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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战兢兢走进祠堂,唐星治跪在他娘身后,给她请安。
但是皇后娘娘似乎没听到,还是咚咚敲着木鱼,唐星治只能跪在后边,一动不动等……
这一等,就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唐星治又不敢动,直跪得双膝发麻,只好左扭右扭,终于……他娘的木鱼声停了下来。
唐星治赶紧打起精神跪好。
就见皇后娘娘放下木鱼和念珠,缓缓站了起来,回头看唐星治。
唐星治低着头也不敢动。
皇后看了他良久,开口,“五锏。”
唐星治就觉得脑袋嗡嗡响……
锏是他娘用来打他的铜锏,只要他做错了事,她娘通常都会打他。这铜锏有手腕那么粗,外边是铜的,里边空心,灌满了泥沙,这一锏打下去就是皮开肉绽。他娘以前最多那次也只是打了他三锏,这次竟然是五锏。
唐星治眼湿湿,之前他看到葛范的娘亲,温柔体贴,从来不关心葛范日后会不会成才,直关心他身体是不是好,饿不饿、开不开心、闷不闷……可他娘亲,平日不是念佛就是训斥,再不就是打,都没有一个笑脸。
“今日我本该打死你。”皇后说的话比脸色还冷,“但是你也算有所得,就饶了你的命。”
唐星治一股急火攻心,就顶了句嘴,“干脆打死我好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唐星治也不敢抬头看他皇娘的脸,估计这会儿凶着呢!
皇后没说话,四周围静悄悄的。
正这时候,就听外头传来脚步声。
皇后抬头一看,只见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到门口就行礼,“启奏娘娘,皇上说夜发惊梦,梦到六皇子抱恙,再睡不着了,说请六皇子过去。”
唐星治心中就念——阿弥陀佛啊!父皇比佛祖还灵啊!
皇后知道今儿个这锏是打不成了,瞪了唐星治一眼,对小太监说,“我让他换件衣裳,马上就去。”
小太监就到院门口等候。
皇后看了唐星治一眼,“起来。”
唐星治站起来,瞧着他娘。
“你知我为何打你?”
唐星治心知什么都不可能瞒过他娘亲,就道,“因为我赌钱。”
“不是。”
唐星治愣了愣,又问,“因为我被人骗?”
皇后也摇了摇头,“不是。”
唐星治搔了搔头,“我……”
“你真的不知道你错在哪里?”皇后问。
唐星治摇了摇头,见他娘瞪又忙着点头,好不混乱。
“你知不知道索罗定为什么要帮你?”
唐星治心说我哪儿知道去,但是又不好直说,就道,“他是要顾全皇家的面子?”
皇后冷笑,摇头。
“那……他人好?”唐星治结结巴巴,他娘的脸色好难看啊。
皇后盯着唐星治看了良久,“他帮你,是因为你不肯杀人。”
唐星治一愣,随即想起之前对话,但同时也一身冷汗——他娘竟然知道,皇后究竟派了多少人在身边监视?可想想又气闷,既然那么多人在身边监视,见他被骗,怎么不出来帮个忙的?
“索罗定是没法拉拢的人,用钱买不到的、用武力威胁不了的,不是出于他自愿,谁都逼迫不了他,这种人,一旦对你忠心,便是永不会背叛的人才。”皇后摇头,满脸失望,“你整天跟那些猪朋狗友混在一起,真正的人才在眼前,却不知道笼络,你日后怎么做帝王?”
唐星治一听这话觉得刺耳,嘟囔了一句,“谁说我朋友是猪朋狗友了,他们不知道多讲义气……”
话没说完,“啪”一声,皇后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唐星治捂着脸心里委屈,不过他也犟,“我不觉得索罗定就会比胡开他们讲义气。”
“啪。”
又一个耳光。
唐星治两边腮帮子火辣辣的痛,捂着嘴不说话了。
皇后娘娘瞪圆了一双眼睛,“不要拿些燕雀跟鸿鹄比较,你给我记住了,从今以后,不准跟索罗定斗气!”
唐星治一百个不服气,心说我才是你亲生的,索罗定是你什么人啊?还为他打自家儿子两个耳光!
被皇后娘娘撵出祠堂,唐星治一肚子的不开心,晃悠到了皇上的寝宫附近。
进远门,就见寝宫灯亮着呢。
唐星治轻轻叹了口气,他父皇不知道是看书呢、还是研究字画棋谱呢……反正他很多事情可以做,还有很多娘娘、很多子女。
尽量将脸上的不悦掩去,走进了寝宫。
寝宫里,皇上正撇着披风,坐在桌边看一份折子,见他进来了,瞄了一眼,“啧啧”两声,“到底还是叫你娘打了呀?”
唐星治到了桌边坐下,撅着个嘴。
“还好你姐叫我去救你。”
唐星治惊讶抬头,“月茹姐姐告诉你的?”
“她没告诉我什么,只是临走的时候说,今夜估计你会挨揍,而且还会挨狠揍,让我记得派人去救你。”皇上似笑非笑,伸手戳了戳唐星治的腮帮子,疼得他一呲牙。
“这回幸亏月茹姐姐机灵。”唐星治闷闷的。
皇上见他烦恼,就问,“你娘跟你说什么了?”
唐星治扁嘴,不想提起。
“那些妇道人家见识浅薄,不用理会。”皇上摆摆手,说出来的话却是出人意料。
唐星治微微一愣,抬头,“父皇觉得我不用讨好笼络索罗定?”
皇上一笑,“你娘那句话本身就是矛盾的,什么叫索罗定这人没法笼络,却偏偏又要你去笼络?”
唐星治想了想,点头,“对哦!”
“饿不饿?”皇上问他。
“嗯。”唐星治早就肚子咕咕叫了。
“呐。”皇上轻轻敲了敲桌上的汤盅,“宵夜。”
唐星治立刻笑了,伸手捧过来,打开一看,香气四溢,是鸽子堡。正想吃,却听皇上说,“你若是跟你那三个兄弟以后走远些,这盅就给你吃。”
唐星治愣了愣,皱眉看着皇上,“父皇,我几个兄弟挺好的啊。”
“一个带你去赌钱,一个随便花钱,一个又帮你做卷子,这还叫好朋友?”皇上一挑眉。
唐星治张了张嘴,最后放下汤盅,赌气,“那我不吃了。”
皇上见他反应,淡淡一笑,收了他的汤盅自己吃起来,“真不吃?”
“不吃!”唐星治赌气到一旁坐着。
皇上笑了笑,对一旁的小太监点点头。
没一会儿,小太监捧过来一个食盒,放到唐星治眼前,打开,里边都是他爱吃的。
惊讶地回头看他爹。
只见皇上吃饱了揉着肚子站起来,“快吃,吃完让人送你回书院。”说完,溜溜达达找丽妃去了。
……
次日清晨,唐星治刚走出院准备去吃早饭,就看到胡开他们神色紧张跑来找他。
“干嘛呀?”
“今早外面在传的。”石明亮塞了张纸给唐星治。
打开一看,唐星治就皱眉了。
只见今日皇城最热传的八卦是两条。
第一条是:索罗定不像话,竟然带人到书院赌钱,还气得白晓风一天都没回书院。
第二条是:索罗定带回来赌钱的是崑山书院的人,被六皇子撵走了,六皇子还帮着之前被崑山书院坑了钱的那些书院讨还了钱财,让知府法办了那群装书生的恶人骗子。
“什么人写的啊,睁着眼说瞎话!”唐星治就皱眉。
“程子谦是索罗定兄弟,昨天的事情他的手稿什么都没提起,估计是那些一知半解的人编的。”胡开也皱眉,“索罗定无缘无故背了个黑锅,这回绰号从蛮子、淫贼又加了个赌棍。”
唐星治抓头——这怎么办啊?
正挠头,胡开就问唐星治,“星治啊,你的脸怎么肿了?”
众人仔细一看,才发现唐星治不止脸肿了,脸上还两个清晰的手印子。
“哎呀!”葛范伸手去戳,“晚上女鬼打你?”
“呸,你才女鬼呢,我皇娘!”唐星治捂着脸。
正说话,就见门口,索罗定似乎刚刚骑马回来,满头汗,边擦边往自己的院子走,估计是去冲凉换衣服。
“索……”
从四人身边擦过,索罗定就听到唐星治嗓子眼里冒出个“索”字,回头一看吓一跳,“哇,晚上女鬼打你啊?”
唐星治气得鼻子里冒粗气,又不好说什么。
索罗定见四人怪怪的,心说这帮小子不知道又闯什么活了,哎呀,瘟神转世啊,还是离他们远点,于是就赶紧转身走。
葛范是四个人当中和索罗定最没仇怨,脾气也最好的一个,知道其他三个都抹不开,于是拿了那张外头在传的稿子,跑去拦住索罗定,交给他,“那什么,所将军,这次是我们害你背黑锅了。”
索罗定接过来看了一眼,都没仔细看,一撇嘴,“都是字!”
葛范望天,“他们说你……”
索罗定嘴又一撇,将稿子一甩,“垃圾。”说完,继续冲回院子,快速洗漱完换了衣服就奔厨房,大老远都听到他嚷嚷,“饿死老子了,要一碗牛肉面多放葱!”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胡开小声说,“他估计不在意吧?”
唐星治想了想,“也许……”
“唉,算了,应该也不是头一回。”石明亮安慰众人。
正这时,就见白晓月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个食盒。
众人赶紧收声。
“吃早饭了没?”晓月笑眯眯,说话也温和,“哥买的蟹黄小笼包,吃几个吧?”
晓月今儿个特别精神,妆容也精致,笑起来梨涡那个勾人啊,一双水汪汪的眼晃得四人都有些晕,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就接了包子吃。
……
早堂的时候,白晓风见四个座位空着,有些不解,“六皇子他们四个呢?”
元宝宝说,“刚刚我在院子里看见了,都捂着肚子冲茅房呢!”
“是么?”白晓风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家妹子,果然,在后边坐着正眯眼呢。又等了一会儿,见人没回来,白晓风无奈叹了口气,“不等了,我们先讲课。”
索罗定打了个哈欠,就听身后白晓月幽幽地来了一句,“且等呢,得拉一天一夜,害人精!”
索罗定回头看她,心说这丫头说话声儿怎么阴森森的。
回头就见白晓月托着下巴,抿着嘴嘴角含笑正看他呢……
晓月原本在欣赏索罗定宽厚的肩膀和板扎的后背还有窄窄的腰……见他回头,立刻眯起眼睛——侧面呀!三七脸什么的最有男人味!鼻梁高得好神气!
索罗定默默回过头,这丫头一脸犯桃花的样子,今早不知道吃什么了?
☆、【子谦手稿NO15】
“哒哒哒……哐……”
月黑风高,皇城街头万籁俱寂,打更的小王敲着竹板和铜锣,沿着东华街边打哈欠边走,这条路他都走了十来年了,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绕三圈。
他边打更,边打瞌睡……突然,“呼”一声,一个什么东西从他眼前闪过,白色的一团,像一块绸子。
小王就感觉随着那白花花的东西,有一阵阴风飘过,寒气森森从脚跟冒上来,冻得他一激灵,瞌睡也醒了。
抬眼望向前方,就见雾气昭昭的街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