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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2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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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黑站起身,语调渐重,“我终于发现,其实我最不能容忍失去的,不是报复、野心、功名,不是斯人,而是手中的刀!我握了十多年的刀,却从未真正用心看过我的刀,一直以来,我只是将它作为工具,谋取功名的工具,为小青报仇的工具……”
  “一件从未被我正视的东西,我又怎能奢望他带给我不灭的成就,一个从未正视过自己手中刀的刀客,又怎能奢望不败,又怎能奢望凭它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李从璟默然站起身,看着丁黑,肃然地问:“你决定了?”
  丁黑神情坚毅的颔首,“我决定了!对不住,军帅!”
  李从璟摆摆手,笑容真诚,“你无需跟我致歉,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路,都有他宁可失去生命也不愿失去的东西,每个人总要找到他所该追求的东西,才能活得踏实,活得心安。你能找到你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我为你高兴,既然认清了,便不要有顾虑,我不能是也不会是你的顾虑!”
  “谢军帅!”丁黑俯下身,真心实意的行礼。
  李从璟负手看向远天,黑暗尽去,黎明到来,“我们的人生,总在不停的追寻,可能我们错过很多次,但我们会站起来更多次,最终走到自己正确的道路上去。可这世上有无数人,直到死的那一刻,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生到底在追寻什么,又为什么耗尽了一生,最终只能悲凉的死去。丁黑,刀,是你的道,正如这天下是我的道,我不会片刻停歇我的脚步,你也不必。”
  丁黑和李从璟并肩而立,看红日薄发,他喃喃道:“人这一生,总要经历点什么,才知道自己最终想要什么。”
  这一日,丁黑孤身离开芙蓉镇,徒步南行。
  他之前用过的六把刀,静静躺在房中的矮榻上。
  他手中没有刀,他的刀在天下。
  他要去找到那把刀。
  李从璟在芙蓉镇的城墙上,目送背影决然而坚定的丁黑远去,此刻的他不会知道,当丁黑再度出现在他面前时,是怎样一副模样,又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


第293章 西行云州会良将,夜火起时奔逃忙(三)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会有一颗浓厚的好奇心,总会有问不完的问题,少女尤其如此,更何况还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
  坐在树梢上的第五姑娘,自得其乐的摇晃着两条小细腿,双手合在一起捧着她精致的小脑袋,歪着脖子问正在树前燃起一堆篝火,烧烤方才猎到的一只野兔的李从璟,“军帅,现在我们要去何处?”
  卷起衣袖的李从璟坐在火堆前,不时翻动手中的细木,以求将被串在树枝上的兔肉烧烤得更加均匀,淡淡兔油溢出表皮,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他神情认真,跟平日指挥千军万马征战没有任何区别,闻言头也不抬地道:“西边。”
  “我们去西边作甚?”第五姑娘折下一枝树叶,拿在手里无聊的转着圈。
  忽略小孩子的提问不是一个睿智的成年人会做的事,敷衍少女的提问更不是一个智者会有的行为,李从璟实实在在道:“去给我们找些盟友,顺便给契丹找些麻烦、增加一些敌人。”
  盘膝坐在离李从璟不远处的王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中半熟的兔肉,双手放在膝上三尺剑上已经半晌不曾移动半分,他浑然像是没听到李从璟和第五姑娘的对话,双眼已被那只诱人的烤兔塞满。
  这样的眼神让人就是想要忽视都难,李从璟看了王朴一眼,郑重其事的提醒道:“文伯,这只兔子只够两个人吃。”
  王朴目不斜视,没头没脑道:“正好正好,你跟我加在一起,正好两个人。你放心,我吃得不多,大半还是你的。”
  第五姑娘呼的一声从树梢上跳下来,走到王朴面前蹲下,挡住了他欣赏烤肉的目光。王朴浑然不觉有异,往旁边挪了挪,继续盯着快要成熟的兔肉。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一团阴影挪了过来,再次将他的视线遮住。他毫不在意,再度往旁边挪了挪。
  如是再三,王朴终于察觉到不对,他抬起头,茫然的望向眼前一脸怒容的第五,“小娘子,你有何贵干?”
  第五保持怒视王朴的眼神不变,伸出一只手指向身后,“那只兔子的另一半是我的!”
  王朴怔了怔,随即失声道:“哪有这样的道理?”
  第五姑娘指着自己的鼻子,“本姑娘的话,就是道理!”
  王朴被第五的霸道惊呆,他可怜兮兮的望向李从璟,“李兄,她说的不是真的吧?”
  李从璟很认真的点头,毁灭了王朴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在王朴的哀嚎声中,李从璟无奈道:“猎物并不止这一只,你为何不学学人家剑子,自己去烤一只?”
  王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剑子面前也燃着一堆篝火,他正在烧烤——一只野猪。浑身都散发着不食人间烟火气质的剑子,烤起猎物来却手艺纯纯熟,最让王朴无法接受的是,他竟然从身上摸出了好几种佐料,不失艺术性的涂洒在烤肉上。不消说,剑子也是吃道中人,而且看样子他的厨道修为,似乎丝毫不亚于他的剑道修为。
  王朴回过头,苦着脸道:“可是李兄,我……不会啊!”
  李从璟满脸不信,“你自个儿说过,之前曾跟随你师父隐居山林多年,怎会连烤肉都不会?”
  王朴更加无辜,“我跟随师父隐居山林,那是为了潜心修学,若是时间都浪费在烤肉上,我如何修得一身才学?”
  李从璟:“……”
  第五姑娘白了王朴一眼,哼哼道:“既然你有这么多才学,拿出一两斤来烤着吃好了。”
  王朴:“……”
  李从璟给王朴指了一条明路,“剑子烤得肉多,你为何不去找他?他随意给你分一小块,就够你城破肚皮。”
  王朴转头再看剑子面前的庞然大物,顿觉李从璟此言有理,拍着大腿叫道:“我先前如何便没想到!”屁颠屁颠跑到剑子身旁蹲下,一脸和善讨好笑容,“剑子,你这……”
  他话没说完,剑子将长剑王朴脚前重重一拍。
  王朴的目光落在那柄古朴但摄人心魄的长剑上,想起剑子之前展露的身手,咽了口唾沫,不甘而又识趣的一步一步退开,显得极度委屈。
  第五姑娘瞧见他这幅模样,乐得捧腹大笑。笑完,幸福的抱着李从璟的一只手臂,满足的依偎在他身旁。
  李从璟感觉手臂传来异样感,扭过头看,视线落在第五姑娘胸前。
  第五姑娘顺着李从璟的目光看下去,最终停留在自己发育良好但明显还不够饱满两只小兔上,她蹙了蹙眉,想了想,随即挺直腰身,勇敢的挺起胸膛。
  李从璟默然无语,回过头继续烤肉。
  最终,当众人都在吃肉的时候,王朴一个人蹲在一边,双目含泪的看着诸人,委屈的抱紧了手中的三尺剑,分外孤独。
  李从璟心善,再者王朴毕竟是跟他混的,不好太忽视,他在自己的半边兔肉上撕下一条腿,递给王朴。
  王朴立即跳起来,感激涕零的接过。
  然而不等他将兔子腿放进口中,便被不忍李从璟吃不饱的第五姑娘一把蛮横的夺了过去,抱在怀里。但第五姑娘也不欲违背李从璟的意愿,她索性将自己那只兔腿掰下来,递给王朴,将原本属于李从璟的那只腿还给了他。
  李从璟在哑然失笑的同时,看到第五姑娘认真而固执的眼神,心头又有些发热。
  吃完,众人继续上路。
  “我等此番西行,虽说是为谋求丰、胜二州,至不济也该联系上鞑靼部,试探有无与周边诸夷结盟应对契丹之可能,但军帅你擅离卢龙,真的妥当?”路上,王朴问李从璟。
  “无妨,我又不带大军前去,隐蔽些总是可以的。”李从璟坦然自若道。
  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事若不成还能隐蔽行踪,若是谋事有成,还怕日后世人不知李从璟此行?王朴也是胆子雄壮的,反正他又不会有多大危险,万一不行仗剑跑路即可。但他还是问:“丰、胜二州,鞑靼领地,现有无数契丹军队,我等至彼处,不带大军,若遇险境,该当如何?”
  “无妨,虽无大军相随,却还是有些骑兵接应的。”李从璟语气平淡道。
  王朴无语凝噎,心道你这还叫不带大军,难道骑兵就不叫大军?打死王朴也不信,李从璟带着骑兵只是为了接应。要谋取丰、胜二州,虽然不太可能,但努力却是需要的,否则对不起此行,而要从契丹军手中谋取丰、胜二州,又或者帮鞑靼等部走出困境,以让他们跟己方联盟,需要的骑兵数量又岂止是“有些”?
  李从璟不明说,王朴也不好追问,他接着道:“西线地域广阔,我等初至何处?”
  李从璟道:“听闻契丹在占据丰、胜二州后,大军肆虐云州边境,云州的大同节度使有些麻烦?”
  王朴惊讶道:“军帅,你擅离卢龙西行已是犯忌,举兵西征已是大罪,如今又要插手大同军政?”
  李从璟没好气道:“我们这是去帮大同节度使的忙,如何便叫插手大同军政?”
  洛阳。
  李嗣源与郭崇韬已经许久不曾坐在一起宴饮,此时两人推杯换盏,饮酒无数,饭菜却是没怎么动筷。
  李嗣源放下酒杯,笑道:“上回你我对坐饮酒,还是从璟尚在洛阳,我等方灭伪梁之时。转眼间,已是时逾一年,岁月悠忽,让人不胜感慨!”
  如今的李嗣源,身上有一连串头衔:竭忠启运匡国功臣、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傅、中书令、天平军节度使、开国公,彰显着他在大唐王朝的不凡地位,整个大唐朝堂,也仅有同有开府仪同三司之殊荣、枢密使之高位的郭崇韬等寥寥数人可与其比肩。
  “当日国公父子为大军先锋,率先为大唐攻破大梁,功绝群臣,威重天下,韬与国公、从璟对坐畅饮,一时风流,至今感怀不尽。”郭崇韬顺着李嗣源的话往下说道。
  李嗣源摇摇头,笑道:“若论灭梁之功,满朝谁能与大人相比?若非大人在陛下面前定下大计,我等粗莽武夫,哪里会有攻克大梁的后事!”
  “国公过谦了。”郭崇韬言辞谦逊,但神色里却无多少恭敬之态,显得不卑不亢,他放下酒杯,好整以暇的坐好,问李嗣源:“今日国公与韬相聚,不会仅为说这些旧事吧?”
  话至于此,李嗣源也不再顾左右而言其它,直言道:“大人应知,契丹蛮贼大军西向,攻克丰、胜二州之事。丰、胜二州之地,土地膏腴,水草丰美,实为养马之良所,历来兵家必争之地。昔年汉朝旧事,匈奴窃据此地,武帝奋发,用卫青北征,二战便是收复此地,因有此地马场之供,方有之后屡败匈奴,封狼居胥之壮举。今契丹蛮贼占据此地,使我朝顿失良马无数,实为我朝大患,不能不复夺之。奈何我之前数次上书,皆无回音,大人久在中枢,可知此乃为何,陛下又是何意?”
  李嗣源这话大体不差,但他问及的问题,郭崇韬却不能回答,即便是今日李嗣源专程造访,与他饮酒至此,他也无法给对方实在的答复,只是道:“陛下之意,为臣者不能尽知,也不敢多问。”
  李嗣源见对方如此惜字如金,心头恼怒,却也无可奈何,他虽地位与郭崇韬相差无几,甚至隐在对方之上,但论实权,论与李存勖的亲密程度,以前他自然胜过郭崇韬,现在却是不及了。
  末了,李嗣源不无悲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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