯爷要忠君护国,希望他长命百岁。说你上不去高台面是好话,你是敢妄想龙椅还是想上天堂?”
敏绚忙躬身低头,唏嘘道:“儿子、儿子不敢妄想,也不想死。”
“你明白就好。”明珏换了一张笑脸,问:“老太太,我这样解释对吗?”
“对,太对了。”萧老太的声音直发颤。
鸣泉居是一座三进的院落,两面临湖,环境清幽,去年才被萧怀逸改做书房。
萧怀逸刚走进鸣泉居主院,便有两个黑衣影卫上前行礼。萧攀打来温水,萧怀逸这洗漱边听影卫汇报情况,全部是关于明珏的,事无巨细,点滴不漏。
“萧攀,你怎么看?”打发走影卫,萧怀逸别有意味发问。
“他们说夫人跟六爷言行暖昧,打骂七爷,还敢挤兑老太太,这……”萧攀犹豫了一会儿,嚅嗫着说:“可、可能是影卫看错了,夫人不会这么大胆,她……”
“她跟我们去南疆之前见到的洛明珏完全不一样,你是不是也这样想?”
萧攀一脸警惕,“侯爷,她会不会……”
“她是细作,肯定是南疆叛贼派来的奸细。”默默听他们说话的萧登突然蹦起来,一脸神秘,说:“南疆的苗人部落善于用蛊,我听当地人说有一种摄魂蛊非常厉害,能把一个人的魂魄换成另一个人的,还能操作魂魄为主人做事。苗人仇恨侯爷,他们有可能利用摄魂蛊控制夫人,妄图加害侯爷。”
“侯爷,您认为夫人是叛贼的奸细吗?”萧攀问得很谨慎。
“不无可能。”萧怀逸淡然冷笑,眼底凝聚的精光清凉干练。
“如何处置她?还请侯爷明示。”
“那还用问吗?对于奸细,我们一向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萧登摸着腰间长剑,主动请缨,“侯爷,属下这就去把奸细杀了,以免她危害侯爷。”
萧怀逸摆了摆手,蹙眉沉思,若说明珏是苗人派来的奸细,他确实有此怀疑,却不敢定论。他常年在战场拼杀,在朝堂倾轧,能清晰感知到敌我的分界线。明珏对他有小心思,却不会加害他,也不是他的敌人,他内心的感觉很清楚。
去年,他去南疆平叛之前救过明珏,这件事只有萧怀逸、萧攀、萧登和明珏知道,连洛老太太都不知实情。那时候明珏还是一个柔弱温顺的小女孩,和现在判若两人。环境能改变一个人,变化也不会如此之大,这是他怀疑的原由。
“萧攀,你去找苏嬷嬷了解情况,可以顺便提醒她。萧登,你传令影卫密切注意府里的情况,不只要监视洛明珏,还要注意其他人。”
“是,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