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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定睿已经玩了一圈回来,远远见母亲开门,撒欢地跑来,这两天他可一直没机会跟母亲独处——相信以后的机会也不会太多。
“娘,糖串!”踮起脚,往母亲的嘴里塞。
“叔叔买的?有没有谢过?”
小家伙点头,顺便看一眼母亲身后的父亲,“爹爹。”伸手又把糖串递给父亲,这小子精的很,知道这位父亲大人爱揍人,做对手自己太吃亏,于是决定来软的。
罗瞻弯身抱起儿子,这小子比别人家五六岁的孩子高的多,也重的多,且随他母亲,生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招人喜欢,只要不过分调皮,他也不会经常揍他,“吃过饭了么?”
小家伙反问,“哪一顿?”早饭吃过,午饭还没。
甭管哪一顿,忙了大半夜,罗瞻现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抱走儿子,还是先去吃饭要紧,顺便跟嘉盛谈谈他去林岭的事。
而君锦自去请云雨、林铃吃午饭,她是主人家,不能慢待了客人。
云雨正在林铃屋里,她是觉得林铃很可怜,不但白等了这些年,如今还要看大师兄与小嫂子在眼前恩恩爱爱,心里定是痛苦不已,于是这两天一直想安慰她,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见君锦进门,云雨赶紧起身,“小嫂子。”
林铃也跟着起身。
君锦不自觉地打量着这位让人眼前一亮的林小姐,白锻面的收腰中袄,水绿的罗裙,京城女子素爱绾得高髻,髻上簪一根碧玉钗,耳朵、手腕上是同色的玉饰,配上那张素净的脸蛋,确是一位俏佳人。
打量别人的人同时也在被人打量。
君锦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窄袖的过踝长胡袍,在衣领和袖角处都镶嵌着一圈白兔毛,腰间系一条碧色丝绦编成的束带,脚上是鹿山女子常穿的墨色长靴,以玳瑁扣将青丝绾成微松的髻,除此之外再无半点首饰,看上去却依旧明艳的很,且鲜活的像山间的野兔——这是罗瞻的说法。
云雨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一圈,似乎觉得氛围有点怪。
“一会儿用完午饭,我带你们去前面看看,做两身胡袍带回去。”君锦说道。
为了不让二人再尴尬,云雨赶紧接话,道:“太好了,我早就想出去买身胡袍了。”
林铃也不是不懂礼的人,也忙福身感谢。
“走吧,该吃午饭了。”君锦走过来挎了林铃的胳膊,惹得其余两人惊讶不已。
这不是个简单的美人儿,与她原本设想的君二小姐有点不一样——林铃如此想。
三人一进主厅,就见两个大男人早已入座。
嘉盛略带深意地看一眼君锦,小嫂子这是打算以德服人吗?
待众人一入座,小家伙就开口问一旁的亲爹,“可以开饭了吗?”
众人都被他可怜的表情逗笑。
由君锦开菜,午饭开始——
吃到一半时,罗瞻开口与嘉盛谈正事:“我走之后,你多注意东胡的动向,他们紧邻虏东,鹿山与林岭先后出事,弄不好这两家会与田序合盟,到时真让他们在北方打出个缺口,可就不好办了。”
嘉盛点头,“我送云雨和林小姐回去后,马上回来。”
“不用,你留下,我去林岭时,顺道把她们送回去。”
“……”
除了罗家三口,其余人皆错愕,看完罗瞻,再看向君锦。
“小嫂子也回去?”嘉盛问。
君锦夹一块鱼,挑完刺送到儿子的小碗里后,方才抬头,“不回去,我留在这儿。”
“……”
又是一阵寂静。
她不担心老大与林小姐独处吗?
☆、三十八 暗夜、晴空
离别并不全是伤心的,有时候也会是一种喜悦,像罗氏夫妇,四年前他们的每一次离别都充斥着黏腻的担心与思念,如今这一次却成了释然,因为时隔四年,他们再次相见了,没有争吵,而且还各退一步的相处融洽,像是个不错的开始。
今天的风不大,君锦却带了一条厚厚的狐毛围脖,因为一直到出门前,他才放过她的颈子,四年的时间让他改变了不少,但私下里的土匪本性仍然还在。在只有两人时,他对她的需索毫无遮掩地令人招架不住,她没去加以阻止,因为他四年的守节令她感动,她愿意让他肆意妄为。
曾辉纳闷罗瞻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上一次见面时,他的眼神还散着要吃人的绿光,这会儿到对她完全视若无睹。
“你前夫吃错什么药了?”曾辉低声问一句君锦,眼睛却直直瞅着不远处在私聊的罗瞻和嘉盛。
“定心丸。”君锦整理好马车上让他带回去的礼物。
曾辉狐疑地望着君锦,“你不会告诉他了吧?”
君锦毫不在意地点点头。
“女人的友谊真不可靠。”曾辉叹气。
“这几年他虽然变了不少,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告诉他,他能饶了你?”
“男人是不是都特在意贞洁这玩意儿?”
叹口气,“女人做不了‘正事‘,自然也就拿不到自己的主意,等哪天世人能让女人做成你这假男人的样,估计那玩意儿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吧?”至少失去了贞洁,不会因此被男人饿死。
那倒是,“喂——”以下巴指指另一辆马车,“不担心你那罗武安半路偷腥?”
“暂时应该不会,他四年可都在军营里过得,想偷腥不会急在这几天的功夫。”
曾辉笑得了然,聪明的女人,以退为进啊,“虽说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可架不住硬来,你瞧我家老太婆就知道了,听说我家老头当年拒绝地可坚决了,最后还不是多出我跟曾筱这两个东西来?”想到她爹就不禁叹息,一个挺拔、上进的好书生,原想功成名就去找个颜如玉的,结果被一母夜叉给劫了。
想到曾大娘君锦就禁不住笑意,那实在是个直白、可爱的人……
觑一眼正笑谈地十分默契的君锦和曾辉,嘉盛不禁好奇老大的态度,他该怒火膨胀才对,怎么会一点也不在意?连他都觉得他们亲热地有些碍眼……
罗瞻却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伸手抱下马背上的儿子,“别再让我听到你顽皮惹你娘生气,否则下次回来,一并给你算总账,听好没?”
小家伙看看父亲的拳头……有时候多个父亲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知道了。”
“曾叔叔教的书也要好好背,下次回来,我会检查。”好几年没当过父亲,突然捡起来从头做起,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做什么。
“知道了。”小家伙显得相当乖巧——事实上,在过去的几天中,他被修理了不下十次,不听话的结局就是屁股开花,哭再大声也没人理他,之前都自由惯了,母亲打他的力气也小,根本不足以威胁到他,如今多了个孔武有力的亲爹,容不得他再撒野,鉴于自己在新家中的地位骤降,不得不开始重新设定自己的生活态度……
嘉盛好笑地听着这对父子的对话,当年若是有人这么管教老大,他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至少不会那么野性难驯,发怒时,绝对要毁灭周遭的一切,虽然这几年好多了,但仍是没人敢真把他惹怒。
“爹爹,你说好给我一匹马的。”小家伙听说的同时,不忘提醒老爹他的信约,做人可一定要守信,不能因为他是小孩就哄着他玩。
“我记得。”
“不能忘。”曾叔叔每次都说要送,可送这么久都没见到影子,他担心亲爹也会这么骗他。
“不会忘!”
“不能哄我,不——”被父亲打断。
“怎么跟女人一样啰嗦?!”
小家伙闭嘴,不过眼神仍继续叮嘱。
临走前,罗瞻将君锦拉到马车后,“鹿山最近不太平,我走后,你还是带孩子搬到山上去吧。”
“我知道。”
“另外——你……什么时候能考虑好?”他想知道她下次会不会跟他走。
君锦失笑,“等考虑好我会告诉你的。”系好他的斗篷带,“回林岭之后,自己多注意一点,不要觉得年轻力壮,就什么都不顾。”
双手环到她的腰后,“我会的。”有老婆疼确实不一样,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该上路了,天短,又带着女眷,要找投宿的地方。”
勒紧双手,让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真想把你一起带回去。”若换做以前,他二话不说直接把她甩到马背上带走,现在不行了,他这娘子倔强的很,发怒、来硬的,只会让她逃得更远,而且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总是他,她活得比他好。
从两军对战的角度来解释,没有耐性、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将领必会一败涂地,他不想再败得这么惨烈,得学会适当的退让。
“小心让人看到。”双手撑在他的胸口,阻止他的不规矩——这男人仍然学不会什么叫分寸……唉,他自小便如此活过来的,不能对他要求太多,她没再过分拒绝,有些分寸也是可以拿捏的。他身上虽有诸多的毛病,但有一点最令她放不下——坦荡与他对她的真挚,他喜欢她,不只因为她脸上的那点颜色——这几年他可一直住在军营的?对女子来说,他这一点是可遇不可求的。
罗瞻在妻子的额头上亲一下,“等林岭那边安排好了,我就过来。”
两人又低语了几句夫妻间的悄悄话,方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番寒暄后,日头业已东升,马车终于上了西行的路,并渐渐没进雪白苍茫之中……
待君锦回过身时,身后的三人正无聊地坐着自己的事,嘉盛教小定睿怎么踩马镫,曾辉则盘膝坐在雪地里,一边团雪球,一边无聊地看着她。
“望夫石终于活过来了?”曾辉撑手站起身,手中的雪球在指间来回转溜,“我记得有些人发过誓吧?”
君锦笑得灿烂,知道她是要寻仇,“不必麻烦你,让老天来惩罚我便可。”
曾辉哼一声,“这点小事麻烦它老人家做什么,我来就行,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死?说一种来听听。”
君锦微微低眉,掩住笑意,“对不起。”
“对不起?你还是找我家老太婆说吧,看她接不接受。”雪球精准地飞向君锦的腰——
君锦一声尖叫,老天,嘉盛还在旁边呢,这女人就不能收敛一点吗?她可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追逐打闹。
“哈哈——”一旁的小定睿鼓掌欢迎,发现还不够热烈,抄起地上的雪一起加入——他就喜欢跟阿爹,不,是曾叔叔这么玩。
“你小子,有了亲爹忘旧爹是吧?敢跟我斗了?”蹲到地上,往小家伙身上泼雪,哪里还有一点鹿山少主的样儿?
嘉盛吃惊不已,一为小嫂子,二为曾辉,他们俩会不会太过亲热了?
“喂——不参加就站远一点,别碍事。”曾辉对嘉盛挥挥手,卷袖子准备大战三百回合。
君锦很想维护大家闺秀的体面,奈何曾辉那女人根本不给她活路,可嘉盛在场,她不好动手还击,只得绕到嘉盛与马的背后躲避。
于是乎,倒霉了嘉盛这个挡箭牌……一身的雪。
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当然不能与他做这般小孩子的玩闹,被惹急了,只好伸手去阻止——
顶着雪球频落,一把攥住曾辉的手腕——那是只过于细瘦的腕子。
“喂,乱轻薄女人,不太好吧?”曾辉以为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毕竟他跟罗武安穿一条裤子不是?
什么意思?蹙眉。
“你还不知道?!”曾辉乍然反应过来。
君锦难得笑出声来,这回可是她自己说的。
“完了!”曾辉喃喃自语,忽而又笑颜如花,反手拽过尚未回神的嘉盛,“来,咱们俩打个商量。”拉嘉盛一起蹲下,“刚才的话,能否当你没听到?”
嘉盛还在回味他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