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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了火油的乱箭簌簌往下射,一尾尾的火光拖出灼烧的痕迹,照亮了大片冰壁。
放眼望去,可视之处无不惨烈混乱!
又在这同时,慕容紫察觉一个奇怪的异样。
照着那些箭射来的轨迹,好几次差点把她一箭穿心,可每每在火箭靠近至她上身约莫两尺距离时,犹如有种无形的力量改变了箭的走向,使其向她两旁偏移开。
若非她身在其境,那箭上又带着火,她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一点。
能抵御箭雨侵袭,这绝非她自身能力,若与挟持自己的刺客有关,既然他们不会被箭所伤,那为何又要抓她?
且是这防护仅限于避开箭雨,些许碎石砸下,身后的刺客便反映迅速的用手中的剑格挡开,此举更像是在……保护她?
坠落的过程极快,心里还怀着那份不解,眨眼间慕容紫双脚触地,身形再次归于平稳。
随之,一抹冰凉抵上她的后颈,她知道,那是刺客的剑。
下面的形势不比上面好多少。
满地摔得都是面目全非的死人,鲜艳的血红色涂在厚厚的积雪上,异常刺目,多看一眼都骇然!
驻守在下方的禁卫军早已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当前的人是——霍雪臣!
不多时,刺客统是落地,粗粗目算,少说有四、五十人。
他们不约而同的挟持着一名年轻女子,除了大臣家的千金贵女,还有与慕容紫一样穿戴的女官。
一看就是计划周密的刺杀!
更在这其中,慕容紫见到了楚云晞和关红翎。
虽同样被刀抵着脖子,命悬一线,可她二人还算镇定,不少女眷被吓得泪流满面,嘤嘤哭泣,更还有抖得失了禁的……
场面气氛紧迫得难以言喻,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霍雪臣自是也注意到慕容紫,他暗自焦灼,拧着剑眉对着伺机待发的刺客们,连句劝降的话都说不出。
掌控权并不在他的手里。
无泪宫行事诡秘,手段狠辣,为达目的不计代价,看来眼下,不止是刺杀新帝那么简单。
“哪个是慕容紫?”
默然中,忽然有个刺客低沉的沙哑开声,压根把四周的禁卫军视如无物。
问时,他灰暗的眼眸在女官之间来回扫视找寻,目标无比的明确。
慕容紫暗惊,原来他们掳劫穿着相同的女官是因为——自己?
那么先前的举动就不是保护,而是为了利用活着的她!
“是不是你?”不远处,那个挟制白昕儿的刺客问她道。
他的声音和先说话的人一模一样,都粗糙沙哑,让人不寒而栗,想必颈项上戴着变声锁,否则根本不可能会是如此。
白昕儿的五官僵滞得只剩下一个表情,得刺客森冷的询问,她如梦初醒,掉着眼泪狠命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个奴才,我叫白昕儿,我不是!!”
“哪个是?”
刺客可怖的话音方落,霍雪臣咬牙低吼道,“反了!刺杀皇上,掳劫重臣之女,死罪难逃!你们就是不念及自己,也要顾虑家中人。”
他的话听来矛盾,实则后半句全是在告诫白昕儿不要乱说话,否则就算她能逃过眼前劫数,也逃不过事后的罪责。
可白昕儿岂是个通透的?
飞速的环顾了一周,她目光精准的抓住慕容紫,抬手指去肯定道,“是她!她是慕容紫,不要杀——”
手起刀落,一阵尖叫,一片倒抽凉气的惊动!
无数双眼睛看着利剑刺穿了白昕儿的后颈,她还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半张的嘴涌出粘稠的鲜血,那双眼还瞪住慕容紫,抬起的手缓缓垂下,咽气……
长剑被抽出,血染红了剑身,前一刻还呱噪的女子随之倒地,变作一具死尸。
紧接着,其他刺客如法炮制,把慕容紫之外的女官毫不留情的斩杀,空出双手,继而训练有素的从背后取出弩箭,拉弦向外。
霍雪臣欲倾身上前,却听刺客缓缓道,“莫要轻举妄动,你们在意的人,不会立刻杀。”
也就是说,不动的话,兴许有一线生机。
不仅行动受到限制,连心思都被揣测透彻,霍雪臣紧拽的拳头咯咯作响,如炬的双眸灼烧着怒火,半响,他只好强压下那丝复杂的情绪,隐忍的问,“你们到底想怎样?”
刺客不答,转首再问那群惊恐不已的女子,“哪个是关濯之女,关红翎?”
众贵女登时哭得死去活来,有了女官的下场在前,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连关红翎本人都显得无措。
要是她主动站出去,确实能暂且保了命,可其他人怎办?
当中好些女子在京城里与她常有往来,都是自小一道长大的。
往深处想,此时她们若因自己而死,那么一旦将来她们在朝为官的父兄们对此追究,这便成了关家的事!
“好了,莫要再与人为难。”
一道温和淡定的声音打破僵局,楚云晞侧首看向能说得上话的那个刺客头领,道,“本宫乃楚国云晞公主,不管你们目的为何,放了其他人,本宫愿意随你们走一趟。”
罢了,她对离得不远的关红翎安慰的一笑,“红翎,你可愿随我一起?”
关红翎少许怔怔然。
昨夜才狠吃了一回闭门羹,之后便对楚云晞有了介怀。
她选择回来做她楚国的公主,而她依然还是肩负重任的关氏长女,不说今后还想再去憧憬哪个,就是只为自己,要走的路也还长得很。
故而经过一夜,关红翎整理思绪,没想再同过往多做纠葛。
当下得楚云晞主动示好,又是这般光景,失去从前的向往,反而让她面对得更加坦然,不是追逐和被追逐,而是与之平等相当。
在危机时刻能得到一个强大盟友的相互扶持,关红翎是不会拒绝的。
想罢,她欣然接受这份好意,遂往慕容紫那处看去,轻松笑问,“慕容司设怎么看?”
刚经过九死一生,慕容紫的胆子早就吓破了。
加之早先在上头被白昕儿抓破脸,既破了胆,又破了相,想白不过就是死和活的事,不如洒脱些吧……
脑子随之变得清晰,她人是释然了,干脆利落的对刺客道,“不管你们目的为何,放了其他人,我与公主,还有关小姐会随你们走。”
稍顿,她望了表面平静,内心涌动激烈的霍雪臣一眼,再道,“相信霍统领亦不会轻举妄动。”
“或者——”楚云晞眸光深深一定,笃然高声下令,“众禁卫军听令!若不放人,即刻放箭,包括本宫在内,统统射杀,一个不留!”
响彻天际的一声‘尊公主之命’,顿时扭转形势。
不难从刺客仅露出的双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的微漾,那些个贵女们也都不哭了,横竖无非一死,都是有骨气的。
女人,可不是真的如看上去的那般软弱好控制。
……
离开祭台山下时,天边已泛起光亮,片片雪花自暗蓝的天幕扬扬洒下,伴着越发势大的寒风。
刺客与慕容紫三人蒙上眼罩,向某个谁也不知的地方行近而去。
他们行动的速度很快,踏雪而过,健步如飞,被他们抗在肩上的人都不觉得有多颠簸。
起先还能听到后面有霍雪臣等人的追赶,后而耳边风声渐大,听什么都不真切,慕容紫只觉得越来越冷,身子被冻得僵硬,便也无法保持专注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下。
仿佛来到一个掩人耳目的地方,刺客将她们放下之后就离开了,没有落锁的声响,偶尔还有风灌入,却不再如先前那么冷。
蒙着眼,不能视物,慕容紫只能凭感觉去猜。
背靠的石壁凹凸不平,不断散发出热气,慢慢的,靠着这些暖热,被冻得发懵的她逐渐缓过一口气来。
鼻息里有一股极其浓郁的硫磺味,除了依稀还能听见呼啸的风雪声,在某个地方,有水流在跳跃。
这里应当还是北岭雪山,并且有温泉,如此才不至于让她们被冻死。
可是,刺客的目的是什么?
获得保命的温暖后,慕容紫陷入沉思。
她是慕容家的嫡小姐,楚云晞乃当朝公主,关红翎更是关家长女,拿捏着她们三个人的命,不说颠覆朝野,加以利用起来,能够做到的事也足够多了。
到这会儿子,慕容紫几分怀疑,没准无泪宫刺杀楚萧离是假,绑她们才是真。
关红翎和楚云晞应该听自己关在一处,但无法断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故而她没有轻易开声,想来她们二人应当也有相同的顾虑,所以大家都沉默着。
从前慕容紫在苏城就听过无泪宫的厉害,当时觉得和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于是置之一笑了。
今日面对面撞见,还被掳了来,再想当初的不以为然,无法预料后事之余,又有几分唏嘘。
该有的不该有的际遇都有了,真是——歹命啊!
“云晞公主可在?”
静默了一会儿,这方不大的地方响起关红翎试探的问话。
“在呢,红翎可是有事要问我?”
楚云晞的声音听来无比自若,甚至,慕容紫都能想象她背倚石壁,神态洒脱,兀自独乐的画面。
关红翎原是想问另外二人可否有事,想来怎可能有事?无泪宫的人千辛万苦的掳了她们来,绝对不可能轻易杀她们。
于是开口就变成那一句。
难得的机会,此时不问,兴许以后再没机会。
因此默了默,她道,“我心中有一惑,想请公主解答。”
楚云晞轻盈的笑了声,很是直截了当,“你若想问我是不是,我告诉你也没得紧要,我是!”
此话一出,关红翎被噎得五味杂陈,顿失言语。
慕容紫虽不晓得她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想起昨夜潞宫外的那幕,不难猜到关红翎是受了楚云阳乃女儿身这件事影响。
看似打击颇为大。
她闷不吭声,楚云晞却忽然清清朗朗喊她的名字,道,“慕容紫,你可好?”
公主是在转移重心么?傻子都听得出来!
慕容紫刚道了句‘不得大碍’,再得关红翎带着几许失态的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
“那都是身不由己,命在别人的手里操控着,只能假扮男子,苟且求活。”楚云晞的语气很温柔,很平静,丝毫没有怨,也没有恨。
“红翎,你可见过我母妃?她疯癫大半生,时时都在害怕,担心有人会害死她,活得并不好,可自我少时能够记事起,从她那里听得最多话的就是……一定要活下去。”
没有人愿意轻易的死去。
我还有心愿未了,我还有风景未赏,我还有情长不曾纠缠足够,我对这世间还有太多太多的眷恋。
活着,本身就是执念。
说起来楚云晞也不过是个俗人。
“我们的姑母,还有我的舅父你的父亲,他们何尝不是贪念至深,借着大仁大义来摆布我们,成就的却是自己,从前你不懂这些,难道现在还不懂么?”
关红翎当然懂!
她痛心的反驳,“既是如此,这与你如今归顺楚萧离,任他利用,有何不同?”
“当然是不同的。”说及此,楚云晞笑道,“世人都认为离弟将我母妃殉葬父皇的所为极其残忍,可若母妃不殉葬,又如何过上真正平静的日子?”
关红翎大惊,“你是说——”
“你的小姑姑,我的母妃还活着。”
这就是她倒戈的真正原因!!
她选择帮楚萧离,仅仅是他给了她想要的,如此而已。
楚云晞还调侃着自个儿道,“我还能借此恢复女儿身,何其不好?红翎,你不知道带着易容的面皮和变声锁有多难受,成日担心被人察觉,结果到底还是瞒不住。”
讲到这里,她呵的笑得愉悦,几分解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