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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素描-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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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见着。采采什么时候想起爷爷,爷爷就会见到采采。采采有什么好吃的,放到神台上,说:‘爷爷快来吃’,爷爷就来了。”

“哦,就像神仙一样。”

“嗯,对,就像神仙一样。”

采采高兴地回家了。

再散学的时候,地上起了风,吹起了江村的落叶和沙尘。爷爷的老屋里坐满了人,采采的父亲和母亲,两个叔叔和两个婶婶,他们似乎经历了激烈的争吵,每个人的神情和脸色,都像刚刚打过架的公鸡。桌子前面,坐着村长。村长手里,拿着一张纸。采采看不清纸上写的字,只看到一个鲜红清晰的手指印。

“阿爸,这太不公平了,祖屋归大哥——我们呢?我们什么也没有!”二叔在爷爷床前愤怒地大吼。

“以后阿妈就归你们养,我们一概不管。”三婶拉起三叔,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村长把那纸遗嘱递给爸爸:“这个你收好,以后有什么纷争,它就是证据。”说完,村长起身走了。

等到人都散了。江采采静静地走到爷爷的木床前:“爷爷。”

爷爷没有答应,他安详得有点儿异样。采采摸了摸爷爷的手,爷爷的手冰冷冰冷。爷爷死了。

细姑赶来的时候,琐呐已经吹响了,声音单调、悲凉、凄切,女人们大声地号哭着,哭声是那样响亮而刺耳,让人觉得寒冷,冷得心里发毛。然而等到这华丽的哭号声停止以后,江采采听到了一个细细的呜咽声,那是细姑,她跪在沙子上,脸深深地埋进破旧的衫襟里,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无依无靠,一声声被风吹远了,就像秋风秋雨中一片片发黄的树叶。采采鼻梁一酸,伤心地哭了。

爷爷就这样死了,永远不会再坐起来,给她讲好听的故事,永远不会再站起来,让她牵着到老榕树下,辨认各种小鸟的歌声。她隐约觉得不舍,但是葬礼的进程快捷紧凑,很快,人们把棺材抬走了,赶在天黑之前把老人送到青竹洲,把他埋在竹林下。

父亲和叔叔们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东江上下暮霭沉沉,她陪着奶奶从江边走回祖屋,房子空洞,静得可怕,只有墙上古老的鱼尾钟嘀嘀嗒嗒走个不停。

有一个人的生命停止了,但是,时间居然径直向前,永不止息!

她觉得难过极了。(第六章完)

 。。



第七章 美的寻求


27、唐诗的世界

奶奶好几天一句话也不说,她埋头收拾爷爷的东西,整理出尘封了多年的、没头没脸的书。二叔走来翻了一会,拿走了一大摞厚厚的旧小说。接着来的是三婶,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本老旧的《通圣》,骂骂咧咧带走了。留给采采的还剩下两本,采采拾起来,一本是《唐诗三百首》,另一本叫《绝妙好词》。

于是在做饭烧火的时候,午后无聊的时候,她就缩着身子,蜷在厨房的稻草里,一字一句地读那些繁体字的古诗。一边读,一边琢磨着诗里的字句,想到这里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诗,都是爷爷多次读过的,她忍不住便落下泪来。繁难的句子读不懂,她便一路翻下去,一直翻到她熟悉的短诗,才停顿下来,那是著名的《春晓》: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刚上小学时语文课本上也有这首诗,老师教她读,要她背,还要她默写,她也就读出来,背出来,默写出来。默了一百分,她也就高兴了,高兴地把本子丢到一边。但是此时此刻,这个凄凉寒冷的冬天,她追寻着爷爷的足迹,无意中走进了唐诗的世界。她缓慢地朗读着,缓慢地想象着,她每读一句诗就浮出来一个画面,每读一首诗就走进一个世界。

于是,一首《春晓》她整整读了一天。

她独辟蹊径,从冬天起步,一路走进春天深处。她不使用她的耳朵,尝试着用心去倾听,她果然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声声鸟鸣。她闭上眼睛,尝试用她小小的灵去观看,她果然看到了风雨过后,沾着水滴的遍地落花。她想像着那样的情景,她伸出手去触摸花瓣上的雨水,她清晰地感觉到它们温暖的凉意。

她读得入了神,她把饭煮成了焦黄色。

第二天,依然是蜷在草窝里,她翻开了另一页,这一回读到的,是一首名叫《送灵澈》的诗。她没有弄明白题目的意思,却喜欢前两句: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

读起来真好听,她又读一遍,她轻轻读出声来。诗歌经过她的舌头,在她舌尖打一个结,随即展开,开出一朵花——然后,每一个音节都开出一朵花。读了两遍她记住了: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

过一会儿,吃饭了,她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念叨: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

哥哥看着她,觉得她古怪又可笑,便坐得离她远远的了,生怕靠得近了,沾上了晦气似的。母亲总是忙碌,难得正眼瞧她一下。父亲却有闲情雅致,观察了半天,终于问她:“采采,你在念什么?”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

“什么?”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她越念越慢,天渐渐黑了,她的声音融化在暮色里,诗句也融化了,没有了形迹。她心里却生出一片竹林,青翠鲜明。她心中的夕阳一闪而过,那片竹林渐渐变得苍茫、渺远。过了好久,竹林没有了,钟声也消失了,只剩下她一个人,静静站在江村的月影里。

江村的夜晚,从此变得又优美,又忧伤。

父亲弄不明白,他摇着头走开去,不再理会她。

不久她放下那本书,她坐在课室,走在路上,那些读过的唐诗便从她内心的小海游出来,一首一首地游出来。那些印刻在老线装书上的古诗,这时便一首首活转过来,一首首归她所有了。

出于某种本能,她特别喜欢写景的诗句。她觉得那些千年前的景物跟她的村庄是相通的。她相信在江村,那些树叶幽深,黑暗隐秘的地方,有那么一条路,可以通往唐人描绘的胜境。于是,在午后无人的时候,或者深夜无人的时候,整个村庄都在沉睡,她觉察到自己是清醒的,她竖起耳朵,听着清澈的风声,她在江村的流水和野树之间,寻找着那条无人知晓的小路。

就这样,她在漫长丰裕的童年时光,在极其微小极其封闭的空间,独自享受着想象的乐趣。

她常常长久沉迷于某一句诗,她日夜念叨:“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深深的夜晚,她独自醒着,冥思苦想,终于把明月和松树的位置想好了,月色清澈透亮,她听得见泉水撞击石头的声音——她想出来的不是一幅平面的画,而是那个完整的立体的山坡。在某一些瞬间,那个小小的山坡,代替了整个世界——它充盈了她的视野,她整个的心胸——在最美妙的时刻,除了那个泉水击石的山坡,其余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而在那本不算厚的线装书里,可以成为一个世界的诗是那样多,足够她慢慢地想象,从容地回味。

她有时喜欢“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读着,慢慢读进心里,读进梦里。在一个又一个日夜交替的时辰,在梦与醒的迷糊过渡里,一次又一次,从时光深处传来“欸乃”一声,把她从恍惚中唤醒,她傻乎乎擦亮眼,发现门前江水鲜绿明媚,于是她满眼绿意,满心欢喜。

她一整天微笑着。

又上图画课了,陈老师让孩子们照着美术书上的样子,画一个正在跳绳的小女孩。她画着画着又走神了。她微笑着走神。江铃笑画好了,把扎着蝴蝶结的脑袋凑过来,看见她笔下出现了一艘笨拙的蛋家艇,蛋家艇上面,是老树枝般的几缕“炊烟”。

“煮饭?”

“嗯,煮完了,正摇船。”

“摇船?去哪?”

她不回答,取过铃笑的颜色盒,在画纸的空白处涂上一波波绿色的江水。

“我心里想的样子,为什么就画不出来哇?”她懊恼地放下彩笔,说话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

“你要画什么?”

“江水,渔船,渔翁,竹林——‘欸乃’一声山水绿!……”

“三水绿?”不知什么时候,陈老师已经站在她身后。

她不敢吭声了。

陈老师让她站在校务处的窗前,已经站了好一会儿。江校长泡了一杯茶,到陈老师的位子上坐下了,饶有兴趣地问她:“采采,为什么被罚站?”

她不说话,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每天下午最后一节,是全校的活动课,陈老师正在晒谷场上,教班上的孩子玩“抢军棋”。大家都在奔跑欢笑,就连最文静的女生也在树下跳绳——而她,这会儿,却不得不站在这儿,甚至不得不收回贪玩的目光,看着自己黑乎乎的脚趾头!

“打架了?”

她摇摇头。

“上堂讲话?”

她点点头。

“陈老师这么凶恶?”江校长摇头叹息着,“只是讲了一点话,就把采采关起来不准活动,太惨了!”

“不只是讲话……”她觉得这样对陈老师不公平,决定解释一下,“我违反纪律。”

“你违反什么纪律?”

“我没有做陈老师的作业。我本来想,本来想……”

她无法表达,急得直跺脚,差点把脚下的地板跺出一个无底洞来。江校长慢条斯理喝着茶,不时点点头,让她说下去。她说呀,说呀,不知不觉,说出了一大堆的话——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话要说——她啰里啰嗦,说到了春眠不觉晓,说到了清泉石上流,又说到欸乃一声山水绿,她说她自己最大的苦恼,是没有办法把那幅画画出来。

江校长教她抬头观看,高高的墙壁上贴着大幅的图画,那是照相机拍下来放大的,盛开着桃花的西湖:“是这样的画吗?”

她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完全不是这样!她要的是活的风景,是活生生的江水、野树,是活生生的蟛蜞、虾蚬,是活生生的石头、小路,是活生生的桥和渡船……而这幅图,只是死去的风景的尸骸罢了。

她想说出心中的想法,却又哑口无言。她觉得满腔话儿无法言说——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准确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地表达自己?

然而她很快就看到西湖下面的挂历了。挂历上印刷着《太湖之春》的国画,乱纷纷的雨点似的杏花,在水墨氤氲的太湖对岸,开出了唐诗般的景致。她跑过去,踮起小小的脚尖,贪婪地翻看,十二个月,十二幅画,她翻了又翻,看了又看。就这样就可以了,对她来说,就这样就可以满意了,有这样的几幅画,就可以证明她的心意了,就可以证明,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向往着诗里的风景。

她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她小小的心怦怦地跳着。

江校长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

陈老师回来,苦口婆口把她教育一翻,惩罚她放学后过来打扫办公室,还要给花圃里的美人蕉浇水。

陈老师一讲完,放学铃就响了。她高高兴兴接受了惩罚,对她来说,就是让她清扫厕所,也比站在校务处一动也不动,要愉快一些。

28、说不完的故事

她沉迷在自己的世界,没有发现她的江村正悄悄发生着变化。

东江对岸的村庄附近,不知什么时候少了一片农田,多了两家工厂。那两家工厂,一家是做塑料假花的,另一家,做烟花和炮仗。

等到素馨约了她,一同过了渡船,到假花厂开了一个本子,领回来一大堆塑料做的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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