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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一拐一拐,拄着黑纹藤杖,正从门首经过,背上琵琶却已不见。费、尤二人
大怒:“这妖道,正要寻你,不想自己撞上门来。”喝令军士“拿下这妖道!”
军士按刀执戈,如狼似虎,扑向那道人,那道人嘻嘻一笑,只一闪,那些军士都
落了空,都扑在一起,道人拍手唱道:“妖氛秽乱宫庭,圣德播扬西土。要知血
染朝歌,戊午岁中甲子。”拖藤杖往西便走,只听那婆婆喝声:“休走!”持竹
杖在后急追。待那些军士从地上挣起来,道人与婆婆俱已失了所在,费、尤二人
怏怏作罢。好在已访得绝色所在,不耽搁,急进宫来见受辛,如此这般,将情形
禀明,受辛大喜,随命费、尤二人为特使,连夜出发,往冀州问冀州侯苏护取女
进宫,两人领命,打点上路不提。
却说那婆婆赶道人,前走的如风驰,后赶的如电掣,无移时已到朝歌西城,
但见城门已然落锁,城头角声呜呜,暮霭满天,归鸦数点,哑哑而飞,道人到了
此处,哈哈一笑,将藤杖一点,身化一道长虹,飞越七丈城墙,径自投向西方落
霞光里,那婆婆清叱顿足,化一道白虹,紧紧跟上。只见两道虹光,一先一后,
穿过层层暮云,划空疾行。
半晌,道人见甩不脱婆婆,霍然顿住虹光,扶杖而立,道:“兀那婆子,你
追我作甚。”只见他面貌已变,眼也不盲,腿也不瘸,修眉凤目,俊秀异常,头
发漆黑,身形颀长挺拔,立在重重火烧云里,映着金红落日,身周如有劫火飞腾
缭绕。那婆冷笑一声,也显出真身,只见她一袭白衣,长眉入鬓,飘飘若仙,正
是女娇。
长风浩浩,女娇广袖翻飞不已,森然寒声道:“帝鸿,你这恶贼,奸伪无比,
这当口尚且明知故问。”那道人微微一愕,继而了然大笑:“我亦非帝鸿,帝鸿
亦非我,你莫要弄错了。”“恶贼毒计杀我夫君,今日怎地不敢承认?奸贼,你
纳命来!”霍地双掌一错,在胸前急速划了一个十字,但见虚空破开,四道黑线
纵横交错,便向那道人割去。她借轩辕坟之地利隐修六百年,内丹已然圆满,一
身法力亦恢复了七八成,今日乍见仇人,焉得不怒,一见面便使出这开天剖玉术,
要取仇人性命。四道黑线乃女娇以本命真元破开虚空,借混沌原力以攻敌手,无
坚不摧,无物不破。只见四道黑线呜呜低鸣,将万重火云一分为四,刹那间已及
道人之身,道人挺了挺胸,傲然不避,四道黑,闪电般交叉切过,道人身躯已作
四截,女娇亦是洪荒成道,虽未将帝鸿放在眼里,却未曾想如此容易,微一愣神,
却见道人哈哈大笑,四道黑线如刀过水,道人身躯依旧合在一处。女娇脸色微变,
心道:六百年不见,这奸贼道行倒是见长。往前踏出一步,发声尖啸,此乃九幽
摄魄魔音,啸声一起,周天风起,四方云涌,尖厉的狐鸣冲天彻地,如海啸,如
惊雷,如天崩,如地陷,一浪高过一浪,无边无际,千里金云起伏激荡,将道人
团团困住,道人如波中一叶,摇摇晃晃,手抚胸口,蹙额皱眉,似是痛苦异常。
女娇今日立意要留下仇人性命,为大禹复仇,哪里容道人喘息,啸声未绝,女娇
摇了摇头,身后陡然出现九道白气,有数百丈高下,夭矫挺折,如龙如蛇,一齐
向道人呼啸怒卷而至。道人忽地诡异一笑,按在胸前的手掌倏然高高扬起,将一
物抛在空中,原来一面赤铜古镜,那铜镜在空中团团飞旋,翼翼飞腾,金芒四射,
有如烈日当空,无数太阳乌带着熊熊火焰,从镜中纷纷飞出,与那九道白气斗在
一处,一时空中乌鸣羽飞,焰火滚滚。女娇身穿冰绡衣,任四周劫火燎天,浑然
不惧,双臂一张,那九道白气中射出道道白芒,见风就化为一条条晶莹剔透的无
角螭龙,俱只有三尺长短,满空往来游动,所过之处寒气森森,千万太阳乌口碰
太阳真火,爪抓翅扑,与冰魂螭龙厮打不已。风雷怒吼,水火荡漾,女娇脚踏风
云,掣出轩辕剑,高举过顶,黑气苍苍,破天下击,道人将黑纹藤杖晃了一晃,
化作一柄长剑,直下而上,来格轩辕剑,只听锵然一声响亮,道人长剑如蝶飞碎,
轩辕剑毫无阻滞,如电光霹雳,霍然划下,将道人斩为两半,数片乌金翎毛飘转
飞旋,满天太阳乌悲声齐鸣,一瞬间化为乌有,赤乌镜从空中滴溜溜坠将下来。
文命,我今日取了这狗贼性命!女娇劈出这一剑,脸上红晕微现,正欲伸手接住
赤乌镜,心头警兆忽现,霍然转身,只见道人立在里许之外,手中托着一个大红
葫芦,葫芦内里边一道白光如线,起在空中,现出七寸五分横在白光顶上,有眼
有翅。道人口里道:“宝贝请转身!”那物在白光顶上一转,女娇心知不好,急
抽身闪躲,未曾完全躲得开,那白光无形无质,早将女娇身后一道白气斩去半截,
女娇大叫一声,血雨满空飞洒,现出白狐原形,身后九尾已有一尾从中而断,一
时间无力动弹。道人立在无边火云之上,发髻散乱,面色青白,大口喘息,袖口
一张,赤乌镜如鸟投林,飞入道人袍袖。原来他虽以身外化身之术偷袭伤了女娇,
亦已竭尽全力,心中思量:却要不要取这白狐性命。忽见女娇怀中轩辕剑剑身急
振,苍然龙吟,雄浑之极,一道清光从剑上腾起荡开云雾,化为一高大人形,龙
行虎步,双目如电,将手一招,轩辕剑跳入掌中,那人横剑当胸,剑吐千丈青炁,
向道人拦腰斩来。道人一见此人相貌,脸色大变,他与东君系出同源,如何不识
此人,骇得魂飞天外,不敢争持,急晃身化作长虹,瞬息已在万里之外。
那人收剑弯腰,手指轻轻抚过女娇脸颊,女娇迷迷糊糊,忽见此人容颜就在
眼前,一喜而醒,大叫:文命!伸手去捉那人手臂,却捉了个空,那人脸上闪过
一阵哀戚之色,身形忽而荡漾模糊,须臾消失在虚空中。
女娇坐起身来,复了人形,白衣上血迹鲜艳,犹如缤纷落英,捧着轩辕剑,
将冰凉的剑身贴在脸颊上,喃喃低唤:文命!文命!剑身微微振动,清光忽明忽
暗。
正文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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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章名字换下:藤头结子貌如花
第二十六章狐兮狐兮狐不归
受辛七年九月初一,恩州驿。
夜庞大的身躯仿佛一头巨大的怪兽,将世间的一切吞噬。
“是时候了,小玄。”高处,有一个音在深沉的黑暗里低语。
“可是,姑姑……”另一个声音微微有些犹豫。
“怎么了?那软红十丈,尘世繁华,不是你一直以来所向往的么?去罢,小
玄,唯有如此,你方能提前达成心。”娓娓温婉的声音。
片刻的沉默后,仿佛下定了决心:“我去,姑姑!”
一道黑色的闪电在漆黑的夜幕中掠过,稍纵即逝。
冷风萧然四旋,下方驿馆中有灯火亮起,隐约传来人声,不过盏茶工夫,复
归于沉寂。
受辛七年九月十三日晚,冀州侯苏护奉旨送女妲己到朝歌,在金亭馆驿安置。
原来费仲、尤浑当日领了王命,急马出京,赶到冀州,向冀州侯宣读今上旨
意,孰料冀州侯大骂天子好色荒淫,扯碎诏书,将费、尤二人打出冀州。
二人受了这一场羞辱,又恨又愧,不敢就此回朝覆旨,径到崇城见北伯侯崇
侯虎,言苏护如此,崇伯怒而发兵,不想交战数日,互有胜负,后竟失利,幼弟
黑虎为苏护部将郑伦所擒。侯虎愤恚,将兵马围困冀州,只是不得攻下,费、尤
二人忧心如焚,所赖西伯侯姬昌与侯虎、苏护都素有交谊,闻听此事,特命西岐
大夫散宜生到冀州下书讲和,双方竟而罢兵,化干戈为玉帛,一场大乱消于无形,
苏护因此送女到朝歌见君。
六十年来,侯虎威加海内,诸侯敬惮,经此一事,天下知崇伯已老,无能为
矣,而西伯姬昌令名达于四方,隐然而为西北四百诸侯之长,受辛懵懂,不知其
理,兀自欢喜。
受辛七年九月十五日,天子升殿,苏护偕女上殿面君。
九龙桥上,一女云鬓高挽,素色衣裙,不施粉黛,款款行来,一路云烟叆叇,
暗香浮动,宫中数千侍卫,息为之窒,目光迷蒙,不离左右。
至九间殿滴水檐前,妲己高擎牙笏,进礼下拜:“罪臣之女妲己,愿天子万
年!”莺莺娇软,脉脉情多,只这一声,风过春江,万里潮来,卷入受辛心底。
受辛神魂飘荡,紧紧住龙书案,站起身来,俯身向前,颤声道:“平身抬头!”
妲己应声盈盈起立:“谢陛下!”素面轻抬,眼溜清波,受辛忘了呼吸,呆呆而
立,妲己目视君王,含情一笑,九间大殿上一瞬间云开月明,皎然孤光,太液莲
飞,清扬婉兮,山河失色,烟笼水凝,家国何在?不但受辛失态,满朝君臣无不
目荡神驰,殿中寂寂无声,连苏护在旁,亦感心旌动摇,殊难自制,强加遏抑,
心中大是疑惑:吾女生长闺中,含苞未放,何时竟妍媚如斯耶?
良久,受辛稍复神志,令左右宫妃:“挽苏娘娘进寿仙宫,候朕回宫。”又
叫当驾官传旨:“赦苏护满门无罪,听朕加封:官还旧职,国戚新增,每月加俸
二千石,显庆殿筵宴三日,众百官首相庆贺皇亲,夸官三日。文官二员、武官三
员送卿荣归故地。”苏护谢恩下殿,天子还宫,同妲己在寿仙宫筵宴,当夜成就
凤友交,恩爱如同胶漆。自此而后,受辛将六宫粉黛,看得瓦砾土块一般,独与
妲己朝朝宴乐,夜夜欢娱,正合后人白乐天之诗: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
早朝。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朝政隳堕,章奏混淆,不觉光阴瞬息,日月如梭,已到岁末年关,八年正旦,
有五色凤凰自九天之上降于岐山,清鸣相和,声闻千里,西北远近诸侯进表西岐
称贺,当有崇伯侯虎报到朝歌,受辛不以为意,曰:我生不有命在天乎?彼昌何
为?群臣退朝,摇头叹息:“王不可谏矣!”
东海流波,万里鲸涛,波涛之间,一席浮于海面,随波起伏,几人坐于席上,
面前摆了些猩唇象髓之类,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只听一名苍髯道人高声道:
“申公老友,三位掌教老爷齐聚碧游宫,立下封神榜,却不知究竟何人可得三位
老爷青眼,兴周灭商,斩将封,成那万世功业也?”言下颇有艳羡之意,对面一
名清俊黑衣道人高冠举酒,微笑不答。旁边一名白衣文士甚是机灵,见清俊道人
如此神色,折扇轻摇,拈着唇边几撇黑须,笑道:“凌虚道兄,你怎恁地没有眼
力见儿。申道兄乃元始老爷亲传高足,咱们教主、几位师兄平日都颇喜欢看重,
一身而得两位教主青睐,除申道兄外,我两教之中更有何人?这封神大任,除申
道兄外,别无其人,不问可知。”清俊道人自己心中亦正是作如此想,见卧龙先
生恭维,洋洋自得,假意谦道:“我入门未久,道行浅薄,怎能担此重寄,卧龙
道兄休得取笑。”苍髯道士听了卧龙先生所言,恍然大悟,高声嚷道:“申公老
友,休得拿腔作势,瞒哄我等,老友将来荣膺重任,建不朽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