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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结果,梦境越来越混乱,我也不知不觉就,就……嗯,你知道后来的事了。”
李寻欢微微黯然,道:“那时我不知你底细,对你实在很坏。”
阿飞更紧地搂住了他,带着笑道:“现在你全想起来了?比起你后来处处委屈自己,我宁愿你欺负人。”
王孙归路一何遥
昏暗的客栈小房间当中放着一个木桶,热气腾腾。二十出头的李寻欢躺在里面,舒适地眯着眼睛。
阿飞默默地拧了帕子,蹲在李寻欢背后,用力地给他擦拭脊背。
关外三凶武功普通,但兵器淬的毒十分厉害,看来雇他们的人铁心想要李寻欢死。李寻欢身上多处被创,中毒严重,需要补血调理。阿飞和王怜花呆了一年多,于岐黄一道的见识自然非寻常郎中可比。于是阿飞开了几服药,又叫李寻欢每日早晚浸泡药浴,打算慢慢把毒逼出来。
铁传甲曾对他说过,这次中毒影响了李寻欢一辈子。虽然他最后终于病愈,却落下了咳嗽的宿疾,日日发作,冷天更是厉害。
区区几个关外贼人,竟害得惊采绝艳的小李探花从此病体支离。在听铁传甲讲述时阿飞就有些吃惊。但入梦后了解李寻欢的受伤经过,阿飞就明白了。祛毒虽然不难,却是极为麻烦。当年龙啸云救了李寻欢,回家沿途都是小镇,没有良医。回到李园,龙啸云为林诗音向李寻欢求亲,李寻欢日日大醉浇愁,更是无心调养。一来二去耽搁下来,本来好好调理就能痊愈的伤,竟成痼疾,频繁发作。
虽然阿飞不知道梦中养伤会不会对现实中的李寻欢有所裨益,但试试总是无妨。能够把李寻欢治好,也算没有白来入梦一场。从李寻欢受伤后,阿飞就成了他的专职郎中,不仅李寻欢的用药疗治由他全权负责,便连李寻欢的饮食作息也要一一过问。龙啸云为李寻欢延请的乡村郎中早就被阿飞赶走了。
他只顾自己尽心,却没想到和李寻欢只是数面之交,如此殷勤备至,落在别人眼里就像有所企图。龙啸云瞧向他的眼神充满疑窦。有一次阿飞到李寻欢的房里给他换药,遇到正和李寻欢谈话的龙啸云。虽然他们很快转换了话题,但看神气分明是在谈论自己。
阿飞和李寻欢入梦原是为了唤醒沈浪。既已遇见了沈浪,阿飞本应按照入梦前的约定离开梦境。他也说不清自己缘何多此一举又闯入李寻欢的记忆。
那天晚上,李寻欢为小阿飞用手纾解欲望,沈浪和阿飞其实就在屋子不远处谈话,内容正是什么时候离开梦境合适。两人说了一阵,就听见小阿飞在屋里轻声呻吟。
两人都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自然分辨得出这是什么情况下的声音,直是惊疑不定。待听到李寻欢在屋里平静自若地讲了那番话后,阿飞不由得满脸通红,沈浪抓住阿飞手臂,将他带离了木屋,来到听不到木屋动静的很远处才停下来。
“你若想出梦后和李探花仍继续保持正常朋友间的来往,就立即随我出梦,不能再有耽搁。”沈浪以从来未有过的严厉告诫他。
阿飞感到桶里的水凉了,他用水瓢舀了些热水,兑进桶里。
那日之后,尽管沈浪再三要求他和自己一同出梦,阿飞仍然无法答应。
“我出去之后,你在这梦里还要做什么?”沈浪反复追问。
“我想看看他……看看他小时候和年轻时是什么样。”
说这话时阿飞其实只是在搪塞,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有事没放下,但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清。但话一说出来,他却顿时心头一亮。
在现实世界,李寻欢和他是知己不假,但李寻欢从不提起自己的过去。他的所有事阿飞几乎都是听铁传甲讲述。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能够了解李寻欢,他岂能错过?
他沉浸在兴奋中,忽略了沈浪忧虑的眼神和重重的叹气。最终,沈浪一个人离开了梦境,他也在沈浪的指点下,来到了李寻欢的记忆里,找到了青年时代的李寻欢。
李寻欢伸手从木桶旁的小几上取了酒杯。小镇客栈条件简陋,所谓的酒杯只是一个粗瓷茶杯,搁在盛满滚水的浅底海碗里温着。李寻欢呷了一口酒,若有所思地笑道:“你说是不是很奇怪,素昧平生的人,有时可以像认识一辈子那么熟悉。”
阿飞的手停了一下,又继续在李寻欢背上擦了起来。他手下力道颇大,李寻欢白皙的脊背顿时被刮起了数道红印。李寻欢笑道:“阿飞,这一路真是太辛苦你了。”
阿飞把李寻欢的手臂抬起来,拧干净帕子,给他擦拭腋下和侧身,道:“你有话尽管说,不用绕圈子。”
李寻欢笑了一笑,把玩着空酒杯,道:“我只是想不通,你和龙大哥明明从没见过面,为什么你对他宛如仇敌?而你对我又是这么熟悉,就连泡澡时我喜欢小酌两杯的习惯也知道。”
听到龙啸云的名字,阿飞绷紧了脸,道:“别把我和龙啸云相提并论。”他夺下李寻欢手里的酒杯,道:“伤还没好,别多喝。”
李寻欢从木桶里站了起来,走到屏风后开始穿衣服。懒洋洋的声音便从木头屏风后面传了来。
“我见过的人不少,却从没遇过你这样的人,毫无理由地对我好,又毫无理由地和龙大哥为难。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我也没什么值得图谋的。既然看不穿你,我们就此分手吧。”
阿飞毫不意外。自己来得蹊跷,以李寻欢之精明不怀疑才怪。他把帕子水盆收拾起来,道:“这是龙啸云的主意么?”
李寻欢穿着整洁的衣服出来,笑道:“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处处针对龙大哥。”他郑重道:“阿飞,这一路你贴身服侍,劳累不堪,我心里都有数。但是,龙大哥是我的结义兄长,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屡屡让他下不来台,他虽不计较,却让我好生难受。”
阿飞的手停住了,他静静地看着李寻欢,眼中神色非常奇怪,道:“你可是想说,我为难龙啸云,就如同为难你一般?”
李寻欢道:“正是。”
阿飞道:“若我不再为难龙啸云呢?”
李寻欢笑道:“那么我是断然不肯让你走的,这里离李园不到两天路程,一定要到舍下欢聚数日才行。”
阿飞重重叹了口气。李寻欢一向温和谦逊,但从来都是一言九鼎。这番话虽然是他带着懒洋洋的笑意讲出来的,但警告意味却甚于任何疾言厉色。
自己一路为李寻欢疗治伤口,以他的脾气,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把这份恩情看得很重。但他却因自己对龙啸云无礼赶自己走。
当年的李寻欢,真是十分看重和龙啸云的友情。但龙啸云日后又是如何报答他?
阿飞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李寻欢,一字一顿道:“你要我不针对龙啸云,可以直接说。但你不要和外人串通起来对付我。”
李寻欢终于收敛了笑容,眼中亦流露出了十分异样的神色。
素琴弦断酒瓶空
李园梅花极美,尤以李寻欢书房外的一株龙游玉蝶梅为佳。每年正月花开时节,白雪红梅交相映衬,一园暗香流动,直是人间仙境。
李寻欢的书房原名叫“三省斋”,因为这株梅花改名叫做“冷香小筑”。李寻欢的大哥见他极爱这株梅花,索性给他在书房西厢设下床榻,把这里改成了卧室。
阿飞踏进书房的时候,略微有些恍惚。
当年李寻欢被困兴云庄,阿飞闯去救人,受了重伤,被林仙儿藏了起来。当时的藏身之地,正是这间冷香小筑。
李寻欢把李园送给林诗音之后,林诗音没有变动这间书房的任何陈列摆设。阿飞踏进的这间书房,和现实中看到的书房大体几乎一样。
不过,那时的书房精洁雅致,可不像现在这样酒臭熏天。
李寻欢支着头坐在书桌后,地上横七竖八地放着十余个一斤多的空酒坛。他身上散发着酒气,脸色发青,嘴唇都干裂了。
阿飞打开窗户,一股清凉的空气顿时涌了进来。李寻欢咳嗽了两下。阿飞拿起椅子上的貂裘,给他紧紧裹在身上。
李寻欢皱了皱眉头,笑道:“阿飞,我请你来李园做客,是想请你赏玩梅花胜景,不是要把你拘束在我这个烂酒鬼身边寸步不离的!”
阿飞道:“我过来的时候,看见林姑娘在园中小亭子里设下酒宴,欲邀你赏花。”
仿佛立地卷起一阵清风,李寻欢的浅笑立刻无影无踪了。他呆呆地望着木窗外的那株梅花,眼睛里流露出说不出的辛酸和痛苦。
没有见过这种眼神,就绝对不会理解李寻欢为了友情付出了多大牺牲。
阿飞一直觉得自己格外幸运。受林仙儿蒙蔽时,如果不是李寻欢从没有放弃过他,他现在还不知道躺在哪里的泥潭里打滚。有时回想起来,他还感到十分庆幸。
直到见到李寻欢心丧欲死的眼神,他才觉得当初那一点点情感挫折压根不算什么。
当年自己并不懂情,容易跌倒,更容易恢复;而李寻欢却是他见过最懂得珍惜感情的人。像这样的人,最有资格享受甜美爱情和坚贞友情,阿飞却知道,他很快就会同时失去这两样东西!
到李园之后,尽管阿飞多方小心,千方百计地减少龙啸云和林诗音见面的机会,然而注定的事还是发生了。龙啸云身体每况愈下,李寻欢担忧极了,不顾自己毒伤未愈,日夜在龙啸云床边照料。直到有一天,李寻欢支开阿飞,和龙啸云进行了一席长谈。从那之后,阿飞就再也没有在李寻欢脸上见过开怀笑容。
李寻欢什么都没有对阿飞说,但数日之后,他就把卧房堆满了酒坛,竟日长醉,压根不理会林诗音的问候和邀请。像李家这种世族,即使未出嫁的女儿不用避嫌,但闺阁矜持也还是要的。林诗音受了几次冷遇,便不再来寻李寻欢。
只有阿飞知道,每晚李寻欢都躺在冷香小筑的屋顶,痴痴地望着林诗音独居的小楼发呆。
门口龙啸云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兄弟,林姑娘邀请我们三人在园子里赏花饮酒,特地找了你最爱的二十五年酿花雕来,这次说什么我也要拉你过去。”
李寻欢望了阿飞一眼,笑道:“连日喝酒,小弟却觉得有些乏味。这书房里还差一幅字补壁,正好趁今日写了。大哥见了诗音代我告罪。”
龙啸云出现在门口,他比路上时瘦了很多,精神却很好,眼角眉梢都洋溢着一股喜气。李寻欢和阿飞都是过来人,自然一眼就看出来那是热恋中人特有的神采飞扬。李寻欢仍在笑,但比独自面对阿飞时笑得就勉强多了。
龙啸云是江湖豪侠作风,一向尊重读书识字的人,对李寻欢这个探花郎敬畏得很。听说他要用功,虽然不懂,但也不再勉强。他闻见满屋酒气,皱起眉头,不无担心地道:“兄弟,你伤还没大好,连日喝酒,恐怕……”
李寻欢打断了他,笑道:“大哥,诗音做的红焖羊肉是一绝,你若再不去菜可要冷了。”
望着龙啸云的背影,李寻欢对阿飞微笑道:“阿飞,你说我这墙上挂一幅什么字好?”
他竟真的走到书案旁,背对着阿飞铺开了纸笔。
阿飞无声地叹了口气。
李寻欢一点都不知道,他最不需要欺骗和隐瞒的,就是背后这个人。
阿飞缓缓道:“我见过和这里布置十分相似的一间屋子,挂着一幅条幅,写着‘此情可待成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