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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蔡老爷子用拐棍点着地板,发出啪啪的声音。整个房间里鸦雀无声,蔡老爷子对孩子们说:“你们这些人,还没个外人看得明白。别看我岁数大,不出屋子,可我知道,你们中间早就有人惦记着分家,有小人在惦记祸害这个家。如果我再年轻十岁,哪还在乎那些宵小之辈。”老爷子脸上露出一种天然的轻蔑。
“所以你想继续活着,继续长生。”解铃说。
“我打拼几十年,纵横商场,才有了现在的规模。不敢、不愿、不想把这份家业任由别人糟践。”蔡老爷子说:“可我知道,长生不老是痴人说梦,就连伟人也无法阻止死亡。所以我想了一种特别的方式,转世,轮回。”
☆、第二章 监狱
“老爷子,能否和你单独聊两句。”解铃说。
蔡老爷子很有威严,挥挥手,让家里人都出去。偌大的会客室里只有我们三个。
“说吧。”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解铃,这位是我的搭档,叫罗稻。我们算是传统意义上道法门派的传人,知道很多有关生死的隐秘。”解铃这句话吸引了蔡老爷子的注意。他摆摆手:“你不用介绍自己,天花乱坠的骗子我见多了,中国道家协会和佛法协会的高人我也认识不少,我不看你的身份,只听听你的见解。对于轮回,你是怎么想的。”
“轮回的过程很复杂很诡秘,”解铃说:“恐怕除了觉悟的佛陀,谁也说不清其中运作的道理。不过结合你的情况,我倒是可以给出一些意见。”
“讲。”老头威严的眼睛透过苍老的眼皮看过来。
“你不是要找到轮回的秘密,而是要利用轮回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就需要三个很苛刻的条件,一要确保你死后确实可以轮回;二轮回后的你,还能是人的状态。并维持自己这一世的记忆。没有记忆传承的转世是没有意义的;三轮回之后的你,会被家族的主要成员承认,这或许是整个流程里最难的一个环节。”
蔡老爷子点点头:“你说得对,人心隔肚皮,就算我轮回成功,以一个陌生者的身份来到集团说要继承全部资产,谁会承认呢?就算他们都知道我是本人转世,也不会轻易拱手让出一切。说不定还会有人想杀了我,这就是人性。”
“你想转世轮回,必须要同时满足这三个极为苛刻的条件。”解铃说。
蔡老爷子站起来,我赶紧过去扶他,他苍老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笑容:“我带你们去看些东西,看完再说。”
我们来到别墅一层一间比较隐秘的房间,里面空间不大,前后有三排大约十个沙发座位,对面是一张巨大的屏幕。蔡老爷子叫来自己的大儿子,和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有人把放映机打开,屏幕亮了起来,开始播放一段纪录影片。
画面很干净,解析度非常高,影像里是两个人对坐。
一个年轻的女孩半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表情虔诚。她的对面是一个老男人,穿着毛背心,戴着很斯文的眼镜。两人的状态很像是心理师辅导,在进行催眠术。
“你离开胎儿期,回到你的上一世,你先看看四周的环境是什么……”男人用低沉而柔和的声音说道。
看这个开头我马上明白过来。这可能是一种追溯前世的方式,通过催眠进入前世的记忆。
蔡老爷子让儿子来讲解,蔡先生已经六十岁的人了,对我们说道:“我父亲为了寻找轮回转世的秘密,托付了很多团队,全球各地搜索相关信息,这一段就是在香港录制的,真实发生的事例。”
影像里女孩静静说道:“……周围好像是绿色的,都是树,很像中国南方的竹林。”
“你当时是什么样的身份?”男人轻声问道。
“穿着丫鬟的衣服,”女孩说:“我好像是一个大宅院里伺候小姐的丫鬟。我现在正在家里,家很穷,床上躺着一个老奶奶……”
“她怎么了?”
“叫不醒。她是我这一世的奶奶,她特别疼爱我,我是她养大的。我怎么都叫不醒她……”女孩动了感情,紧闭的眼球动了动,眼角居然渗出泪水。
“当时你是怎么叫她的?”男人问。
女孩闭着眼颤抖着说:“我一直喊着奶奶,奶奶。”
“继续说。”男人要求。
“奶奶……奶奶……”
“继续说。”
“奶奶……奶奶……”
“再继续。”
女孩的情绪瞬间崩溃,完全失控,哭得泣不成声,还没有睁开眼,焦急地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喊着:“奶奶,奶奶,奶奶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奶奶,求求你了,呜呜……”
我目不转睛看着,不知不觉手心竟然出了一把汗,女孩一直对着空气喊着奶奶,情景虽然感人,但充满了一种无法言语的诡异气氛。
画面定格在女孩泪流满面的那一刻。
“诸位,有什么感想。”蔡老爷子回过头说。共爪广弟。
他儿子蔡先生呵呵笑:“说明轮回真的存在。”
“而且,”蔡老爷子补充:“说明在某种特定的方式下,轮回的记忆是可以继承的。”他颇有深意地看解铃。
“我比较感兴趣的是,”解铃说:“你是怎么萌发想通过轮回获得重生这个念头的?一般人谈起这个话题,会觉得非常扯淡。”
蔡老爷子颤巍巍站起来,儿子扶住。他摆摆手,老人十分倔强,哪怕走得再慢也要自己走。他拄着拐棍来到我们近前,说道:“因为,在我小的时候,我见过真正的转世人和不死人。”
我心念一动,去看解铃,解铃笑着点点头,这一刻我心下明澈。安歌,应该就是老人所说的这个不死人,他们果然有交集。可是,事情发生在老头小的时候,最起码已经几十年了,线索还能用吗?
蔡老爷子领着我们回到会客厅,他的神态很疲惫,慢慢说道:“当年的事说给小辈人听,他们都不愿意听我这个老人唠叨,希望你们不要嫌我。”
我们和他客气一番,表示洗耳恭听。
蔡老爷子沉吟一下,缓缓说道:“那是很老很老的一个故事了,还是战火纷飞的年代,我当时刚刚入伍,是连队的小不点。那时候我十四岁,不对,十六岁,我已经记不得了,当时还没有一把枪高。当时全国解放在即,我们连队跟随团部进攻上海,当时卡在了徐家汇一带,战斗非常激烈,上级分派给我们连队一个任务,从小路绕过前方战线,端掉一处指挥所,只要拔掉这根钉子,就能为后来的大部队进军创造条件。接到任务那一刻起,我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团领导只给了一句话,不惜一切代价。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吗?”
解铃揉着下巴,听得聚精会神,没有答话的意思。我怕撅了老头的面子,赶紧道:“意思就是,拿人命填也要完成任务。”
蔡老爷子看看我,浑浊不堪的眼睛动了一动,他凝神说着:“年轻人,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愣了,赶紧呲牙笑。
蔡老爷子继续说:“这个指挥所有一个特务连驻扎守卫。其实不管多少人,在我们眼里不过就是纸老虎,当时我军已成雷霆万钧之势,解放全国大势所趋,所有的反抗都是螳臂当车。解放上海之际,我们的火力武器已经不再是小米加步枪的时代了,这么一处指挥所,不过土鸡瓦狗,一个冲锋就能打下来。可当我们到的时候,却发现情况很不乐观。”
老头讲故事很有一套,娓娓道来,他的嗓音很沧桑,把我也带进了那个年代。
“指挥所被反动派修缮成了一栋军事堡垒,沙包堆成的街垒工事,临街楼房地下室窗口改成的暗射击孔,还有一些精心伪装过的暗火力点,”谈起战争和军事,老爷子非常兴奋,言语中也不感到累了,他说:“反动派里也有高人啊,火力点有明有暗,火力交叉,处处都是工事,非常内行,当时我们连长就看出了问题。这样的布置说明这里很重要,而据团部的情报,此处不过就是个团级的指挥所,按照以往作战经验,这样级别的指挥所是不可能被如此精心布置进行防御的。这种特殊的情况只能说明一点。”
“什么?”我赶紧问道。
“特殊的不是这里的级别,而是这里的作用。”老爷子说:“这栋房子并不是简单的指挥所,很可能有着别的用途。或许是一处收藏绝密资料的档案室,或者是反动派没有及时运走的金库,后来我们才知道不是那么简单的。发起进攻以后,战况极为惨烈。敌人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打过来,依他们的想法,前面还有数道防线,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队伍通过小路直插后方。敌人已经判断出我们只是小股部队,所以据守待援,就是不露头,通过交叉密集的火力严防死守。而我们的时间非常紧迫,一旦援兵增至,我们整个连队就要包饺子。死谁都不怕,关键是连长已经下了军令状,耽误了大部队的战机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蔡老爷子闭上眼睛,他的记忆,他的精神已经完全陷入到那段历史里。
“死了很多人……最照顾我的老兵就活生生死在我的面前,一枪打穿了喉咙,他挣扎了很久才死。当时战况之惨烈,直到现在还深深印在脑海里。最后就连连长也身负重伤,指导员带着我们终于攻破防线,进驻办公楼,打掉了反动派的这个据点。当我们对整栋楼进行搜索时,发现这里果然别有用处。这里是一所监狱。”
“监狱?”解铃来了精神。
☆、第三章 狂夫谈天下
解放前,尤其是上海这样的大都市,秘密监狱是很多的,关押的都是革命志士和异政见者。他们发现这座防御严密的小楼。名义上是敌人指挥所,实际是秘密监狱时,也不算太意外。
楼上两层是办公的地方,每间办公室几乎都被改造成射击的火力据点,窗户打破,堆上沙包,机枪架在上面。进行清剿的时候,还遭遇到了有限的抵抗,有敌人在楼道里打冷枪,甚至还有人想拉响手榴弹同归于尽。指导员把有限的兵力分配到每间办公室,手头的人就不多了。
这时,有人发现了通往地下室的暗门。
指导员派人顺原路急速回去报告团部,并组织运送伤员。一切安排停当,他叫来两个战士,随他一起到地下室。这两个战士里,就有当时的蔡老爷子。那时候他还是蔡小鬼。
他穿着不合体宽大的军衣,拿着枪,机头大开,保护在指导员身边,如果有冷枪打来,他肯定会奋不顾身地给指导员挡子弹。地下室里是阴暗的混凝土楼梯,房顶很矮,走廊就像地窖的狭窄过道,四周墙壁全是混凝土的。这样的地下建筑非常少见。指导员和战士们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出这里是做什么用。
据蔡老爷子回忆,那地方通风很差,非常闷热,而且周围死一般的沉寂。刚刚经历了血的战斗,子弹啾啾声还在耳旁不绝呢,突然到了这么个阴森死寂的地方。让人极度不舒服。有一种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再往前走一段的时候,他们终于明白了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他们看见一间间彼此相邻的牢房。
牢房用的金属门,很厚很冷,只有一扇打不开的小窗户。指导员拉了一拉把手,发现锁得紧紧的。他让人到楼上找来了工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撬开了门,里面黑漆漆的阴森恐怖。战士们用手电照过去,牢房并不大,空荡荡的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