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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的奋斗史-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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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面色通红,似鼓了很大的勇气,突然大声说:“如果要做服务生哪里不行?我为什么非得来这里?我是来当鸭的!”
  我被他突然放大的声音震得一个激灵,不但引来了刚睡醒小夜,连蒋文生也不由地抬头看了过来。
  并不是每一个来这里工作的人都充分地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正打算例行公事的劝诫一番。那男孩却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似地抬头直直地看着我轻声而坚定地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用说了。我明白这个世界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想要多赚钱必然要出卖的更多。反正我也一无所有,只有这个勉强看得过眼的臭皮囊。我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的每一分钱都要以出卖尊严和青春的代价来换取。我不愿向大多数人那样每日辛苦地赚那么少的钱,就这样的潦倒地过完一生。我想的非常的清楚,这个世界人情淡薄,没有什么比银行卡上的位数更值得信赖。所以,我来这儿的目的是明确的。我知道贵店在少爷的待遇和培训上有很大的金钱投入,所以这里不像别的鸭店那样人员流动频繁。请相信我,我是来赚钱的,也会为彼泽陂赚到更多的钱!”、
  男孩说着,那单薄的胸膛都跟着激动的起伏着。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漆黑的瞳孔,半响说不出话来。
  我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刚来应聘的年轻男孩儿,而是曾经的我。他好似一面镜子,出其不意地照出了我曾经的模样。
  蒋文生突然咳了咳。我低头找水,掩饰自己的失态。
  “嗯……你叫什么名字?”
  “可以不用真名吗?”
  “当然可以。”我低着头去拧苏打水的瓶盖,听着这与我当初如出一辙的对话,心中泛起了莫名的滋味。
  男孩略微思考,“就叫孟小草吧!”
  我一口苏打水呛在喉咙中,蹲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蒋文生抬头向我看来,明亮的大眼中似乎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我觉得,他也许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他笑了起来,比这八月的骄阳更加耀眼。
  
  后记
  
  让时间回到2010年的初春。那里有一段几乎被所有人都遗忘了的小小片段,它隐匿在我记忆的深处,在一年半后的某一个阳光猛烈的下午被我偶然拾起。
  那时春寒仍在料峭,积雪尚未消融。那是一个傍晚,斜阳在天空仅留下一片暧昧的暖红。
  我和谭流在尚未到点营业的“夜色”谈事。正如许多人所知道的,我和谭流的关系似远似近似敌似友,我说不清,或许他也说不清。但他知道我的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秘密,我也知道他的。比如:夜色真正的幕后老板就是谭流。
  我们之间有着一场持久经年的拉锯战,并不硝烟弥漫,却无处不在。比如我暗中开了龙阳阁,他就暗中开了夜色,哪怕只为斗气。他并不似我这般用心经营,甚至一年都不来一次。
  是的。我是还没有遇到林小花的蒋文生。
  “Adam是因我而死。如果不是为了找我,他不会乘那班飞机。”
  谭流笑了笑,唇角满是嘲讽,眼睛中却是无法掩饰的痛。他慵懒地坐在桌子上,“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那只是意外,为了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久久无语。我并不清楚我对Adam是怎样的感情。但正如我的表弟谢鲁所说,他确实是唯一能够靠近我的人,即便是同我一起长大的谢鲁也做不到这一点。直到他的死讯骤然降临,我才发觉异样。也许是为意气之争,也许是内心的遗憾,我不由开口:“如果他没有离开,他会是我的人。”
  谭流轻笑,“他只是不幸,认识你比我早。如果还有来日……”
  他没有说完,但我明白。我懒得与他斗嘴,男人斗嘴本来就是一件无聊之极的事情,何况还是为感情的事儿,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已经离世的人的事儿。我站起来,“你找我就是聊这个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Adam虽然不能算作为你而死,但是你确实是诱因,就为这一点,我不会原谅你。”
  “随便你。”我为什么要在乎他的原谅?我讨厌这个人,正如他讨厌我一般。
  “不好奇我会怎么做?”
  “随便你怎么做。”
  谭流笑了起来,他确实长得很好看,笑起来更好看。只可惜,好看得像娘们儿。
  “姓蒋的,你最好祈祷你这辈子都不会遇到让你心动的人。否则你遇到一个我抢一个。”
  我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但他能明白我在想什么。我不屑。
  “我没有你蒋总这么野心勃勃,我是很无聊。有时候我想,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Adam之外的另一个人,另一个和你我都有关的人,那么……我们三个会发生什么?”
  “既然是你要抢我看上的人,结局自然是先到先得。”言外之意,是你谭流永远得不到。
  他笑,笑的格外骚,生在谭家没有机会去卖实在浪费了这好材料。“抢不到呢,我就毁了他!哪怕我得不到,也不能让你痛快。”
  谭流是认真的,我知道。Adam的死让他的眼中出现了未曾有过的戾气。别人看不到,我却看得清楚。
  或许他恨我。或许这份得不到的恨此生再无机会消融。我无所谓。我不在意。
  有人敲门,询问:“新来的一个要做少爷的。留吗?”
  “这种事也问我?”谭流挑眉。
  那人谄媚而笑,“您不是说要停业一些日子吗?所以我问问……”
  我默然,谭流是为了Adam。
  谭流微微沉吟,“赶走吧。”
  外面那人应了一声离去。
  我起身向门走去,“没有别的事的话,我走了。追悼会上见吧。”
  谭流拿起外套,随我一起下楼。“不是送你。我也有事。”
  我们沉默着下楼,走到大厅时正看到保安在驱赶一个男孩子。男孩子却双手拽住吧台不肯松手。他半长的头发遮住面孔,看不清模样,单薄的肩膀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穿的单薄而感到寒冷,还是因为激动。
  “为什么不用我?反正都是出卖色相,我又不比别人少些什么!”他的声音不高,语速不快不慢地却格外坚持。
  吧台后面的人不耐烦地皱眉,“你以为少爷是谁都能当的吗?我们不用你自然有不用你的理由。别啰嗦了!”
  男孩突然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衬衫。我诧异地停步,却只能从他的背后看到那依旧颤抖着的单薄身躯和渐渐袒露出来的白皙肩膀。
  他的声音依旧镇静:“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干这一行。我一无所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钱,没有尊严,我只剩下这个身体。我没有什么不可以出卖的……你可以验货……”
  大厅里的人并不多,但包括我和谭流在内的人都被他震住了。这样冷的天气里,这个仅穿了一件衬衫的男孩是走到绝路了吧?我看了一眼谭流,他也微微皱眉。
  突然有人说:“你有种把裤子也脱下来啊!”
  背对着我们的男孩依旧低着头,软软的声音闷闷地从他的头发中传出来,“如果这里愿意留下我,我可以脱。”
  “你不用脱。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工作。”我忍不住开口。
  “算了吧。留下他吧。”谭流回头说了一句,然后转头对我笑道:“先到先得。”
  “无聊!”我转头向门外走去。隐约间听到对话:
  “你叫什么名字?”
  “可以不用真名吗?”怯怯的声音。
  “废话!这里有几个用真名的?”
  男孩微微沉吟,轻声说,“那就叫林小花吧……”
  我正好跨出大门,抬头,看到三月的飞雪在黄昏的夜空翩然而落。
  如果那时我和谭流都去认真的看他一眼,只要看那个在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的男孩的脸,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也许不同,也许相同。许多人生的路口上,我们都似有选择,但是谁又能在恰如其分的时刻就聪明的预料到呢?
  我所知道的是,谭流并没有毁了林小花。在我所不及的情况下,他向他伸出了双手。谭流还恨我吗?我不知道答案,也不感兴趣。真正的故事从来不会有完满的结局,亦如漫长的人生总不会让人事事如意。如若说到不满意的地方,我只能想到林小花背着我偷摸摆弄的那些纸片儿。他以为自己有多聪明,总是习惯和我玩小心眼儿,其实我早就偷偷地找出来看过,照片、明信片、莫名其妙的语句。是的,我看不懂。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我会把那颗满是回回绕绕的小脑瓜掰开,一丝一缕地翻弄明白!
  
  “就叫孟小草吧!”那个前来应聘的男孩的声音把我诱回到记忆中,林小花的咳嗽声却把我拉回了现实。
  林小花竟被苏打水呛住,正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咳嗽着,眼泪都呛出来了。
  那个同谭流一样讨厌的司小夜还不冷不热地说,“孟小草,到彼泽陂当少爷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在大厅脱光。咱们老板就是这么干的,你也不能例外。”
  蹲在地上的小东西不去骂司小夜,竟然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真是掰不清大小王了!
  我站起来,准备把这东西拎到包房里好好地重温一下昨晚的课。起身,却被窗外猛烈的阳光晃花了眼,垂下头,看到桌子上散着的塔罗牌。那一张“命运之轮”正躺在阳光被门缝所拢出的聚光处,烁烁地返着光芒。昨夜,林小花故意拿出来玩,还意有所指地说:“你看,命运的齿轮正在旋转,绝望处才有真正的生机盎然。”
  我看了看正犹豫着是否要脱的孟小草,恍然发觉,虽然林小花大多数时候只会说些歪理邪说,但这句话或许是对的。
  命运的齿轮正在旋转,从未停止的,旋转……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快乐!美男环绕!发财大吉!万事如意!
新文有好几个想法,不过我现在在外地过年,已经断网,上网不易啊。年后会有新文,如果爱我,可以劳动手指,去作者专栏那里收藏了我,允许我大吼一句:收了我吧!
咱们明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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