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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舜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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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心软,开口道,“让她上来吧。”
  李庆听后连忙下车去,可是临上车又为难起来,总共三两车,前后两辆保镖都坐满了,只有这辆车还能坐一个人,可是这个女人浑身湿透,谁敢把她往霍清宁旁边塞过去?
  霍清宁在车上等了一会不见几人上车,不由微恼,摇下车窗,对着李庆说,“赶快上车!”
  向晚一上车,车里铺着的昂贵地毯立即被沾湿了一大片,向晚小心翼翼地往外挪,试图减少损失。一边的霍清宁看到这情况,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亚麻色的手帕,有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向晚道一声谢,开始擦干脸上的水。草草打理完后,看着这方已经被弄脏的手帕,终没有还给霍清宁。只对他感激地笑笑。
  直到这时,霍清宁才发现这个让他有点眼熟的女子果然是自己见过的。大半年前的锦海棠门口吹箫卖艺的那个女子,后来在他家舞会伴奏的女子。
  那日在锦海棠,他设宴宴请法国领事夫妇,为的是夺取法租借跑马场的经营权。法国领事夫妇迟迟未到,他站在二楼包厢窗前,看着锦海棠门口一个穿白色大衣的年轻女子在那里吹箫。这是什么状况?霍清宁不由有点错愕,在国外,他也见过不少在街边卖艺乞讨的人,但好歹人家会扛把梵阿铃。可如今,看那女子,一管萧,呜呜咽咽地吹着,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女子头发衣服上都沾满了雪珠子,身前的皮箱上放着一块白手绢,想来是和乞丐手中的破碗一样的功用了。
  霍清宁不由有点好笑,这是哪家天真的女子?还想得这等主意?但不可否认,那女子的确吹得一手好箫,低沉幽远,心里的烦乱竟在那一刻被抚平了。但一曲还没吹完,锦海棠里出来人让她离开,许是太过柔弱,竟一下被推倒在地,许久没见她爬起来。霍清宁有一点心软,开口唤来李庆,让他下去处理下,把那女子送去看看大夫。
  也许是盯着她看了太久,以至于后来在晚宴上一眼就认出她来。他看到她嘴角的嘲笑,对富家小姐们的。但仍是觉得心安,很好,她终于站起来了。
  这次,离得那么近,他发现,原来她竟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瓜子脸,尖尖的下颌,挺直的鼻梁,杏仁色的眼睛,还有嘴角那隐约的笑靥。笑起来,眩若流泉,有着沁人心脾的暖意。
  霍清宁也不由笑了起来。“小姐的琴弹得很好。”仍旧只是这一句,听在向晚耳里,却如同惊雷炸开,嚯地抬起头来,他还记得她?!
  看着向晚的这一反映,霍清宁笑得更加开心,“我是霍清宁,什么时候家里再办宴席,一定请小姐再来弹奏。”
  “我知道,你是霍二公子。”平时的伶俐如今连影都没见着,过了好久向晚才说,“我是苏向晚,二公子记性真好。”
  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脸色急剧变白,甚至比她刚上车时还要白,只听见她用虽然低却清晰的声音说道,“恐怕是再也无福去二公子府上了,我如今已经不是琴师了。”顿一顿,坚定地说,“我做了百乐门的舞女。”覆水就要难收。
  “这样啊。”霍清宁却没多说什么,依旧低下头去看那报纸:中东又是武装冲突,石油价格预计要上浮2%;俄罗斯一船在印度洋沉没,上亿美元的军火全部泡汤;南方今夏连续降雨,农产品损失不可估量……满篇的消息,竟没有一条是好的。
  再看看身侧的苏向晚,不是不可惜的,那瑶台上的莲花终于还是入了凡尘。
  ①英国劳合氏公证行

  第 6 章

  从公墓回来,向晚就病了。整整三天三夜的高烧不断,也只有在白天的时候娜娜过来给她喂药,喂水。怪不得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只是这世道本就是命比纸薄。
  每次娜娜过来看的时候,向晚的眼睛都是闭着的,睫毛长而翘,像柄小扇子,在脸上投出淡淡的阴影。不时的有眼泪从她紧闭的睫毛下渗出来,沿着苍白的脸颊慢慢滚落到枕头上。
  是什么使得她这样的伤心?娜娜知道向晚的父亲过世,也听说了中秋那天她去墓地祭拜过他的父亲了。她到底是梦到什么了?去世的父亲,抛弃她的母亲,孤苦无依的身世,还是——在百乐门受到的委屈?
  最初的最初,这个女孩吸引她的是那清澈的眼神,温暖的笑容。然后,慢慢地发现她的善良,她的才气,以及,她心里不为人知的苦楚。
  三天后,向晚的病终于好转,病愈的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就好像是一夜之间又女孩蜕变成了女人,少了那种迷糊,少了那种天真。还多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放纵。就像是从开始的对生活失望,最终变成了绝望。
  “娜娜,我要成为百乐门的头牌,你要帮我。”这是向晚在醒后说的第一句话。
  这时娜娜正在看她枕边的《Camille》,她看不懂,但明显的向晚看得很仔细,也很投入。有圈圈划划的注解,也有点点氲开的泪渍。“什么?你说你要打败薇薇安?”
  “是啊。”向晚理所当然地答道,说完又偏头一笑,这一笑,又有了几分平日里娇俏可爱的模样。
  这薇薇安成为百乐门的头牌以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她一曲唱红绥州城后,随即开始转入了跳舞行业。这是一个人物,她能抓准绥州富绅们既要凸显品位又无法真正喜欢高雅艺术的特点,最先穿着西装在圆桌跳艳舞。如今也已成了百乐门的一绝。现下,薇薇安是每个星期表演一场,这一日百乐门的客人起码要比平时多一倍。
  绥州城里有名的夜总会大抵就三家,百乐门,九重天以及富丽景。百乐门靠着薇薇安的艳舞,生意一直居上不下;九重天有白玫瑰,那是另一姝奇葩,也美,也艳,却娇,男人的心思琢磨地一点不漏,听闻,霍二公子就非常喜欢白玫瑰的懂事。再者,九重天主要经营赌场,舞厅不过是放着应应景,生意也不错;至于富丽景,不知哪里的后台支撑,所有的著名晚宴统统被它包揽了去,自然也是那些自诩为上流社会的公子小姐常去的地方,这样一来二去,倒也混得不错。
  没有薇薇安的夜里,百乐门的舞台上老旧的大腿舞,一众女人披着五颜六色鸟毛一样的衣服,一个个把自己打扮成火鸡样,在台上伸腿踢腿。再不是就爱尔兰传过来的踢踏舞,看一遍两遍尚觉不错,看久了就也是那个样了。
  向晚重新回到百乐门,再也没有出过丑丢过人。不论是赵经理钱老板孙少爷李队长,一干应付得很好。慢慢地开始有回头客会点她的台,等她的场。
  在白天的时候,向晚依旧是每天早早地起床,打扫好卫生烧好水。然后把房门一关,谁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倒是不时有乒乒乓乓的声音发出,然后每次都见她满头大汗地出来洗漱。一次莉莉调笑说,“向晚,要不是我知道你屋里没有男人,我都会觉得你是在和男人做那种事情。”
  “莉莉姐就会拿我调笑。”向晚边擦头发边笑,“正好,今儿你们都在,来帮我参评参评吧。”
  长发漆黑,赤足如雪,一手抓住裙角不断不断地飞旋,裙子慢慢飞扬开来,如孔雀慵懒的苏醒,开始展示它的美丽。台上仅有几盏小灯照着,得周围半明半暗,唯一的光源就在向晚的身上。她一圈一圈地飞旋,如隔着一层雾,看见湖里水波荡漾。一开始是慢的,随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众人仿佛看到了孔雀的舞蹈,迎颈,抬颚,回首,开屏。
  众人敛息屏气,唯恐惊了眼前的那只孔雀,谁知这时她脚踝上带着的成串金铃,叮叮咚咚,如山间的溪水,让人心神一宁,正要从那遥想中挣脱出来。
  然而,一转身,却是更激烈的舞蹈,这铃声,还有耳边若有若无的鼓声,仿佛踏在了众人心上,这时,笛的清越,箫的低沉,陨的暗哑,还有簧管和提琴的靡靡。此时的孔雀仿佛变成了孔雀女,迷离诡异,眼波儿一转,那绝代的风化,绝世的风姿尽现无遗。连空气中的脂粉香都似乎是那来自异域的暗香。
  那台下的男人早就一见之下色授魂与,个个脖子伸得长长的,喉结上下滚动,咽下那流到口边的口水,坐着的双拳紧抓,站着的双腿抖动,脸上血气上涌,一双双发红的眼睛若饿狼般死死盯住美人,眼睛随着美人的动作而转动,露骨的眼光似想剥去美人身上的层层轻纱。
  即使见惯风月如东少之流,也不禁面红耳赤,鼻上薄汗一层。
  忽然一阵高亢的笛声,那迷离悠扬的音乐嘎然而止。舞停了?结束了?
  人人都如同好梦初醒,失落不已。
  随即,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整个百乐门。
  “二公子,东少,什么风把您两位给吹来了。”百乐门的张经理连忙迎过来,半真半假地说道,“不是在打我们向晚的主意吧?”
  “西北风!”东少也对这番话显然是毫不在意,接过张经理递过来的烟,并不点上,只是拿在手上把玩,依旧是用那副公子哥的调调说,“如今全绥州的男人怕是都跑到你这百乐门来了,我那九重天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往后怕是要喝西北风度日了。”
  这话说的,张经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况且有个霍二公子坐在边上,只好尴尬地说,“东少说的哪里的话。我这点小场面怎么入得了您的眼?”
  “入得了入得了。我还想来和张经理你说说赶明儿我那关门了,我可要到你这里来混口饭吃。”谁都知道霍二公子和东少私交甚笃,得罪了东少不是间接得罪了霍二公子,得罪了霍二公子就是得罪了霍家,得罪了霍家,还是赶早收拾包袱离开这绥州城吧。
  “东少真会开玩笑!”张经理那亮晶晶的脑门上开始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点点汗珠,继续陪笑道,“我让向晚过来陪陪您两位?”
  “苏向晚只有一个,我们却有两个人,张经理是让她来陪谁啊?”东少依旧是笑着,斜斜地倚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问。
  那张经理都快跪下了,这小祖宗不是来拆台的吧?“当然是,当然是……”
  所幸在这个时候,旁边的霍二公子终于开口解救,“张经理,你下去吧,不要理会他。”
  “他妈的!他这里生意这样好,老子那里都快蒙层灰了!”张经理一走开,东少就骂开来。
  “你那里的不是大腿舞就是南洋舞,连我都不屑看。”霍清宁接口。
  “老子回去就让她们给我跳钢管舞!”东少忿忿。
  “二公子,东少。”却是向晚过来了,显然是刚换下衣服便赶了过来,脸上还有跳舞留下的红晕,对着他们,盈盈一拜。

  第 7 章(修改)

  得体的举止,无懈可击的笑容,潋滟的眼波。俨然是一个当红舞女的架势了。霍清宁坐在那里,穿过吐出的烟雾,他仿佛看到一年前那个在锦海棠门口卖艺吹箫的女子,漫天的风雪,满是尘土的大衣,苍白的脸色。如今那副如猫般慵倦,像丝般妩媚的样子,竟耀眼得让他都不忍逼视。正有点心浮气躁的时候听见有人说:
  “二公子,东少。招待不周,请移架二楼包厢!”却是百乐门的老板黄兴。东少对着黄兴欠了欠身,刚想说什么的时候,霍清宁已站起来,说,“那就麻烦黄老板了,我们正好有这个意思。”说完就先一步跨出去。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进包厢了?东少看着前面那个人,莫名其妙地站起来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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