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气得大叫,要死呀你!
他哈哈笑着跳出去洗澡了。
我下床,在衣柜里翻拣睡衣。我身上还穿着两天前没来得及换下的衣服,满是汗渍和医院的味道。还好是这样。不然穿着睡衣给他抱进抱出,实在是难以想像的尴尬。
挑了一件娃娃服款式的棉布睡袍,粉色碎花,小圆领,半袖。迅速换上。我看着衣柜中挂着的睡衣,水莲红,仙踪绿,蝴蝶紫,鸢尾蓝……一种色彩代表一种心情。轻软的质料,柔若无物。浪漫的蕾丝,旖旎如梦。有黛安芬的,曼妮芳的,体会的,安莉芳的……有打折时买的,也有实在喜欢一咬牙就买了的。我的手指在它们身上一一掠过。内衣于我,不仅是我对所谓时尚的唯一热衷,也是藏在我心底,只给自己展开,欣赏,品玩的梦。
一个人住时,每每中夜无眠,明月高悬,我会穿上它们,在客厅,打开窗,迎着风,抚一曲筝。夜色如水,古韵如禅,我看着遥远的夜空,告诉自己,让自己相信,斯时斯刻,正有一颗星对我温柔注视。那是母亲。她在看着我。我坚信不疑。
我要——
让她看着我,看着这样的我,躯体略现的我,完美干净的我,独一无二的我。她杰出的作品!
我要——
让她知道,在她去后,我可以独立自尊的生活,坚强不屈的生活,自珍自爱的生活,美丽如花的生活。
我要——
告诉她,她的牺牲和成全,我都明白。不会辜负。
我喜欢你
安谙的声音在耳边蓦然响起,“哗,这么多睡衣,好漂亮!怎么你都不穿?”
我关上衣柜门,笑一下,“不是穿给别人看的。”
客厅里飘扬起“神秘园”的乐声。我躺回床上,闭目聆听。
他拣起我换下的搭在床边的脏衣服走出去,“我刚好洗衣服,一起洗了吧。”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听浴室里水声泠泠如乐,真想立刻跳下床,冲出去,抱住他,从背后环抱住他,告诉他,我喜欢他。
“内衣也脱下来一起洗吧?”安谙突然探头进来说。
“不用不用。谢谢谢谢!”我几乎要语无伦次。
“嘿,你紧张什么?”他笑着看我。我这才发现自己竟下意识地双手抱胸,缩在床角。
他一笑出去。我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很丢脸。
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一个青年女子,一个少年男子,总会遇到一些小小的尴尬。比如洗过的内衣裤,最初我是用毛巾严严实实覆住挂在阳台的晾衣绳上,第二次如法炮制以后,他留了一张条子给我,告诉我内衣裤一定要接受阳光的直接照射,才能杀菌,穿着舒适。并且要我相信他的承受能力。那时我们只见过一次面,我没有给他煮过面,他没有买空调,我们还不是很熟。我拿着他的留言条,走到阳台,发现盖在我内衣裤上的毛巾已被他掀掉搭在一边,再一边,是他的内裤和背心。我看着晾衣绳上用衣挂挑着的我的和他的内衣裤,并列飘扬,沐浴阳光,不由哑然失笑。那个时候,我突然有种宛若梦境般的不真实感,仿佛已经找到了渴望已久的家。他是我的男主人。和我平淡真实的生活在一起。
这样的不真实感常常会突然袭来。在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一起看电视的时候,我打下手他掌勺的时候,他一边刷牙一边口齿不清跟我讲话的时候……有他在,一切都是那么不同。有他在,这,就是一个家。
尽管如此,这之前的许多个夜晚,洗过澡在客厅,我披散着潮湿的头发,穿着样式保守的棉布睡衣,吃他切好的水果,有时还剪剪脚趾甲,尽管如此,在他面前,我还是做不到熟不拘礼。一些细节,我十分在意,尽量小心谨慎地保持住和他的距离与尺度。举例说,我从不进他房间。他在卫生间时,即使只是洗个手,我也从不进去。穿领口比较大的衣服时,我绝对牢记不要大幅度弯腰低头。还有,不管天气多热,我都会在睡衣下面一丝不苟穿着文胸。好像那穿在里面眼不可及秘而不宣的一件小小的文胸,是一道屏障,一道界限,一道坎,一道护城河。有了它,无论我们多么亲切随便的相处,都有底线,都有保留,都会悄悄地隐隐地无时无刻提醒我,我和他,不是那么回事。
他不止一次玩笑着问我,不紧吗不勒吗不热吗?
我便也玩笑着说,我喜欢起痱子呀。
有时也会说,怕你流鼻血。话一出口,常常让我暗自惊愕。居然这种大胆露骨的玩笑会是从我嘴里溜出来的!
他就说,那让我看看好啵。我想试试自己的承受力。
类似的对话时有发生,好像一对半生不熟的情侣在打情骂俏。不过我打心眼里知道,那只是好像,我跟他,不是那么一回事。
洗完衣服,他回到我房间,在我身边坐下,舒服的伸展开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闻出他用的是我们上周一起在超市买的薄荷洗发水。好闻的植物的清香。阵阵清香缭绕我鼻端。我们的头靠着床头,背后合垫一只长长大大绵绵软软的靠垫。我的长发和他的长发缠在一起。我的肩膀挨擦着他的肩膀。他换了一件白色纯棉T恤,水洗布休闲短裤,衣服上有洗衣液的香味,淡淡的。我在心里一遍一遍问自己,幸福是什么?然后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幸福就是现在。
“神秘园”的曲声潺潺如吟,飘渺,而忧伤莫名。我们并肩坐着。他的头愈来愈低愈来愈低终于轻轻着落在我肩膀。
我转头看他,说,嗨!?
他仰起脸看我,借我靠一下嘛。我好累。他的表情纯真无邪,白牙齿一闪一闪,分外洁净的感觉。
一阵暖流自丹田慢慢升起,我像一只通了电的玩具,四肢百骸都活了起来。
他的头压在肩膀一点不沉。他也是有所保留的。
“这曲子我能用钢琴弹出来。”说完我就暗暗后悔,这么说好像在卖弄一样。
而事实上,我内心里也就是这么想的,想卖弄一下。
无可救药的虚荣。
可是,他接过我这么多次,从来没进酒店坐一坐,听我弹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客厅的筝,我也从没为他抚过。我弹得这么好,他却没听过。我这么喜欢他,却不能曲抒心意。即使他听也听不懂。
总是一种遗憾。还有一点点技痒。
“是吗?以后有机会听一下。”他口气淡淡的,有点心不在焉。
我愈加后悔刚才的话,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给自己圆场,“你可以去酒店大堂听,我跟领班说一下,消费打七折。”
“我才不去。”他把头从我肩膀拿开。
“为什么?” 我有一点失落。
“我听说你不管在哪儿打工,都会有好多追求者去捧场,浙大的男生可以一天只吃一顿饭,就为了省下钱去你演奏的酒店茶坊坐一坐。”
“哪有这回事?你听谁说的?”
“少装。你还会不晓得?”
“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哎。我弹琴的时候从不四下张望。献上来的花统统送给前台小姐服务生,里面夹的名片也都是他们处理,我从来不看。点曲单我只看曲名。小费上又没写姓名出处。我怎么知道谁是谁。况且浙大那么大,学生那么多,我即使看到他们,又怎会认得?”
“老天!你还喊冤?那些为你省吃俭用的男生才叫冤!敢情饿着肚子白表一回情了。”
“才不是,他们才不是为了我,他们是有艺术修养,想去感受一下音乐的熏陶。”
“算了吧。你明明知道,还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女人真可怕!”
“好,就算是这样,你又怎会知道?你又不是浙大的。”
“我有两个朋友是浙大的。他们告诉我的。你知道他们都叫你什么吗?”
“叫我什么?”
“九头身美女。”
“那是什么意思?怎么听着像神话里女妖的名字。”
他转头,看着我,慢慢说,“意思是你的头和身体比例是一比九,是魔鬼身材,长腿美女。”
我笑了,“哈,一定是你们这些小男生想出来的。我怎么都没听过?”再矜持的人,听到这话都会得意,都会笑。“可是这跟你去不去听我弹琴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想跟他们一样。我害怕一旦发现你真的那么色艺俱佳,会爱上你。”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我,表情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我心里一颤,故作轻松的笑笑,“怎么可能?我这么老!”
他说,“是啊。你这么老。”忽然把脸凑近,几乎贴上我的脸,“让我看看你有多老,有没有皱纹。”绿茶牙膏的清香从他嘴里直喷到我脸上,我听到我的心跳如鼓。
我用力推开他,慌慌把脸转过一边,“我会画皮,怎么可能让你看到皱纹?”
他说,“那我更要看看,有什么纰漏可寻。”却转过头端然坐好,不再闹了。
音乐如水,四下漫溢。
好一阵沉默。
沉默中我细细回想他刚才的话,他的神情,他眼底的光芒,心乱如麻。
他忽然说,别撕嘴唇皮。
持续高烧,把我原本润泽的嘴唇变成黄土高原,沟壑纵横。我下意识的用牙用手一点一点一块一块去撕。他一说,我停下,问,那怎么办?
他兔子一样跳下床,跑出去。不一会跑进来,手里拎着他的毛巾。浸湿的热毛巾。我的毛巾包着冰正敷在我额头上。
我问,干嘛?
他不由分说把他的毛巾捂在我嘴上,说,自己按着。我不再问,乖乖的听话的用手按住他的毛巾。在这一刻,我愿意就这样听他的话,服从他,不问为什么,一切让他做主。依靠他,信赖他,让他做我的主。
五分钟后,热毛巾凉掉。他再浸一遍热水拿进来,再敷。再凉掉后,他拿来他的牙刷,说,你的牙刷太硬,我的比较软。左手拈住我下巴,右手用牙刷一下一下轻柔的从左到右的小心翼翼的刷去我嘴唇上龟裂的唇皮。他双唇轻抿,鼻孔呼出的热气若有若无拂在我脸上,身心俱融。我低垂眼睑,从睫毛缝里悄悄看他。他浓黑的眉毛,直挺的鼻子,秀气的嘴……感动如潮泛滥,波涛汹涌,把我淹没。
他脸上渐渐漫起一抹红晕,嗡声嗡气说,别这样看我。我会有感觉。
我急忙移开视线,嘴硬道,谁看你了。一句话冲到嘴边,强自吞掉,到底没有问他“会有什么感觉”。有些话,不能说,即使是以玩笑做包装。一说,就会错,就会打乱全局,全军覆没。
他哼一声,在我唇上搽了厚厚一层他薄荷味的曼秀雷敦润唇膏。
送你吧。还是女孩子呢,连润唇膏都没有。这是基本必备之物哎。
我有啊。就在卫生间洗手台上。
那种几块钱的地摊货也能用!?
的确是几块钱,不过不是地摊货,是在超市买的。
他做一个昏倒的姿势,把润唇膏放在我手里,握住我手的手,没再放开。
身体里亿万个细胞一下子惊醒,齐齐在我体内吐气。我又开始发高烧。
我想我应该抽回我的手。他温热的掌心,却让我无力挣脱。
“你为什么不留长指甲?”他轻轻抚摸我的手,像是在抚摸我的心。
“我为什么要留长指甲?”
“女孩子不是都养指甲吗?然后涂上五颜六色的指甲油,很靓的。”
我抽回手,尽量语气平淡的说,“你认识很多女孩子吗?”
“不太多,也不少。”他用肩膀轻轻撞一下我肩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第一,弹钢琴不可以留长指甲。第二,指甲油不要钱吗?”
“老天,你的节约原则真是武装到